《转校生》 第1章 [现代情感]《转校生》作者:风歌且行【完结】 简介: 温灼第一次见江嘉言的时候,他牵着狗,踩着一双人字拖,嘴里咬着雪糕棍站在围观群众之中。 前面人堆里,几个人撕得不可开交,有大爷就问他:“小伙子,怎么事儿,前面打起来了?” 江嘉言幸灾乐祸说:“是啊,原配夫人当街手撕小三,多威风。” “你怎么知道?” “那个原配夫人是我妈。”他说。 第二次见他,是在新转去的班级里,他回过头,用不算热情的语气说:“十七班欢迎你,温灼同学。” 炽热的酷暑,冰凉的汽水,撒满热汗的塑胶跑道,风里都是夏天的味道。 她的无声无息,变化只有桌子上常常出现的甜牛奶。 那是江嘉言送给她的第一个东西,虽然是赔礼。 胆小的温灼送出了礼物,也送出了隐晦的告白,却换来江嘉言的冷漠。 她收敛了情愫,缩回安全地带,不敢再往前一步。 可是后来,在大学的文艺汇演厅里,喜欢温灼的学长献殷勤,为了她要给所有人买奶茶,问到她喜欢什么口味的时候,站在边上江嘉言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喜欢甜牛奶。” 【温灼患有社交焦虑障碍,经过矫正和治疗后仍惧怕热闹惧怕被人围观,她的世界孤僻而安静,色彩单调。 直到后来,江嘉言牵着她的手,将她拽入炽阳之下,她才得以看到这个世界的绚烂多彩。】 乖乖女x大少爷 【/暗恋/治愈/】 sc,双初恋。 调剂之作,篇幅不长,是个平淡而俗套的故事。 ======================== 第1章温灼 “方医生,以小灼现在的状态,转入新的学习环境会对她造成影响吗?” “根据最近几次的心理咨询成果来看,温灼的病情经过长时间的治疗基本已经稳定,只要不遭受外界过于强烈的刺激,她是完全可以跟人正常交流的,所以去新环境应该没什么问题,让她常备着药就行了。” “好的,多谢你方医生。” 温宗元出了诊断室,就看到女儿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她模样漂亮,面容白皙皮肤细腻,一双杏眼又大又黑,小巧的鼻尖微微翘着,唇色粉嫩,长长的黑发编成两个小辫,完全彰显着十七八岁女孩的生机勃勃。 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好学生的长相。 但温灼患有较为严重的社交焦虑障碍。 病情最重的那段时间,她拒绝与任何人交流,有时能够长达一个星期不说话,且频繁去做心理治疗也让她产生了强烈的抵抗心理,因此办理了休学,送往乡下住了大半年的时间。 后来依靠药物和心理治疗,加上父母的悉心照顾,温灼的病情逐渐稳定,现在已经很少发病。 这次因为温宗元的工作变动,一家子人必须从淮城搬去松市,温灼也因此转学去了松市一高念书。 温宗元担心温灼适应不了新的环境,特地来询问长期治疗温灼的心理医生。 得到放心的答案之后,一家人就从淮城离开,七月份前往松市。 温宗元在郊区新建成的小区里租了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虽然不算很大,但一家三口住着绰绰有余。房子是崭新的,租价就稍微高了点,但这是个高档小区,也算是捡了个漏。 刚搬了新家还没住上一周,温灼就自己把附近的路线给背下来画在纸上。 记路是她的爱好之一,尽管现在人人手机里都有各种地图软件,任何小店铺都能在高科技之中搜寻到,但温灼还是喜欢自己动手画。 她不喜欢走错路,也不喜欢在陌生的环境里停留,如果她要去一个地方,就会事先把路线给记熟,然后一刻也不停留地朝着目的地前进。 今天也是一样,她再三回想着路线,拿了手机出门,前往烤鸭店。 最先吸引她的,是一只身体庞大,皮毛雪白的萨摩耶。 那只狗正乖巧坐在地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一下子就让满脑子去烤鸭店路线的温灼停住了脚步。 紧接着她眸光往上一抬,就看到狗的主人是个身量很高的男生,穿着松垮的背心和短裤,踩着一双黑色的拖鞋,浓黑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侧脸的轮廓很出挑,眉眼称得上精致,鼻梁高挺,嘴角带着笑,正一边啃着冰棍一边看热闹看得起劲儿。 再然后,温灼才听到了隐隐传来的叫骂人。 发现小区里的小公园门口,有人在吵架。 周围零零散散站了很多人看热闹,都举着手机拍,议论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能听见女人尖利的叫喊。 温灼不喜欢看热闹,也不喜欢吵闹的环境,以往碰上这种情况就是有多远走多远。 但这次她的目光在萨摩耶和男生身上游移片刻,没有转身离开。 狗子贴着男生的小腿乖巧坐着,软软的耳朵时不时还抖两下。 “小伙子,前面是怎么事儿?”突然有个大爷走来,因为个子矮看不到前面的情况,朝那个高个子男生问话,“前面打起来了?” 那男生的声音充满幸灾乐祸,“是啊,原配夫人当街手撕小三,多威风。” “哟,哪个是小三儿啊?”大爷又问。 “那个穿粉花短袖的。” 第2章 “你怎么知道?” “那个原配夫人是我妈。”男生说着,自己先乐了起来。 大爷嚯了一声,惊讶说:“你不怕你妈吃亏吗?” “不会,撕小三她很有经验。”男生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吃完了雪糕棍还扭头找了一下垃圾桶,没找到。 温灼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静静地站着看。 就看见男生把雪糕棍咬在嘴里,穿过人群往前方的战场中心走去,于是那只萨摩耶也被牵走了。 男生的个子至少有一米八五,走在人群里是相当显眼的,大片的火烧云在他的健康的白皙肤色上映出余晖,仿佛身披霞光。走到最前方的时候,他拉了一下正给粉花短袖甩耳光的妇女的胳膊,不知道说了什么,露出半张极为年轻俊俏的脸,咬着雪糕棍笑。 温灼踮着脚尖去看,就见那男生拉住的妇女很美丽,穿着也极为得体,她对面站着粉花短袖的年轻女孩,正被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一左一右钳住胳膊,垂着的脸上一片红肿。 倒也算不上打架,只是原配夫人带了保镖抓住了小三,当街教训罢了。 温灼没再继续看这场闹剧,转身去了烤鸭店。 回到家之后正好开饭,温灼把烤鸭放在桌子上去洗了手,出来的时候对林昕说:“妈妈,我刚刚在公园看到个奇怪的人。” 林昕将碗筷摆在桌子上,“怎么奇怪了呢?” “他妈妈在打小三,他站在人群里看热闹。”温灼说。 “哟,可真不孝顺,也不去帮忙。”林昕撇撇嘴,坐下来问:“那要是妈妈跟小三打起来了,勺勺帮谁呢?” 温宗元落座,听到这话就瞪了林昕一眼,“胡说什么呢。” 温灼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说:“我会报警。” “把小三抓起来是不是?”林昕接话。 “把你们都抓起来,因为聚众斗殴是不对的。”温灼一脸认真。 林昕包了块烤鸭放到她碗里,说道:“嗳,对咯,把妈妈抓去蹲大牢。真是妈妈的乖宝,遵纪守法的好孩子,来,奖励勺勺一块烤鸭。” 当晚温灼在自己的日记本记录了今天出门买烤鸭的事。 写日记是心理医生给她提出的一个舒缓心情的方法,将每天觉得开心的事情记下来,心情低落时翻一翻日记,有助于她恢复情绪。 温灼的社交焦虑障碍并发着情感障碍,导致她的情绪很单一,所以看到开心的事就会开心,看到难过的事就会难过,很少从中衍生出别的情绪来。 夜间,那只庞大的萨摩耶入梦,像蹭它的主人那样,亲昵地蹭着温灼的腿,吐出粉嫩的舌头冲她摇尾巴。 温灼在梦里开心极了。 之后的几次出门,温灼就没再碰到过牵着萨摩耶的男生。 不过也没隔多久,他们又再次见面。 八月初,松市一高开学,温灼被母亲带着,前往新学校报到。 她转去高二十七班,是理科班中的尖子班,班主任叫章华,是个四十岁的女人,微胖,笑起来有两个梨涡。 林昕之前就跟她通过电话,说明了温灼的情况,章华表示很理解,并且按照林昕的要求,将温灼安排到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个安静的角落之中。 晚自习是七点开始,温灼提前两个小时就去了教室。 教室里桌椅摆放很整齐,所有凳子都架在桌面上,窗户大开,斜阳从窗子照进来,洒下金灿灿的光辉。 夏季的风相当燥热,撩动着窗帘轻轻飞舞。 温灼的额头出了点汗,更显得皮肤发白,她找到自己的位置,把凳子放了下来,仔仔细细擦干净桌面和椅子,才落座。 没有空降,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常规转学生流程中的任何一项。温灼就静静坐在最后的位置低头看书,直到班级中的人越来越多,吵闹声越来越大,都在相互说笑着暑假遇到的趣事儿,似乎谁也没注意到班里转来了个新同学。 闷热了好几日,临近天黑终于等来一场突降的大雨,让教室里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时间到七点整,晚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有个人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江嘉言——”有个女生的声音在吵闹声中脱颖而出,“你迟到了哦!” 温灼听到了这句话,鬼使神差地抬头,就看到教室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与上次遇见不同,这次他没牵着狗,穿着克莱因蓝的短袖和黑色短裤,脚上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名牌鞋。 教室里的白炽灯落在他身上,于是漂亮的眼睛也映了光,笑盈盈的,“班长,开学第一天,不用那么严格吧?” 原来他叫江嘉言。 “嚯!”又走进来一个男生,瞪着眼睛夸张地大喊,“竖在门口的那把劳斯莱斯雨伞是谁带来的?!” 教室里立马掀起波澜来,哄闹声一片,有人调侃:“还能是谁的,江大少爷的呗!” 这场大雨来得急,江嘉言是在学校门口下车的时候雨势才大的,他只好用了车上自带的伞。 不过他没解释,只是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座位。 温灼看着他笑着与别人说话,朝着自己这里走来,然后于她前桌落座。 所有学生到齐,班长程璐璐抱着一叠试卷,站在讲台上维持纪律,安静下来之后才说:“英语小测验,两节晚自习的时间,放学交。” 英语卷子被江嘉言传到来的时候,正好只剩下一张。 第3章 周围全是生面孔,附近的学生也有察觉到她是新来的,频频投来观察的视线。 温灼努力适应着新环境,低头埋入英文试卷之中,缓解不自在的情绪。 十七班的学生大多自律,两节晚自习都是极其安静的,根本不需要老师看管,所有人都在做题。 下课前五分钟,程璐璐站上讲台喊收卷,让所有人把试卷往前传。 温灼在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产生互动时就会条件反射生出紧张的情绪,她默默把试卷递到江嘉言的身侧,在心中祈祷他别跟自己说话。 江嘉言头也没回,将试卷接过去。 正当温灼松一口气时,江嘉言却突然往后一靠,倚在她的桌前,偏过半个头将试卷举了举,说:“同学,你没写名字。” “啊?”温灼愣了一下,赶紧伸手去拿试卷。 就在她身子往前倾的瞬间,江嘉言倏尔侧过半个身子,转头看她。 一张桌子才多长,江嘉言往后靠,温灼往前探,一下就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温灼也避无可避地与他对上视线。 她眼眸黑得像墨水涂的,眼仁也大,看着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被专注盯着的错觉。 带着些许慌张和极力隐藏的不安的视线,直直地落入了江嘉言的眼中。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将身体坐直,拉开了距离,“转学生?” 温灼撇开视线,抿着唇点点头。 江嘉言眸子一垂,在她干净的桌面上扫了一下,没看到任何书本,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温灼立即就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她的病情虽然已经稳定,但与陌生人交流时,还是很难做到从容。 江嘉言看着她,眉眼平和,没什么别的情绪,等着她开口。 过了片刻,温灼慢吞吞地启唇:“温灼。温水的温,灼烧的灼。” 江嘉言笑了一下,在卷子上写下“温灼”二字,用很随意的语气说:“十七班欢迎你,温灼同学。” 第2章江嘉言 早读七点十分开始,温灼七点才进校门。 她今天起晚了,慌慌张张吃了早餐被送到学校,下车时温宗元也跟着下来了。 雨还在下,温宗元撑着伞,在她额头上擦了一把,笑着说:“别慌张,不会迟到的。” 温灼一边点头一边从书包中拿出折叠的透明雨伞,撑开之后伞面上的蓝色小鲸鱼就悬在温灼的头顶上。 “爸爸,我走了!”温灼郑重地道别,打着小伞就冲进了学校大门。 她一路小跑,赶在铃响之前进了教室。 教室的人基本全部到齐,皆低着头刷题,零散几人看见门口来了人抬头张望。 温灼下意识开始紧张,她将雨伞上的水抖了抖,看见窗子边挂满了各种各样的伞,也学着别的同学找了一处地方把折好的伞放进去,才进了教室。 昨晚上的晚自习大家都在写卷子,没人注意到这个新来的学生。 但现在温灼来得迟,刚进教室立马就有人发现这是个生面孔,纷纷抬头张望。 目光一凝聚,温灼的手心立即就捏了一把汗,不自禁加快了脚步,眼睛也不乱看,快步朝自己的座位走过去。 她平稳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好像是回到了安全的地带,整个人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因为前座的江嘉言实在是太高了,光是一个脊背就将她挡得严严实实,仿佛能隔绝那些人向她投来的充满探究的目光。 角落的位置很安静,温灼将书包摘下来放在旁边的空桌子上。 还没发书,书包里装的是雨衣和雨鞋,还有本子和笔等用具。 早读没有老师,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多都是背书的声音。 温灼没有书,面前摆了一个本子,正发呆时,忽然旁边响起了十分响亮的背书声,背的还是《师说》。 虽然周围吵闹,但这个女生嗓门大,声音往温灼耳朵里钻。 她抠了两下手中的笔,干脆翻开本子,在本上听写。 一个早读的时间,温灼写了半篇师说,十七个英语单词,还有三个化学公式。 上午前两节课,班主任章华喊了一部分学生去搬书,后两节课则在调座位。 温灼是个特殊关照对象,她仍是坐在最后一排未动,但江嘉言却被调走了,去了靠近走廊的那一排座位,在中间的位置。 安全的岛屿仿佛缺失一角,后两节课温灼一直低着头,没再抬起来。 前面安排了新的同学,一男一女,只有温灼的位置是自己。 午饭过后,新的学期开始步入正轨,老师正常授课。 温灼虽然坐在最后,但她视力极好,也能够听清楚老师所讲的内容,只是对知识的理解有些吃力。 坐最后一排是温灼父母特地提出的要求,自从温灼生病之后,他们也不在乎温灼的学习成绩如何了,只要她能安稳度过高中生活,考一个怎么样的大学都行。 晚自习时,温灼被章华亲自叫去了办公室。 鉴于温灼的情况特殊,章华特地跟她进行了一番交流,询问她有没有别的需求。 章华是个很细心的老师,她轻声细语跟温灼聊了许久,特地等到下课的铃声响起才让她回去。 晚自习在安静之中度过,放学铃响起,班级里哄乱起来,学生陆续离开。 第4章 温灼知道外面的雨还在下,她穿上透明的雨衣,换上雨鞋,班级里的人基本走空之后,她才离开教室。 新的学习环境没有给她造成压力,这是一件好事。 如果顺利的话,温灼就不会再转班或者转校了。 她经历过三次转班和两次转校,留下了不怎么好的记忆,而且每次熟悉新环境也要费一番精力,温灼很讨厌环境的变动。 她撑起伞,走在雨幕之中,四面八方都是人说话的声音,与落在伞上的雨声混在一起。 像交响乐。 她心想。 温灼的手表收到父亲发来的信息,路上堵车,让她在教室里坐一会儿等着。 温灼回了消息,停在一盏路灯下,踩着地上堆积的小水洼。 她的雨鞋上也有小鲸鱼,踩在水坑里的时候她想,小鲸鱼进了水中,那是属于它的安全堡垒。 温灼其实很清楚自己有些行为太过幼稚,与年龄极其不符。 就像她固执的手绘地图,喜欢买一些看起来属于小孩子的可爱东西,房间里堆满各种各样的玩偶,还喜欢跟各种不是活物的东西对话。 这是她那如荒漠一般的内心世界中唯一的消遣,好让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不会过于孤寂。 当她把小鲸鱼踩进水中时,仿佛自己也短暂地进入安全之地。 江嘉言跟副班长毕彤一起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同时瞧见了这一幕。 “哎?”毕彤发出疑问的声音,“那个好像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学生。” 江嘉言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打着的伞和穿着透明的雨衣上都印着蓝色的鲸鱼,站在灯下,把脚水坑里踩。 路灯的光落下来,洒在她的身上,将透明的雨具照得发光。 江嘉言的目光只停了一下就移开,低低应了一声,似不太感兴趣。 见他走了,毕彤也赶快跟上去,只是眼睛仍盯着不远处的温灼,看着看着就笑了,“她这是在干什么?还怪……” 江嘉言瞥他一眼。 “还怪可爱的……”毕彤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整,脸竟然有些红了,笑容扭捏起来。 看着副班长这样怪异的表情,江嘉言没忍住又朝温灼看了一眼,就见她正仰着头,透过透明的雨伞和纷飞的雨往上看,不知道是在看漆黑的天空,还是看头顶的那盏灯。 身影有着莫名的孤单。 突然,她低头看了眼手表,然后抬步离开,两只脚脱离了水坑。 江嘉言的视力好,一下就看见她的雨鞋也是小鲸鱼。 她很快就跑出了视线。 毕彤在身边说:“她叫什么名字啊?” 江嘉言莫名笑了一下,然后说:“温灼,温水的温,火勺灼。” 大雨还在持续。 温灼今早出门的时候挑选了一下,选了一套蓝水母的雨衣。她的所有雨具都是配套的。 高中生大部分都要在学校的食堂用午餐。 温灼也不喜欢自己带饭,因为到中午时饭盒里的饭都凉了,吃多了就会闹肚子。 她一般都是等着下课后十五分钟再去食堂,那时候食堂基本没什么人。 温灼披上雨衣出门,帽子也要戴上扣整齐,出了教室门下楼,刚走没几步就被人拦住。 温灼一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两个男生和三个女生,挡在她的面前很明显是截停她的去路,让她心中一紧。 这些人中她只认识一个,就是站在边上位置的江嘉言,其他几人面熟,却不知道名字。 她看向唯一眼熟的江嘉言,见他的目光一低,落在自己雨衣的那个大水母上面,便下意识往旁边走,想绕过他们。 “等会儿。”江嘉言出声,将她喊停。 温灼又看他,像是用眸光询问他要做什么,难掩眸中的紧张。 江嘉言没说话,反倒是他身边的男生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张了几次口憋红了脸,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江嘉言的手臂两下。 江嘉言俊俏的眉眼立即攀上笑意,再开口说话时带着些许故意地逗弄,说:“温灼同学,交一下你的保护费。” 温灼磕磕巴巴问,“多、多少?” 这个反应倒是让几人都十分意外,同时笑了。 江嘉言:“五十。” 温灼往兜里摸了一下,摸出一些零钱,加起来一共才三十五,是她身上带的所有零钱。 她的另一只手拿着饭卡,声音发紧,“剩下的,我能去食堂刷给你吗?” 江嘉言听到这句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一边接过她的钱一边反问:“这年头收保护费的还收饭卡里的钱?” 毕彤在这时候终于敢开口,顶着一张大红脸说:“不用,这些够了。” 他身边的女生说:“你们就别逗她了……” 温灼给了钱,拔腿就跑了,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就蹿出老远。 “完了,指定吓到她了。”那女生笑着说:“收班费让你整成打劫是吧?” 江嘉言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把钱递给毕彤,“等她回去再给她解释一下,你们先回去,我去一趟小超市。” 他去了校内小超市,挑了一瓶甜牛奶,结账回班,但一直没等到温灼,直到午休铃响之前,她才进班。 江嘉言看着自己桌上的甜牛奶,本想着午休下课再给人解释,却没想到午休一结束,班主任亲自来了教室,把江嘉言给喊了出去。 第5章 紧接着毕彤及另外三个女生,也都被一一喊出去。 一同进了教务处。 是的,温灼中午直奔班主任的办公室,把他们给举报了,但她只记得江嘉言的名字,其他人并不知道。 她伸长脖子往外张望,谁知道却对上了江嘉言往里看的目光,顿时有些害怕。 课上了一半,几人陆续回来,温灼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们。 她怕老师没有将这件事处理好,那几个人以后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也怕因为这件事,她还得被迫转班,她知道高中生转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她的爸妈也都是刚来松市,在这里没有多少熟人,到时候又因为她费心费神。 当然,最害怕的,还是那个叫江嘉言的男生会一怒之下把她打一顿,他那么高,看起来力气很大…… 温灼低着头,手指反复抠着书角,心中泛起一股焦虑的情绪,呼吸都有些急促,努力稳住心绪。 忽然一个东西放在了她的桌上,温灼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江嘉言站在她的桌前。 温灼心生惧怕,往后退了退,紧紧盯着他。 那双眼睛像受了惊吓的小鹿眼,黑眸中倒映着窗外的光,看起来有几分被欺负的可怜。 江嘉言冲她笑,声音竟然有些温柔,“中午那会儿是找你收班费,不是真的保护费,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也别生气。” 他笑起来很好看,眉眼舒展,带着少年应有的青春阳光。 “这个给你,就当是道歉。”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推,说道。 温灼心中的紧张就在这一笑之下全部消散了,她目光落下来,就看到江嘉言放在她桌上的,是一瓶甜牛奶。 第3章运动会 那瓶甜牛奶温灼没喝,却在放学之后将它装进书包里带回了家。 晚饭时她拿了出来,搁在饭桌上,林昕看见了,就说:“勺勺,吃饭的时候不可以喝饮料。” 温宗元说:“孩子买了,就让她喝呗。” 温灼好像就是在等这一句,她立马接话,“这不是我买的,是同学送的。” 夫妻俩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温灼,面带喜色,“勺勺在新班级交上朋友了?” 温灼转过几次班,每次都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期,倒不是别人不愿意接近,而是她不愿意接纳,面对别人的情绪,不管是善意还是恶劣,她也总是退缩。 这次转班才第二天,就带了个同学送的牛奶回来。 温灼只说,“反正是别人送的。” 她不知道江嘉言算不算她的朋友,只是从那次甜牛奶之后,他就再没跟温灼说过话。 前桌的两个同学坐了一个星期,温灼才知道他们的名字。 男生叫费旸,女生叫范倚云。 他们两人似乎也不大熟识,同桌一星期也没怎么交流,导致温灼所坐的这一个角落相当安静。 江嘉言坐的另一边,始终是热闹的。 他好像很得老师的喜爱,各科的老师都会在课上与他互动。 课下更是一堆学生围着他,不知道是问问题还是闲聊,总之他身边总是很多人。 开学半个月的时间,班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有个转学生。 她不声不响,坐在最后一排。 “来,尝尝这个拇指生煎,挺好吃的。”范倚云一进门,就掏出了书包里藏着的早餐,先夹了一个给温灼。 教室里是不允许吃早餐的,但是这会儿早自习还没开始,老师也不在,班里的同学大多都在吃东西。 生煎送到温灼嘴边,她说不出拒绝的话,伸手接下来放进嘴里。 范倚云满目期待,“好吃吗?” 温灼点头。 这才是她在十七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范倚云侧身坐着,一边吃一边说:“你平时运动吗?跑步快不快?” 温灼正用湿巾擦手,实话实说:“初中的体考没及格。” 这显然在范倚云的意料之中,她露出神机妙算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会及格的类型,等会儿下课我去跟班长说你,让你跟我一起去后勤怎么样?” “什么?”温灼没懂。 “运动会呀。”范倚云说:“老师是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参与的,要么后勤,要么报名项目,可以加学分。” 在温灼的印象中,运动会是个炽热又喧闹的活动。 “所有人都要参与吗?”温灼问。 “你可以不参加,但是要写请假条找班主任批,因为……”范倚云一口吃了五个拇指生煎,脸颊都鼓起来,说话含糊不清。 后半句说了什么温灼没听清楚,但也不重要了,要让温灼写假条去办公室找老师,她还不如去后勤打杂干活。 秋季运动会在九月底,在国庆放假前开,但学校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了,学生们得到消息之后,自然开始躁动。 很快副班长毕彤就开始统计报名参加运动会的人。 上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毕彤拿着一个本子走到了温灼的面前,开口前先咳了两声。 温灼正在看题,听到动静迷茫抬头,对上毕彤的视线之后立即坐直了。 她记得这是半个月前,与江嘉言一起拦住她收“保护费”的人。 毕彤的耳朵有些红,很快整张脸都覆上一层绯色,只是他皮肤黑并不明显。 第6章 他大概是有些心动的,因为温灼模样实在是很漂亮,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嵌在无瑕白玉上的黑宝石。 “你……”毕彤想说什么,但又卡住。 范倚云扭过身,说:“副班长,我之前给班长说过了,我和温灼都去后勤组,不参加项目。” “哦、哦。”毕彤僵硬地应了两声。 温灼低下眼,往他放在桌上的本子看了一下,碰巧瞥到了江嘉言的名字。 他不仅报名了短跑,还有长跑和跳远。 好厉害…… 温灼在心中感叹。 她下意识朝江嘉言的方向看去,就见他正拿着杯子喝水,他身侧的窗子被阳光照得很亮,连带着玻璃杯都反射着光,将少年的轮廓勾勒出一圈金芒。 毕彤走了后,范倚云回头跟温灼说悄悄话,“副班长那样子像不像情窦初开?” 温灼说不知道,没注意。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对于某些心思相当敏感,范倚云自然从来毕彤的表情上看出什么来了,但她没说。 因为温灼似乎与那方面完全不沾边。 什么心动啊,爱情啊,与温灼都挂不上钩。 她就像个满心满眼学习的三好学生,还是各科都拔尖的那种。 然而实际上却不是,月考的试卷发下来时,范倚云看着温灼的试卷大吃一惊。 只有语文和数学拿了高分,其他都是卡在及格线上,生物甚至不及格。 范倚云拿着卷子摇头叹道:“温灼,你的外表很具欺骗性。” 温灼看着试卷的分数,心里倒是挺满意的,毕竟只有一门不及格。 高一一整年,她都没能好好学习,不是在转班,就是在请假,课程缺了很多,学了半个月还能勉强及格,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但她的分数在这个班级里无疑是倒数,范倚云看着试卷发愁,“都高二了,你这分数不行的啊,赶紧想办法补上来。” 温灼心想,我这不是挺好的吗?只有生物没及格而已。 但她嘴上还是问道:“你觉得我该怎么补救?” “请家教,或者你自己整理不会的知识点和错题,问老师问同学,都可以。”范倚云扬了扬下巴,往一个方向指了下,说:“你没看见江嘉言的座位整天都很多人吗?都是问问题的。” 温灼跟着转头看去,江嘉言的位置果然又堵得水泄不通。 人太多了,温灼不会去的,但她还是听范倚云的话,将所有错题认认真真整理到了笔记本上。 整理完就放那了,也没翻开看过。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学校迎来盛大的运动会。 这是属于高一高二的狂欢。 温灼在范倚云的安排下进了后勤组,她主要的活儿就是看旗子。 运动会开始之前会走方队,由班长程璐璐在前面举着旗带头,方队结束之后全班坐到学校划分好的区域里,旗子就交给温灼看着了。 运动会当天,温灼来得早。 今天温度很高,她穿着雪白的半袖衬衫,及膝的鹅黄色短裤,外面套了一件蓝白交织的校服,还特地戴了一顶白色的鸭舌帽遮阳。 她到教室门口时,几人正站在讲台边上商量事,她似乎出现得突兀,或者是衣裳的颜色太亮,让几人同时停下了交谈。 一伙儿之中,江嘉言斜倚着讲台,正对着门,也是温灼第一个看到的人。 他穿着短袖短裤,露出精瘦但不显柔弱的肢体,碎发柔软地耷拉在眉眼处,许是没睡好,他的脸上有一股困倦。 温灼与他对视的瞬间,先想到了那瓶甜甜的甜牛奶。 清晨的气息如此清新凛冽,连带着人也变得有朝气。 毕彤站在门口的位置,看到温灼之后立即站直身体,又开始脸红。 几个人在门口的站位形成一个包围圈,温灼要进去只能从包围圈中穿过,这让她下意识抗拒。 多停留一秒,她的抗拒就多一分。 她心里甚至有些埋怨,为什么这些人要站在教室门口说话? 江嘉言说:“你倒是给人家让个地方走路。” 毕彤立即反应过来,羞赧地笑笑,走到了另一边,于是包围圈就破裂了。 温灼抬步进去,与江嘉言错身而过,去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实在太过吵闹,都在兴奋地谈论运动会,而温灼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范倚云来了之后也没消停,拉着温灼说起去年运动会上的谁谁谁长跑的时候跟江嘉言争第一,最后没争过还当场发脾气,摔了别人给他送的水。 又说哪个班里的班花,偷偷跑来给江嘉言送水,还被班主任发现,拎到办公室谈话。 说来说去,总脱不开少男少女的怀春心事。 时至八点,学校响起广播,高一高二的学生下楼集合。 温灼下意识避开人群,想等到最后再走。 教室走空,温灼出门时看见江嘉言和毕彤站在门口。 毕彤手里拿着竹竿串的旗,那就是等会儿温灼要看护的东西。 蓝白的校服下露出鹅黄的短裤,还有半截细嫩白皙的长腿,底下是一双略显幼稚的卡通板鞋,脚踝纤瘦,温灼的装扮看起来像小学生。 但从面前走过的时候,毕彤却张口喊住了她。 “温灼。”他像是没话找话,“这是你等会儿要拿的旗。” 第7章 温灼停下来,冲他点点头。 江嘉言在一旁问:“你能扛得动吗?别到时候扛不动摔了,要不还是换个人?” 温灼没有应声,她心中有些不忿。 那么细的竹竿,她怎么可能会拿着平地摔? 看不起谁呢? 谁知道江嘉言一语成谶,她竟然真的抱着旗摔倒了,还摔得不轻。 第4章跑步千万不要分神 走方阵都是提前排练过的,十七班完成得还算不错,待到了学校给班级分配的区域之后,班长程璐璐就将旗子递给了温灼。 竹竿很细,虽有些分量但并不重,温灼还是能够轻易掌握的,但就是太长了,加上风一吹,维持平衡就不是那么容易。 温灼就坐在班级区域的前面,两手攥着竹竿,看着面前宽阔的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耳朵里都是广播念出来的加油稿,还有一些很热血的音乐。 周围的同学几乎都在说话玩笑,实在是太热闹了。 温灼有些出神。 她融不进这种热闹已经很久了,自从她患病之后,这些属于少年们的喧闹和热烈,仿佛跟她隔绝成了两地。 即便她身处在这种环境之中,被各种各样如潮水般的声音包围,却仍无法感同身受。 她的情绪一直是平静的,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江嘉言,加油——!” 耳边响起嘹亮的喊声,温灼下意识抬头,目光在操场上找寻了一圈,就看到江嘉言正站在塑胶跑道上。 他脱了外套,里面穿着短袖短裤,露出白皙且精壮的肢体,脚底下一双雪白的跑鞋。 十七班的很多学生都冲他喊加油,他听见了,转过头来笑了一下,露出白白的牙齿。 江嘉言不管在班级还是在学校,好像都是风云人物,温灼看到很多不是十七班的人也在给他加油。 广播里关于他的加油稿更是一个接一个,他所站的起点位置两边围满了人。 太阳很强烈,温灼感受到了热意,她将帽檐往上抬了抬,拿起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口。 随着一声哨响,呼叫的声音响起,江嘉言的比赛开始了。 三千米,要跑上三圈半。 温灼看着江嘉言一开始跑,他的头发就被风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一开始他并没有领先,从温灼面前的跑道过去时,十七班的人都在呐喊着为他加油,小哨子吹得哔哔响。 他听见了,于是眼角又攀上笑意,并没有回应。 温灼回头,看见同学们都站起来大喊,脸上全是浓郁的笑。 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很开心,因为这场运动会。 她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而动,直到他跑远,背影被人群所淹没,她才收回视线。 三圈半,江嘉言要从十七班的面前经过四次,温灼就这么看了他四次。 最后一圈时他开始提速,逐渐超过前边的人。 “温灼,班长喊你过去呢。”范倚云忽然来找她,说:“江嘉言反超了,会拿第一,他们想让你把旗子拿过去,让江嘉言在跨终点线的瞬间跟旗子合照。” 温灼站起身,手里还攥着竹竿,应道:“哦。” 范倚云指了个方向:“就在那,你自己过去吧,我喝口水去,渴死我了。” 温灼下了阶梯,把竹竿微微靠在肩头,从跑道快速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在终点位置的程璐璐和毕彤。 毕彤看见了她,笑着冲她摆手,说了句话,嘴型像是:“快来。” 隐隐有催促之意,温灼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过去。 她余光看见江嘉言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终点奔来,不免侧目去看了一下,风从他的身上掠过,他仿佛变得充满力量,速度不断提升。 温灼只分神了这一下,视线往回转的瞬间,有个人从侧面而来跟她撞上。 她与那个人都在跑,这一撞就相当严重,温灼狠狠被撞出去摔倒在地,手掌和膝盖都传开钻心的痛,旗子也掉在地上。 实在是太痛,温灼慢慢从地上爬坐起来,眼泪一下就出来。 “妈的,谁啊,不长眼睛是不是!”旁边传来怒骂的声音。 温灼转头看去,就见与她相撞的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也摔得坐在地上,手里还捏着便携式的摄像机。 他满脸怒火,骂骂咧咧与温灼对上视线,表情立即僵了一瞬,嘴里的脏话也停住。 很快就有人围了上来,是那个男生的朋友们,询问他有没有事,摄影机有没有摔坏。 而毕彤也很快跑过来,连带着程璐璐和其他同学一起,人顿时变多了,立即就将温灼与那男生给围住。 温灼的膝盖摔伤,血从伤口涌出来,在白皙的腿上尤其刺目。 温灼才转来十七班没多久,也不与别人交流,班里的同学都不熟悉她,但她模样生得漂亮,性子文静又显乖顺,很多人都愿意热心帮助她。 于是她就被团团围住,关心起她的伤势来。 温灼却对这种情况极为抗拒,她被圈入包围圈时,本能地感到恐惧和紧张,攥紧了两只手,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回答任何人的话。 摔伤的地方越来越痛,温灼有些难以忍受,晶莹的泪落下来。 她开始出现病状,心率升高,呼吸急促,手微微颤抖着,想要逃离。 随后,人群被打开一个缝隙,江嘉言从外围走进来。 第8章 他一低头,就看见坐在地上的温灼,腿上的伤很明显,脸色通红,泪珠还挂在眼眶边上。 “都散散。”江嘉言挥了下手,将人群给散开,“别围着了,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很快就散开,周围的空气瞬间流通,刚才那被很多人一起盯着的压迫感瞬间就减轻了很多。 江嘉言蹲下来,在她身边。 温灼的眼睛一抬,乌黑的眼眸晶亮如玉,泪眼蒙眬地看着江嘉言。 他浑身都散发着热意,是剧烈运动之后的体温,头发被随意往后抚着,额头的汗被擦干净,但面上还带着些许没平复的红,像是被水蒸气过了一遍。 江嘉言看了看她腿上的伤口,忽然伸手抓住她挎在身上的水壶,问:“这里面是凉水吗?” 温灼摇头,“热水。” 他回头,对毕彤说:“去拿两瓶矿泉水来。” 毕彤应了声,转头跑去拿。 程璐璐跟着蹲下来,说:“还是把她送到医务室吧。” 江嘉言说:“先等等,让她坐着恢复一下,如果疼得厉害可能会摔到骨头,不能随便乱动。” 温灼听了之后心生害怕,因为她的伤口确实疼得厉害,估计是伤到了骨头。 想到这,她悲从中来,又无声地落泪。 江嘉言瞥她一眼,想了想,突然问,“你以前在什么地方上学?也是松市吗?” 他的语气很平常,好像就是单纯的闲聊。 温灼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回答:“在淮城二高。” “淮城啊……”江嘉言思考了一下,说:“我知道那里,淮城靠海,那里的海鲜很好吃。” 温灼点头,淮城比较出名的就是海鲜,每年节假日都会有大批的外来游客闻名而往。 “你们本地人去吃海鲜,会便宜一点吗?”江嘉言又问。 “不会。”温灼想说本地人跟外地人也没什么区别,话一转,出口的却是,“我知道几家海鲜餐馆,我去吃的话会便宜一点。” “是吗?那太好了。”江嘉言像是随口一说:“那我去淮城的时候跟着你,就能吃到便宜的海鲜了。” 温灼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像是一个约定,但他的态度看起来又那么随便,温灼不知该不该回应这个不太认真的口头约定。 还没等她纠结,毕彤就拿着矿泉水来了,身后还跟着范倚云。 她看见温灼的伤口之后倒抽一口凉气,急匆匆问:“温灼你还好吗?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温灼刚才跟江嘉言闲聊了两句,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她回答:“我跟一个人撞在了一起,就摔倒了,我的骨头可能摔断了。” 江嘉言笑了一下,接过水拧开,往温灼膝盖上的伤口倒去。 水是凉的,倒在伤口上顿时刺激出了密密麻麻的疼痛,温灼拧紧了眉头,小声地喊了一下。 “上次送你的牛奶,你喝了吗?”江嘉言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又开始闲聊。 他正低着头,专心地看着伤口处,冲刷的血水有些顺着温灼的腿往下流。 “喝了。”温灼的眼睫毛还挂着晶莹细碎的泪珠,小声说。 “好喝吗?” “好喝的。”温灼说:“但是我妈说不能喝太多。” “对,饮料不能喝太多。”江嘉言的注意力明显没在聊天上,“你妈说得很对,是老师吗?” “你怎么知道?”温灼有些惊讶,注意力瞬间就从腿上的伤口转移了,“她在淮城时教初中生,不过搬来松市就教小学了。” 江嘉言当然不知道,他随口胡说的,一瓶矿泉水倒完,他又拧开一瓶,“手伸出来。” 温灼手肘的伤比较轻,水倒上去时不算疼。 她悄悄抬眼看了下江嘉言,视线从他认真的眉眼上滑过,想起了那天第一次见。 于是她难得地,主动开口问,“那你呢?” “我?” “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她啊。”提及母亲,江嘉言的语气依旧平静,说道:“是个全职太太,什么都不做。” “那只狗呢?它有名字吗?”温灼又问。 江嘉言忽而愣住,有些讶异地扬起眉毛,显然在疑惑温灼为什么会知道他家有只狗。 温灼:“是萨摩耶吗?” 江嘉言:“是啊,有机会带你看看。” 又是一个随口说出,仿佛不会被兑现的承诺。 幸好我已经看过了。 温灼在心里说。 第5章医务室 温灼手臂和腿上的伤口都被粗略清洗了一遍,江嘉言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了,说:“试试腿能不能动。” 温灼闻言就试着晃了晃腿,伸展了一下,除却伤口处疼之外,别的地方倒没有什么。 江嘉言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就说:“骨头没断,送去医务室吧。” 毕彤立即举手,“我来我来,我给她背过去。” 温灼看向毕彤,心里很是不情愿,她实在不想跟陌生的人有肢体接触。 江嘉言似乎看出来,就对毕彤说:“你是副班长,班级里的事还要麻烦你和程璐璐,换别人吧。” 范倚云认识温灼有一阵,隐约感觉到温灼很是不喜欢与人接触,就忙道:“让我背她过去吧,你们忙就好。” 天气炎热,操场距离医务室的距离又远,范倚云还是个身高跟温灼差不多的女生,江嘉言的视线落在范倚云身上,觉得她可能完成不了这项工作。 第9章 于是他说:“我来吧,反正已经跑完了,上午没什么事了。” 温灼听到这,竟是本能地松一口气,继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转头问温灼,声音很轻,“我背你可以吗?” 温灼点头。 她如果自己能走过去,也不会麻烦别人背,只是腿伤在了膝盖,每走一步都撕扯伤口,非常痛苦。 江嘉言背过身去,“上来。” 温灼被范倚云扶着,慢慢爬到江嘉言的背上。 他身上的温度很高,脊背又硬,温灼的第一感觉像是抱住了一块木板。 但是她的手上前,攀上江嘉言肩膀时,又感觉到他肩头的柔软,热意在两人之间蒸腾,温灼很是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说:“谢谢你,如果你累了,就把我放下来。” “没事,你很轻,我要是碰到你的伤口,你就说。”温灼的重量比他想象中还要轻,江嘉言很轻易就站起来。 温灼因身体的惯性,下意识抱住江嘉言的脖子。 江嘉言身量实在是高,温灼又在他的背上,视野顿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有些慌乱地瑟缩了一下,就听江嘉言说:“抓紧我。” 毕彤和程璐璐,范倚云三人在边上看着。 “用不用我跟着去?”范倚云说。 江嘉言说:“你没事的话就更过来吧,班长你们先去忙。” 他说着就往前走,范倚云快步跟上去。 毕彤的目光锁定在温灼身上,也不知在想什么,站着久久没动,程璐璐连喊了几下他才回过神来。 温灼只要将身子直起来,就会比江嘉言还要高,她朝四周看看,在心中惊叹,原来长得高的人所看到的视角真的不一样。 江嘉言走得不算快,步伐很稳,臂膀也极其有力。 他的双手扶在温灼的两只腿窝处,将温灼稳稳固定在身上,没有半点下滑。 温灼的心跳有些快,她没有贴在江嘉言的背上,一路上都保持着微弱的距离。 到了医务室,江嘉言把她放下来,让范倚云扶着进去了。 医务室的大夫是个温柔的年轻女人,她看了眼温灼的伤口,说:“清理过了?” “用水冲洗了一下。”范倚云替她回答。 女大夫笑了笑,“做的不错。” 她又给温灼的伤口细细清理一遍,检查里面有没有碎石,疼得温灼龇牙咧嘴,又偷偷抹了几滴眼泪。 随后上了药包裹住,女大夫说了注意事项,让温灼坐在空调房里休息。 范倚云坐在她身边,笑嘻嘻道:“咱们班草人是不是很好?” 温灼知道她说的是江嘉言,点头说:“他是个好人。” “对,他一直都是这样。”范倚云说:“不过你可千万别喜欢他。” “什么?”温灼一惊。 “你知道中央空调吗?”范倚云用手比画了一下,“江嘉言就是那种人,不是贬义。他对谁都挺好的,但不会喜欢上任何人,高一的时候跟他告白的人可多啦,咱们班也有不少人喜欢他呢,但他从来没有答应过谁,也不会跟哪个女生暧昧。” 温灼很吃惊,她不明白范倚云为什么会扯到这种呢话题上,但听了之后又忍不住好奇。 学生时代,少男少女们所谈论的内容很杂乱,什么都有,但总是绕不过的就是那些懵懂的感情,那些被称之为“爱情”的东西。 “咱们班谁喜欢他啊?”温灼问。 范倚云说起这个就很来劲,凑近温灼小声说:“很多啊,就像咱们班长程璐璐,听说暑假的时候她还告白了呢,只不过被拒绝了。” 温灼也压低了声音,手指在笔盖上抠着:“哇,那会不会……” “尴尬也没办法啊,她总不能转班吧?”范倚云笑着说:“但她好像也不怎么在意,上学期的时候倒是很黏江嘉言,也不知道江嘉言拒绝时说了什么,这学期就正常多了。” “他真的很受欢迎。”温灼忍不住感叹。 “那是,长得好看,成绩又好,最重要的是,他家里还很有钱,跟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范倚云啧啧摇头,“妥妥的大少爷啊。” 温灼觉得她有句话说得是对的。 江嘉言与她就好比是两个世界的人。 温灼的世界,从她患上严重的社交恐惧障碍开始,就已经失去了颜色,变得灰蒙蒙的,她习惯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害怕与人交际,害怕尝试新东西,害怕外界的一切,如果不是要完成学业,她甚至想一直窝在家中哪里都不去。 而江嘉言,他的世界仿佛热烈而绚烂,他交际很广,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会在运动会上洒下热汗为班级争夺荣耀,也会在很多人注视着他,冲他喊加油时,用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大方方地回应。 温灼羡慕那种世界,但不会迈出那一步去尝试靠近,她要一直待在属于自己的,安全的领域里。 温宗元接到电话之后来了学校接走了温灼,让温灼在家中休息。 她左膝盖的伤比较严重,走路很困难,甚至连坐下上厕所都要费些功夫。 高二课程紧张,只要不去就会落下不少新知识,也幸好运动会之后就是国庆小长假,也不用担心缺课,温灼就老老实实在家中养伤,勤快换药。 温灼休息在家这几天,总想跟江嘉言好好道谢,于是从班级群里尝试加他的微信,但好友申请一直没有被通过。 第10章 本来以为他没看见,但温灼又偶尔看到他在班级群里说话,就知道他其实是看到的,只是没同意而已。 她有些失落,又想着去了教室当面再找他道谢也是一样的。 于是假期结束,在上课的这天,她在便利店买了一瓶甜牛奶。 去教室之后,前桌的范倚云和费旸都来关心她的伤势,温灼笑着说差不多都恢复了。 费旸说:“那天撞你的那个人,是十二班的李天岩,他之前来教室找过你,估计是想跟你道歉吧。” 范倚云撇了撇嘴,对温灼说:“你千万别搭理那个人,他是个小混混的,不止一次被学校处分了。” 温灼最害怕这种不良学生,老实地点头,说:“我一定不会搭理他。” 课后毕彤也来了,同样是关心她的腿伤,温灼对他道了谢,说自己没事。 她一直心不在焉,没发觉毕彤紧张红了耳朵,也没注意他的欲言又止。 她只想着怎么跟江嘉言好好道谢。 一到课间,他身边不是围着问题的人,就是不在座位上,温灼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甜牛奶从冰柜拿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冒着水汽,温灼的手指在瓶身上轻轻划过,指尖泛着凉凉的湿意。 放了一上午,牛奶的凉气消散得一干二净,温灼还是没能找到机会,最终她写了张纸条,在教室里的人几乎走尽之后,去了江嘉言的座位上,把纸条压在牛奶下,像小贼似的飞快离去。 心里想着应该没人发现。 温灼吃完饭回来,总是忍不住朝江嘉言那里张望,那瓶甜牛奶一直搁在桌子上,而他也一直没回来。 午休铃响之前,他和毕彤一起踏进了教室。 温灼的目光锁在江嘉言身上,看着他走进来,又停下与别人笑着说了两句话,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他看见了那瓶牛奶,坐下来之后又看到了压在下面的纸,于是拿起来,展开看。 温灼心里顿时一阵紧张,握紧了手中的笔,心跳得很快。 江嘉言看得很快,忽然转头,朝温灼的方向看来。 温灼一直在看他,这会儿再想躲已经来不及,当中隔着几排学生,直直与他对上视线。 江嘉言将她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收入眼底,扬着甜牛奶冲她笑了笑。 而后他转过头去,随手将牛奶塞入了桌子里,并没有喝。 温灼用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心跳,她握着笔在本上写写画画,废了一张纸。 晚上没什么胃口,温灼就随便吃了点东西,早早地回到教室里,刚进门就看见之前把她撞倒的男生站在教室门口。 她已经忘记这个人的名字,只记得范倚云说他是个不良混混,顿时心生惧意,转头就想走。 “温灼。”那个男生却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几步跑到她的面前,“总算等到你了,之前对不起啊,我当时在拍摄没看到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温灼道:“没事,已经好多了。” 温灼心里其实并不想接受他的道歉,当时摔倒的时候,骂了很多难听的话,第一时间去检查他的摄像机。 后面也没有来跟她道歉,而是离开了。 但她不敢说出来,只敷衍地应了,想让他快点走。 “我叫李天岩,能跟你加个联系方式吗?”李天岩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你加我。” “我没带手机。”温灼说。 “那你把手机号给我。”他又说。 温灼不想给,但看着面前的男生有些高,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她目光到处乱晃,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搪塞时,就看到江嘉言从对面走来。 他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旁边有个女生与他并肩,正边走边对他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江嘉言弯唇笑起来。 温灼看向他,竟然冒出了一丝幻想,希望他能停下来,喊了她的名字,叫她一起进教室去,那她就有理由拒绝面前这个人了。 但江嘉言没有,他的目光从温灼和李天岩身上掠过,平淡无波。 其后他与那女生一起进了教室,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任何停留。 第6章告白 温灼只好向李天岩报了自己的电话号,走之前李天岩重复了两遍,说:“回去记得同意我的好友啊。” 她回到座位上,一整个晚自习都没抬头,自己消化心中的苦闷。 她看着生物书,看见上面有一只鸟的结构侧剖图,忽而想到曾经在书上看到的一个知识。 雏鸟情结。 指的是雏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作自己的妈妈,在动物学中也叫印随学习。 而人类的雏鸟情结,是指人在遇到生命中第一个重要的异性时,就会对其产生特殊的好感。 温灼觉得,江嘉言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第一个与她说话,第一个喊她名字,又是第一个送她东西的人,被她擅自当作可以暂时躲避安全地带。 她可能就产生了这种雏鸟情节,总是对江嘉言有着一股特殊的情感,认为他总会帮助自己。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江嘉言对她的所有行为,都只是一个热情好心的同学的正常作为罢了,没有任何特殊在其中。 温灼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她在无意之中施加给江嘉言身上的期待,已经超过了正常同学的交往范畴。 更何况她和江嘉言连朋友都不是。 第11章 她低头看了看笔记本上被她画得乱七八糟的突然,又翻去新的一页,开始摘抄生物书上的重点知识。 她现在还是忧虑自己没达到及格线的生物学比较合适。 晚上回去拿起手机,果然看见社交软件来了新的好友申请,点开之后备注上写着:美女,是我。 温灼把手机放回去,低头开始写作业,写到十一点就去洗澡,在睡觉之前同意了他的好友请求。 刚同意,聊天框就弹出来新消息。 李天岩:美女,怎么现在才通过? 李天岩:叼玫瑰.jpg 温灼:抱歉,一直在写作业,我现在要睡觉了,晚安。 李天岩:…… 温灼开了飞行模式,关上手机就睡觉,隔着手机去拒绝人,比当面要容易得多。 她以为李天岩道了歉之后,这件事情就结束了,却没想到连着好几天,李天岩都给她发很多消息。 学校里不允许带手机,温灼每天都会乖乖把手机放在床头然后去上学,放学回来再去拿。 但自从同意了李天岩的好友之后,他从早到晚都在发信息,即使没有回复,也乐此不疲。 具体内容一般都是他今天吃了什么饭,或是跟抱怨什么学科的老师,又或是受到了谁的表白。 他发在朋友圈的东西,还会再发一遍给温灼。 让温灼烦不胜烦。 她不回复的话,隔天李天岩就会跑到她的教室门口找她,问她怎么没回消息。 他模样有些凶,让温灼害怕,可他除了一直发信息和来教室找她之外,又什么都没做,温灼就是想告诉老师也没有理由。 于是她就在睡觉前回复,有时候被李天岩逮住就敷衍聊上两句,没被逮住她就直接说睡觉了,然后关机。 李天岩见网络上与她聊不了几句,就开始频繁来她的班级。 他来的时候还会带一根棒棒糖,或是汽水,有次来还带了根烤肠。 温灼都摇着手推拒,她不喜欢吃这些零食,也不想要李天岩给的东西。 温灼烦不胜烦,终于鼓起勇气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来找我了,我还想好好学习。” 李天岩就黑了脸盯着温灼,眼神很阴沉,她害怕极了,往后缩了两步,时刻警戒着李天岩打她。 但他只是生气地走了,像丢了面子一样的那种气愤。 晚上温灼没有再收到他的信息,如释重负。 转眼期中考试将近,温灼转来新的班级快两个月,跟前桌的两个同学相处得很融洽,三个人经常相互交换笔记本和错题本。 但奈何范倚云和费旸两个人在班级里的成绩也靠后,再加上一个排名倒数的温灼,三个人再怎么互补也学不出什么名堂来。 温灼想起上次不及格的生物,终于有些着急了,她开始把生物书从头开始啃,将知识点抄在笔记本上,还约了范倚云一起去买课外习题。 但是理科题目,一旦不会就是真的不会,编都编不出来一点,只能再去看书,如此收效甚微。 范倚云趴在桌上,仰天长叹,说:“要是有人能给咱仨补一补就好了。” 费旸也正被化学题缠得头疼,“谁让咱仨都不认识那些厉害人物呢。” 他说的厉害人物,指的是班级里成绩靠前的那几个。 十七班本就是高二理科班的重点班,里面的学生成绩都是拔尖的,班级里的前几名基本上就等于全年级的前几。 奈何除了温灼之外,费旸与范倚云在班级里的人缘也一般,这里不比普通班级氛围,大家都是看成绩交朋友的,三个坐在后排的垫底学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圈子。 温灼喝了口热水,下意识朝江嘉言的座位看去。 上次跟江嘉言说话还是二十多天前,哪怕都在一个班级,也能做到目光不对视。 那盒被江嘉言放进桌兜里,后来不知道是喝了还是扔了的甜牛奶,成为他们最后的交集。 没了李天岩的骚扰,温灼的夜晚变得清静很多,她做完作业还能玩会儿手机再睡。 李天岩差点就帮她改掉了睡前玩手机的恶习。 但温灼没想到,清静没几天的李天岩又在周六晚上找来。 她的手机先是弹出一个李天岩添加她为好友的信息,温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点进去一看,就见李天岩发来消息。 李天岩:? 李天岩:原来你一直没删我? 温灼:什么? 李天岩: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之前拒绝了我,没想到你一直留着我的好友? 温灼看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跳出来添加好友的信息,而且不需要她的同意就直接通过了。 她怕李天岩就开始发一堆没有用的信息,于是赶紧说:我要睡觉了,晚安。 隔天是周日,晚上七点有晚自习,温灼六点就出了门。 十月底,天气渐冷,她穿上长袖白衬衫和藏蓝色的外套,配上妈妈给她新买的及膝褶裙,黑色的厚丝袜,脚底踩着一双擦得锃亮的小皮鞋。 黑色的长发挽起来,加上巴掌大的蝴蝶结发夹,未施粉黛的脸上白嫩而干净,乌黑的眼睛如镶嵌上去的黑曜石。 温灼有一副极为标准的三好学生长相,是别人看一眼,就感觉她是成绩很好,又很听家长话的乖乖女。 可爱又漂亮,一颦一笑都充满少女的青春朝气。 第12章 她提前出发,但因为十七班的学生都好学,所以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哇——”范倚云看着温灼走到座位上,夸张地说:“真漂亮,我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呢?” 温灼红了脸,说:“你也很漂亮。” 范倚云看了看她头上的发夹,问道:“你这在哪买的,好好看啊。” “网购,我可以把链接发给你!”温灼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她在周末里努力的成果——厚厚的错题本。 周日晚上的晚自习没有老师守,是自由自习时间,温灼已经准备好把一整晚的时间都献给生物。 “这么多?”范倚云惊叹。 温灼用力点头,“我在家也重做了很多错题,越来越有信心了,只要我翻过这座山……” “你就你能成为生物学科的尖子生,让大家刮目相看?” “我的所有科目就可以及格了!”温灼说。 她没有那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志向,只有对生物的敬畏和尊重。 时间还早,范倚云喊着温灼去了校内便利店一趟。 温灼站在冰柜面前,从透明的柜门看见里面摆着那个甜牛奶。 那是江嘉言喜欢的口味,但他喝得不频繁,偶尔会看见他在午饭或者晚饭过后拿着一边喝牛奶一边进教室。 温灼看了两眼,最终没买牛奶,拿了一瓶汽水。 回到教室时,程璐璐站在班级门口,正朝门外张望。 看见温灼之后,她立即就笑了,往前走了几步迎接,然后伸手拉住温灼的手腕,将她往教室里拉,“你可算回来了,等你好久呢。” 温灼不明所以,被拉进教室之后才看到讲台上竟然站着李天岩。 她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却没挣开程璐璐的手,被她带到讲台下面。 程璐璐松手之后,温灼立即往后退了几步。 她已经隐隐察觉事情不太好,对上李天岩的视线时,下意识想要逃走。 却见李天岩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麦克风来,放在嘴边,“温灼。” 通过多媒体设备的连接,李天岩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来,原本有些杂乱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下来,周围不再有人说话,于是李天岩的声音也变得尤为清晰。 程璐璐和几个在十七班没见过面的男生女生分别站在教室门边和讲台边上,相当于把温灼包围在里面,分别都以一种看热闹的笑容看着她。 温灼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热意涌上脑袋,身体开始不舒服。 她害怕这样的注视,害怕成为焦点,更害怕那些人的不怀好意地笑和起哄声。 “最初我们俩在运动会上相撞,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就觉得咱俩真的很有缘分。我的心里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看到你的一瞬间觉得特别心动,回去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想办法加了你的联系方式。”李天岩开始了深情自白,他说得很认真,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温灼就越是紧张,她希望李天岩现在闭嘴,别再说下去了。 “有一段时间我们俩聊得还挺合得来,但是后来你让我别再来找你,我以为你对我没感觉,那段时间的聊天还有每天晚上的晚安,也只是一直钓着我而已,”李天岩笑了笑,他似乎有些紧张,换了条腿支着身体,“回去之后我一气之下把你删了,但这段时间没跟你聊天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没有你的晚安,我总感觉生命里缺了一块,我没忍住又加你,但是没想到你一直都没删我,原来是我那天理解错了。” “你说你想学习,是真的想认真学习,不是在拒绝我,我其实也纳闷,明明我们聊得好好的,你怎么会突然拒绝我呢,没道理的呀。”李天岩嘿嘿笑起来。 “不是……”温灼想要辩解。 “温灼,我喜欢你。”李天岩通过话筒的声音盖住了温灼的声音,嗓门拉高,很有气势地说:“跟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爱你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声音从教室门口处传来打断了高昂的告白,“干嘛呢这是?” 教室所有人都同时转头看去,就见门口站着江嘉言。 他疑惑地扬着眉的,脚步没有停留,进了教室后侧身穿过围在门边上的人,往讲台上一站,高挑的身量让所有人都得以看见他。 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的目光平淡又随意,往下扫了一圈,落在温灼的脸上。 第7章温灼想要朋友 几个外班的人将走道堵得严实,江嘉言要想回到自己的座位,只能从讲台上绕一下。 他只看了温灼一眼,视线并没有停留,又转头去看站在讲台中央的李天岩。 他没说话,下了讲台想要回座位。 仿佛这些暧昧与热闹与他无关。 毕彤却忍不了,想要冲上讲台,却被程璐璐伸手给拦下来,她嬉皮笑脸说:“你干嘛,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都不知道吗?这时候上去捣什么乱?” “哎呀,晚自习快要开始了,你还是班长,不组织纪律,你不怕老班怪你啊?”毕彤低声劝道。 程璐璐却依旧笑着,打量他的脸揶揄,“怎么?你着急啦?别人跟温灼告白,关你什么事啊?” 说着她转头,对李天岩说:“你快点,没多少时间了。” 李天岩对毕彤有些不爽,但顾虑了些别的东西就没计较,然后伸手从讲台下面拿出了一枝玫瑰花,鲜红的花瓣相当艳丽。 第13章 玫瑰花,浪漫与爱情的代表。 即便是小小的一支,也让教室里的少男少女们欢呼起来,甚至在不知道是谁的带头下鼓掌,渐渐有人在喊,“答应他,答应他!” 李天岩继续深情地望着温灼,“温灼,你快答应我吧。” 通过电子设备传出的声音,让温灼觉得刺耳又难听。 身边所有的拍掌欢呼,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都像寒冷无比的锁链,牢牢拴住她的细嫩的脖颈,让她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温灼慌张的目光一转,她看到很多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期待着她做出回应。 她感到很痛苦,耳朵爆发尖锐的鸣声,心跳急速加快。 温灼犯病了。 她的手指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头脑发热,呼吸困难,冷汗瞬间流下来,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温灼在接受长时间的治疗和吃药之后,病情已经很稳定,这次发病突如其来,让她焦虑的同时也十分害怕。 她低下头,不敢再与任何人对视,把颤抖得厉害的手往身后藏,转头想要回到座位上,她的书包里常备着药,能够让她在短时间内情绪冷静下来。 她害怕现在这样的场面,更害怕同学发现她的病。 可温灼一转身,就被身后的男生给堵住了去路,他笑嘻嘻地说:“先别走啊,答应我哥们儿呗,给我们当嫂子。” 没有人发现温灼的异样,都以为她是太过害羞才会如此。 而温灼极力压制着身体的颤抖,语无伦次,“让我、我不……我要回去……” 江嘉言已经快走到座位,听到温灼微弱的声音,他转头看了一眼。 却见人群中的温灼低着头,白嫩的脖颈到脸都红成一片,肩膀微微抖动着,她的呼吸很急促,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地方都写满了慌张。 他站定,侧过身子,忽而在一片哄闹之中开口,“毕彤,把设备关了。” 毕彤早就不爽,这下就算是程璐璐拦着也没用了,他从讲台上大步穿过去,李天岩见状就挡着路堵他,瞪眼道:“你干什么?!” 面对小混混,毕彤在气势上不免矮了一头,“都快上课了,你快回自己班吧。” 李天岩的气没哪撒,丢了话筒几步上来,要揪毕彤的衣领。 程璐璐见状赶忙跑来阻拦,这会儿又像个喜欢说好话的和事佬,“别打别打,不要在教室动手,会吃很多处分的!” 讲台周围还有几个与李天岩交好的人,也一并站上了讲台,男生怒容呛声,女生在其中劝。 刚才起哄的同学瞬间安静如鸡,没人再发出哄闹,皆看着讲台上这场随时要爆发的闹剧。 江嘉言转身,将手搭在堵了温灼前路的男生肩膀上,将他往旁边推了推。 他长得高,是整个教室里最高的人,站在教室里相当明显。 江嘉言的动作并不凶戾,俊俏的眉眼平静而沉默,好像有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站在温灼身边的两人同时退走了,去了教室门口。 他低头看着温灼。 “要出去吗?”江嘉言问。 温灼的心腔被惊慌占据,她听见了江嘉言的声音,是平稳的,冷静的。 如一道清泉,涓涓流入心底。 她抬头,看向江嘉言。 那一瞬间,他将温灼的慌张尽收眼底,擅自做了决定:“出去吧。” 随后他与温灼擦身而过,往前走时,站在走道上的人不敢再阻拦,往后退着让出了一条路。 温灼宛若在湍急激荡的河流中抓到了救命的浮木,紧紧跟在江嘉言身后,走出了教室,逃离了那个让她极度窒息的地方。 秋天的夜风凉爽,迎面扑来时,瞬间冲散了温灼心中的大半焦虑,逃离了让她发病的场所之后,她的情绪迅速稳定下来,仿佛得到解脱。 江嘉言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十七班在这层楼的最后一个班级,再往前走,尽头处有一处突出的小阳台,那地方没有灯,在渐黑的天幕之下显得很宁静。 江嘉言转身,面对着她站,问道:“需要吃药吗?” 温灼心里受了一惊,紧张地看着江嘉言,“我……” 她下意识否认,想说我没病。 但却说不出口,因为这是撒谎,她有病,还是很严重的心理病。 “需要吃的话我进去帮你拿。”江嘉言又说。 温灼连忙摇摇头。 夜风从他的背后吹来,将他蓬松而柔软的发丝揉得有些许乱,在温柔地抚慰到温灼的脸颊上。 她心里涌起一阵温暖和安心,是被保护着的感觉。 江嘉言的背后就是隐隐没入黑夜的天幕,晚霞用最后一丝余晖将整个天际渲染得无比瑰丽,也将他帅气的眉眼笼罩上一层朦胧之色。 他的眼睛似乎带着让人平静的力量,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平和,让温灼很快就镇定下来。 “我不用吃药,并不严重。”温灼声音讷讷,抬起眼睛看他,主动说道:“我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多了,只要没有持续受刺激,情绪就能够平静,不会发病。” 江嘉言看着她,她的眼底含着泪光,眼眸就化作了漂亮的宝石一样,干净无瑕,极为纯粹。 他并没有多问,只是说:“回去跟你父母说一下。” 温灼乖巧地点头。 “你可以在这里冷静一会儿。” 第14章 江嘉言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抬步走进了教室。 没一会儿,他又出来,站在教室门口,随后李天岩和他的那些朋友也逐一出来。 李天岩看见了温灼,立即就要上前跟她说话,江嘉言却横在他面前。 以绝对的身高优势阻拦他的动作,脸色冷漠,“刚才说的,你没听清楚?” 温灼害怕,下意识缩起身子,那模样很像是往江嘉言的身后躲。 江嘉言的气势很强,他站在这里,就算是戾气很重的李天岩也不敢轻易往前。 最后李天岩带着满脸的不甘心走了,程璐璐与毕彤最后出来。 程璐璐的眼眶微红,转头看着江嘉言,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温灼,开口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撮合一件好事。” 毕彤余怒未消,“你凭什么觉得这是好事?你有问过温灼的意见吗?” 温灼听到自己的名字,悄悄探出头去看。 程璐璐真诚地对温灼说:“温灼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的,这种事很平常的,我没想到你这么介意,我跟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温灼看她眼睛通红,一副快要哭了的可怜样子,也有些心软。 她说她只是在开玩笑,朋友和朋友之间才会开玩笑,温灼问:“你想跟我做朋友吗?” 程璐璐愣了一下,立即点头说:“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你能不能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好啊。” 没人知道温灼的内心有多渴望朋友。 她甚至觉得,在新的班级新的环境里交到新朋友,跟刚才在班级里受到那些相比要更重要,于是她轻而易举地说了原谅。 程璐璐面色一喜,露出了个笑容。 “她说的不算。” 江嘉言却在这时候突然开口,他冷漠地看着程璐璐,说道:“班长,今晚的事没那么简单,有意还是无意,你去跟班主任解释吧。” “江嘉言……”程璐璐一下就落了泪,她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气愤,但更多的是害怕。 “程璐璐。”江嘉言背对着教室里透出来的光,面容显得晦暗不明,平静地叫她的名字,“做了错事,光是道歉是不够的,还要承担后果,你不会觉得道了歉就能逃避吧?” 他好像不再是平日那个常把笑容挂在脸上,相处随和的好学生,而是变得冷血无情,拒人千里。 他转头对温灼说:“你回去。” 语气很温和,温灼缩了缩脖子,察觉到这是他们之间的矛盾,她说不上话,于是快步回了自己的座位。 坐下来之后,她仿佛才回到了自己安全之地,长长地松一口气。 教室里极其安静,所有人都在低头学习,刚才那场闹剧好像根本不存在。 “对不起啊温灼,我还以为……”前面的范倚云转过身来,小声地道歉,“他之前来找过你,我还以为你们之间真的发展得挺好,没想到你不愿意,早知道我刚才就上去阻止了。” 温灼摇摇头,回道:“没事。” 不管是被起哄,还是被误解她与李天岩的关系,温灼并不责怪别人,她只讨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李天岩。 第一节晚自习过半,江嘉言和毕彤才回来,而程璐璐整个晚上都不在。 晚上回家,温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把李天岩的联系方式给删掉了。 他发了很多条信息,但温灼一条都没看。 再收到他的好友申请时,温灼研究了一下,把他拉黑了。 或许她早就该这么做了,只是今晚的事没发生之前,她并没有勇气去做这件事。 吃晚饭的时候,温灼向父母说了今晚差点发病的事,但父亲已经接到老师的电话并且了解了情况。 温灼已经能够从犯病的状态不靠吃药自己平复,这是件好事。 温宗元说:“我和你妈妈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健健康康地长大,更要学会保护自己,在受到任何不适时一定要以自己的感受为先,拒绝一切让你难受的东西,如果你处理不好,必须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处理好,知道吗?” 温灼用力地点头。 晚上洗完澡,温灼拿出日记本,记录了今日的事。 虽然在被李天岩拿着话筒告白时让她很痛苦,但后来栖息在岛屿上的安心却十分美好和快乐,她需要把这些记录下来。 夜间入梦,她只身踏入了空荡荡的教室之中,周围弥漫着浓厚的黑雾。 温灼有些心慌,一转头,却见原本空荡荡的教室里坐满了人,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讲台上。 所有学生都在盯着她,用一种惊讶,嫌恶,幸灾乐祸的目光。 年轻的老师坐在讲台前,睨了温灼一眼,“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撒谎,以后一定是社会上的败类。” 温灼想要尖叫,本能逃离,她的双腿酸痛,一直在发抖,害怕的情绪如巨浪一般将她淹没其中。 其后场景不断变换,一些陌生而熟悉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出现,他们的目光有的惊讶,有的同情,有的充满轻蔑。 不必张口,光是这样的注视,就让温灼一阵接一阵的窒息,仿佛溺毙其中。 她大哭着往前奔跑,拼了命地想要逃走。 正当她奋力狂奔时,忽而撞上了一堵结实却温暖的身躯,迫使她停下脚步。 紧接着,就看到面前的人转过身来,温灼在一面模糊之中努力去看面前的人。 第16章 范倚云也与她咬耳朵,“当然不会啦,也就在学生档案上记一下而已,不过正常来说是没有什么大的影响的,大部分大学和工作单位不会在意这些的,你放心好啦。当然,如果她表现好的话,老师也会斟酌给她销除那些记过的。” 温灼稍稍放心了些,哦了两声,没再说话。 回到教室之后,她拿出生物书继续钻研,心里搁了件事总是放不下。 早上买的牛奶到中午时已经完全没有凉意了,她吃完了午饭回到教室,趁着人还少,打开牛奶吨吨吨开始喝。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温灼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喝这个牛奶。 她分了三次把牛奶喝完,然后将瓶子拧起来,放进了书包里,佯装无事地写题。 “温灼,”范倚云咬着雪糕进来,手肘撑在她的桌子上,说:“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温灼头也不抬,问道:“什么事啊?” “你看咱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你的生物,我的数学,费旸的化学,咱们三个也努力了很久,感觉没什么进步啊。” “谁说的,我现在写生物题都不用总是去看答案了。”温灼不赞同她的话。 “好,就算有那么一点进步,但是也用,你的生物不一定能及格。”范倚云又开始说些不太好听的话。lk独家整理 温灼看着满篇生物体,心中也有些烦躁。 难题就好像个无底洞,她越往里走越找不到尽头,看不见光亮,没有任何反馈。 生物实在太令人头疼,温灼努力了那么久,还是会把有丝分裂和减数分裂混淆。 她有些泄气,“你说得对,我的生物注定不及格。” “哎,也不一定,学习的道路上没有捷径,但考试的道路上却有。”范倚云说。 温灼先是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随后好似想明白了,说:“我不会作弊的。” “不是让你作弊!”范倚云简直想拿雪糕棍敲温灼的头,说:“你去找江嘉言,让他帮帮忙,给你划一些考试的试题类型和范围,然后照着那些重点去努力不就好了。” 温灼露出了佩服的表情,她觉得范倚云的这个方法简直是太聪明了。 但随后,她意识到要做这件事,是要去找江嘉言的。 她朝江嘉言的座位看去,那里还是空的,他没回来。但每次课间,江嘉言的座位周边都有很多人,要从人中挤去他面前,请求他帮助自己画重点,温灼知道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咱们班里成绩好的又不止他一个,可以去找别人啊。”温灼说。 “你跟别人认识吗?”范倚云反问,“上回你在运动会摔倒是他被你去医务室,昨天晚上也是他帮你解围的,你们关系应该还不错啊,江嘉言人很好的,肯定帮你。” “顺便……”范倚云嘿嘿一笑,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再帮忙问问化学和数学的,那些考试重点既可以关照朋友,也利于你自己复习。” 费旸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狼子野心,昭于天下。” “我是为了咱们大家好,你跟我跟江嘉言都没说过话,只有温灼跟他熟一些啊。”范倚云耸了耸肩。 温灼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本上抠着,心中无比纠结,没有答应范倚云,只是说:“我跟他……不熟的。” 加他微信的申请都没被通过呢。 范倚云冲她笑了一下,说:“没事,不熟就算了,姐发挥一下人脉,找别人问也是一样的。” 她给温灼撂了个口香糖,转头回去,像是随口一提。 午休的时候,温灼因心里的事扰得睡不着,趴在桌子上努力了几次,最后还是入睡失败,打算起来写写题。 她拿出练习册,习惯性地朝江嘉言的座位看去,就见他也没睡。 正午的阳光热烈,斜斜刺入走廊,从窗子探进来,正好有一束落在江嘉言的座位上。 他正微微抬着手,修长的手指弯曲,那样子像是想要抓住阳光。 光芒照得他皮肤有一种晃眼的白。 温灼定定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联想。 她感觉这个平日里身边总是受很多人欢迎的江嘉言也像她一样,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座岛屿,岛屿上有很多东西,唯独没有人。 也没有阳光。 在岛屿里,温灼是安全的,舒适的,但也同样是孤独的。 江嘉言似乎也是这样。 但这奇怪的想法只有一刹那,因为江嘉言的身边实在不缺朋友,他怎么可能会孤独。 她正想着,却不料江嘉言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似的,忽然把头转过来。 温灼原本就在走神,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与他对视。 自从夜里做了那个梦之后,温灼总是下意识地想躲避与他对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阳光照在江嘉言的侧脸上,他看着温灼,与她短暂地进行眼神交汇。 他的眸光很平静,却让温灼感到了一股压力,正想转头把视线移开时,他却突然抬手,指了指门口。 温灼愣住。 她在心中猜想,这难道是让她去门口的意思吗? 下一秒,江嘉言从座位起身,往门外走去。 第9章午休不睡觉在干嘛 午休时间,教室里相当安静,即使是不睡觉的学生也在安安静静地看书学习。 第17章 温灼看着江嘉言出教室时,没将门关上,而是留了一条缝。 她起身,轻手轻脚地行过走道,穿过讲台出了教室,又顺手将门小心关上,回头就看见江嘉言站在走廊尽头的小阳台处,身上披着灿烈的金芒。 温灼有些担心她理解错了江嘉言的暗示,一时间犹豫着,不敢上前去。 江嘉言回头,转了个身靠在铁栏杆上,对她笑着说:“怎么不过来,你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温灼被他的笑容烫得心尖一缩,抬步走过去,努力制止想要抠手指的小动作,说道:“昨晚上,真的谢谢你。” 他似乎已经料到温灼是前来道谢的,并没有回应,而是转头往遥远的天际眺望,有些百无聊赖。 天空蓝得纯粹,棉花似的白云飘在上面,宛若浓墨重彩的画,阳光又如此灿烂,整个校园都是安静的。 温灼抬头看他,“范倚云说,记大过的学生会在档案上留记录,可能影响升学。” “对。”江嘉言答道。 “她昨天跟我道歉了。”温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起程璐璐哭红的双眼,还有昨晚上她哭着时那真挚的道歉,心里总有些不好受。 江嘉言靠在栏杆上,还是一副懒散的样子,他听到温灼的话,回头来注视她。 他大概在思考温灼是笨,还是真的太过心软善良。 “你觉得昨天晚上的事,都是李天岩的错,与程璐璐无关?”他问。 温灼察觉到他语气里有些严肃,不由紧张起来,下意识想要逃走,“没事,我就随口说说,我走了。” “站住,话还没说完,你走什么?”江嘉言说。 温灼又停下来,捏紧手心。 江嘉言见状,只好调整了下语气,声音轻缓下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觉得,程璐璐只是没有阻止,作为班长她确实有些失职,但她向我道歉了,要给她档案上留一个大过,是不是……” 后面的话温灼就不说了。 她原本的性格是一种很钝的柔和,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之后就更加胆小,生活中几乎很少有发怒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退缩,害怕,妥协。 退堂鼓就是她最拿手的乐器。 如果不是江嘉言昨天坚持,她会直接在程璐璐道歉的时候选择原谅,将这事揭过去。 江嘉言笑了一下,说:“你能说出这种话也正常,毕竟一瓶甜牛奶就能把你收买。” 温灼怔然,想到他之前来道歉时给她的牛奶。 紧接着,他的神色正经起来,“她不仅是没有阻止,她甚至阻拦了想要去帮助你的毕彤,这说明她跟李天岩本就商量好了。” 江嘉言说:“她或许一开始就知道,或许也看出了你的为难和抗拒,却仍然选择让李天岩继续,为了看热闹,将痛苦强加在你身上。” “那是伤害,你怎么能对伤害你的人轻易说原谅?” 江嘉言直视着她,像是紧紧攥住了她的视线,让她躲闪不得。 他的语气已经足够温和,却还是带着一些教训之意,声音传到耳朵里,直通心脏,捻着她的心尖慢慢揉搓。 “而且我只是将她交给了老师,所有惩罚都是老师决定,她应得的。”他笑了一下,将那些教训时严肃正经的气氛冲散了,“你不用在意这些,李天岩和程璐璐也不会报复你的,他们现在一个留校察看,一个记了大过,如果再犯什么错,就等于自毁前途。” 温灼抿着唇不说话,又把头低下去。她的确害怕李天岩会来报复,也迷茫给程璐璐的惩罚是不是过于重了,但听了江嘉言的话之后,忽然明了许多。 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犯了错的人就要接受惩罚。 也不应该惧怕报复,就对受到的伤害忍气吞声。 她又道:“谢谢你。” 江嘉言:“你已经道过谢了。” 温灼:“还不够。” 江嘉言大概一直都是帮助人的角色,接受过太多次道谢,习以为常,“午休还有时间,你回去睡会儿吧。” 温灼的两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捏在一起,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紧张,欲言又止。 江嘉言:“怎么了?” 晚自习上课前,江嘉言将几个习题本放到温灼的桌上,冲她笑着说:“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来问我。” 温灼惊喜地站起来,连忙道:“谢谢谢谢!” 他走之后,范倚云流着口水凑过来,捧起其中一本膜拜道:“这就是大少爷的习题本吗,百闻不如一见啊。” 费旸也挤过来,小心地摸了一下,“这笔记本看起来好贵的样子。” “庸俗。”范倚云说:“这是无价。” 温灼把化学和数学的找出来给了她和费旸,自己留下了生物的,“他说可以考完试再还给他。” 范倚云双手交叠,在桌子上给她磕了一个,“你真是我们的救星!我就说你去找江嘉言,他一定会借给你的!” 温灼脸红了。 她低头掩饰,支支吾吾道:“谁、谁找他,他都会借的。” 范倚云露出个笑容,说:“不,还是你比较厉害。” 江嘉言的笔记本里不仅仅是记录错题那么简单,他平常会做很多课外习题,从各种卷子习题书里找出知识点重合最高的题目,然后记录在笔记本上,并且将每一道习题之中所涉及的知识点给标注出来,他大量的时间里,都在做这种事情。 第18章 温灼所拿到的生物笔记本中,里面的题型,知识点,考试范围都写得一清二楚,她直接对照笔记本去复习,事情果然变简单了。 晚上回家时,她发现范倚云给她发了条信息。 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教室走廊尽头的小阳台,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靠在栏杆上,整个身体都呈现出放松姿态的江嘉言,还有一个则是站在他对面,微微低下头的温灼。 背景是蔚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金光洒下来,几乎将江嘉言的身体笼罩,还有一些落在了温灼的手臂和腰际。 风将两人柔软的发丝轻轻吹起来,光的效果让两个人的面容都不是很清晰,照片将那个瞬间定格。 温灼看着这张照片,目光在落在江嘉言脸上的瞬间,心脏开始毫无规律的狂跳。 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迅速在心底膨胀,占据了她的内心世界,脸上也升腾起热意。 她将照片一遍一遍点开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给范倚云发消息。 温灼:这个是你拍的吗? 范倚云:是啊,午休的时候我看见你跟大学霸出去了,从窗户看了一眼,觉得画面很好看,就顺手拍了一张。 范倚云:但是我只发给你了哦,没有外传。 范倚云:而且原片我删掉了。 温灼也觉得这照片拍得特别漂亮,不止是景色。 但她实在不知道该回什么,就问:如果他不喜欢被拍怎么办? 范倚云:疑惑.jpg 范倚云:你还要把照片给他看? 温灼:不是。 范倚云:那你就自己收藏呗,只要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一张照片而已。 温灼写完了作业躺到床上时,忍不住拿出手机去看照片。 分明是定格的画面,她却像是百看不腻,总是点开,目光在江嘉言的脸上细细描摹。 周末,温灼找了一家洗照片的店,在门口徘徊许久,练习了好几遍要说的话,然后走进店里对店老板说:“您好,我要洗一张照片。” 期中考试临近,所有学生都收了心,专心开始复习。 以前让温灼焦头烂额的生物也有了攻克的方法,这段时间里她比以前更加认真。 为了治病,她耽误了太多学业,到了高中之后学习负担很重,她只能加倍努力,把缺失的部分补回来。 学习的过程中是枯燥乏味的,以前每次对上生物习题和知识,她总是忍不住走神,对深奥的知识烦躁。 但现在看着江嘉言的笔记本,上面所记录的知识和题目,他一笔一划摘抄出来的东西,字迹工整而漂亮,不论什么内容都让温灼觉得看不够,一闲下来就想去打开翻看。 于是学习,就变得不那么无趣了。 转眼十一月,期中考试如约而至,温灼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考场和考号,按照老师的要求将考场清空,把沉重的书本带回家。 毕彤在她收拾书本的时候晃过来,“温灼,这些书你搬得动吗?用不用我帮你啊?” 温灼正把书摆放整齐,头也不抬地说:“不用啦,我爸爸会来帮我的。” 毕彤还想争取一下,“那不是太麻烦你爸了吗?我帮你搬出学校吧,我的书已经搬回去了。” 温灼抬头,刚与他对上实现,他的耳朵就有些红了。 随后,他就看向温灼手中的笔记本,疑惑道:“这是江嘉言的笔记本?” 温灼点头,下意识往后藏了一下,然后把书盖在笔记本上,恰逢此时手腕上的表振动,她低头看去,说:“我爸爸来了,就不麻烦你了。” 毕彤却没有走,而是突然说:“江嘉言怎么会把笔记本借给你?” “什么?”温灼不明所以,解释道:“那天我说我生物没及格,想找他划一下考试重点,他就说要把笔记借给我用。” “但是这些笔记,他从不外借的。”毕彤表情有些古怪地说。 第10章出去玩 江嘉言的笔记本从不外借,在十七班不算什么秘密。 这些笔记与其说是他为了学习的辅助工具,倒不如说是作品。 他喜欢刷大量的习题来打发时间,巩固知识。而笔记本上的大多是他做错的,还有他特地挑出来的反复考的题,还喜欢分析题型和题中包含的知识点。 全部是用手摘抄,一笔一画,是他闲暇时间的作品。 江嘉言曾借出去过一次,笔记本被很多人翻阅,但没有被爱惜,最后还回去时本子的纸张都皱了,还有些地方沾染污迹,甚至还有撕掉的地方。 江嘉言收到笔记本时,就当场扔进了垃圾桶,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从他手里借到过笔记本。 这也是范倚云在温灼成功借到江嘉言三本笔记本之后,直夸她厉害的原因。 毕彤还站在面前,眸光紧紧盯着放着笔记本的地方,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他怎么会借给你?” 看这架势,似乎不得到一个答案,他就不会离开。 温灼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心里也变得潮湿。 她原本以为只要朝江嘉言开口借,他都会给,不管是谁。 却没想到这些东西原来别人是借不到的吗? 毕彤见她没说话,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连忙把路让开,笑了笑说:“或许是因为你是刚转来十七班的学生,对别人都不熟悉,所以江嘉言比较关照你吧。” 第19章 温灼想了想,觉得他的话也很有道理,毕竟江嘉言一看就是热心助人的三好学生。 她没多想,就见父亲已经从教室进来,朝她走来。 “爸爸。”温灼小跑过去。 温宗元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今天特地提早下班,等下带你去吃烤肉,放轻松,别因为考试紧张。” 温灼听说可以吃烤肉就特开心,带着温宗元来到座位上,背上书包后自己抱了一部分书,剩下的交给父亲。 教室里没多少人,但无人会把家长喊过来搬书,温宗元的出现让零星的几个学生投来目光。 温宗元察觉之后怕温灼会因此紧张,主动与她闲聊,“新同学好相处吗?” 温灼点点头,“好相处。” 十七班的学生大多都是安静的,即使是课间也没有很吵闹,更没有那种痞里痞气,不好好学习天天捣乱的学生,这也是温宗元费力将她转入重点班的原因。 温灼经历过几次转班,每一次都与新同学相处得不好,这是第一次极快地融入班级里。 她说:“他们很照顾我。” “是之前送给你牛奶的那个吗?” “对。”温灼说:“还有其他的。” 正说着,就在教室门口迎面碰上要走进来的江嘉言。 他看见温宗元之后愣了一下,然后退了一步,将路让出来。 “送你牛奶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是你交的新朋友?”温宗元没在意,一边往前走一边问。 温灼刚下讲台,低着头看路,没瞧见前面什么人。 她说:“不是。” “不是什么?”温宗元问。 “不是女孩,也不是朋友。”温灼说。 这句话的尾音落下时,她正好走出了教室门,看见了站在边上的江嘉言。 她抬头与他对上视线的瞬间就怔住,想要打招呼,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是个男孩给你的呀?”温宗元有些好奇地回头,就看见闺女站在门边一副呆滞的模样,笑着问:“是他吗?” 江嘉言站得很板正,个头瞧着比温宗元还高一些,他颔首给温宗元打招呼,“叔叔好,我是温灼的同学,我姓江,江嘉言。” “小年轻,模样挺俊啊。”温宗元先是往他的头顶看了一眼,而后再乐呵呵地开着玩笑,“现在的孩子个头蹿得真高。” 江嘉言谦逊地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温灼,冲她轻轻扬了下眉毛,“我俩连朋友都算不上了?我的笔记本还在你手里呢。” “不是不是。”温灼连忙反驳,她自有一套认定朋友的标准,小声说:“我加你好友,你没通过呢。” “是吗?”江嘉言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又说:“好友申请太多了,我一般都不会通过的,等我回去加你。” 温灼想解释她的本意不是要强迫江嘉言同意好友申请,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于是只好选择逃跑,就对温宗元催促说:“爸爸,快走吧,我的手好累……” 温宗元正眯着眼睛笑,听言就让温灼把手里的书给他。 温灼拒绝了,迈开步伐往前走,有些慌乱的意味。 江嘉言看着离去的父女俩,若有所思。 边走进教室边拿出手机,点开好友申请,往下一滑,在一众人之中找到了一个蓝水母的头像。 江嘉言记得这个蓝水母,曾出现在温灼的透明雨衣上。 他点进班级群一找,发现温灼的头像果然是个水母,于是笑着发送了好友申请。 温灼还没回到家,腕上的手表就传来了新消息的提醒,但手表上查看不了好友申请。 吃烤肉的时候她都心不在焉,一心想着赶紧吃完回家,到家后又迫不及待去拿手机,果然看见了江嘉言的好友申请。 他的头像就是那天牵的雪白大狗,还有一只手捏着其中一只耳朵,昵称叫江懿行。 江嘉言的微信昵称为什么叫江懿行? 温灼一头雾水地通过了好友申请,看着跳出的聊天框,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捏着手机的指头也逐渐用力。 她在自己的表情包里挑挑选选,却不知道该怎么主动打招呼。 挑选了半天,好像也错过了打招呼的时机,再发信息就显得刻意了。 温灼泄气地垂下头,看着空白的聊天界面,最终关掉手机。 江嘉言也一直没有给她发信息,仿佛只是简单地加个好友而已,再没别的后续。 期中考试持续两天,考完之后就是周末,正好可以在家睡懒觉。 温灼觉得自己发挥得还不错,尤其是生物,对及格可太有信心了,奖励自己玩手机玩到十二点。 她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想睡觉,手指却不受控制一般点开了江嘉言的聊天框。 仍旧是一片空白,他的朋友圈也少,只有几张风景照,月亮或者是溪流,还有一道横跨山涧的彩虹。 温灼将那张彩虹保存了下来,鬼使神差地做成了手机壁纸。 她正打算关手机睡觉时,范倚云突然发来信息。 范倚云:明天下午有安排吗? 温灼:没有,在家休息,怎么了? 范倚云:要不要去欢乐谷玩啊,庆祝一下考试顺利。 温灼:还没出成绩,怎么就开始庆祝了? 范倚云:提前庆祝,等成绩出来就庆祝不起来了,我还喊了费旸和毕彤呢。 第20章 温灼想了想,不大想去。 她跟毕彤不熟,但是毕彤又是个看起来很热心的人,他不止一次要主动帮助温灼,温灼不太习惯这种刻意的热心。 她正要拒绝,却见范倚云又发来信息。 范倚云:江嘉言好像也会来,目前还没确定呢,估计明早才有答复。 温灼一愣,拒绝的话打到一半就停住了。 江嘉言也会去吗? 跟江嘉言一起去欢乐谷玩? 温灼的脑中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第一时间的想法就是想去。 但江嘉言还没确定去不去,如果她现在答应了,而江嘉言说不去怎么办? 可是不答应,又可能会错失跟他出去玩的机会。 温灼犹豫许久,最终给范倚云回了信息。 温灼:那我也一起去玩玩吧。 因为睡得晚,温灼睡到了早上十点才醒来。 她眼睛都还没睁开,下意识伸手去摸手机,关闭飞行模式后范倚云的信息就立马跳出来。 范倚云:下午一点在欢乐谷门口集合哦,里面没什么新奇的,咱们进去玩半天就够了。 范倚云:听说里面新开了一个密室逃脱,应该很好玩。 范倚云:还没醒吗? 没有看到想看的信息,温灼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回信息:醒了,我吃完饭之后就出门。 她想问问江嘉言去不去,但这样问起也显得她太过刻意,最后还是放弃,与范倚云闲聊了两句之后起床洗漱。 十一月天气变凉,温灼穿上白衬衫和黑色的牛仔背带裤,林昕和温宗元得知她要跟朋友出去玩,都很惊喜。 林昕还亲自给她编了两个鱼骨编,发上别着星星发卡,叮嘱她注意安全。 临走时她还拿了件针织毛衣外套,背上空的小鸭子水壶出发了。 票是昨晚上范倚云买好的,她只买了半天,还有会员折扣加上学生价,就便宜了不少。 温宗元开车给她送到欢乐谷门口,让她看好自己的手表,有事随时联系。 温灼出门不喜欢带手机,全靠手表联系。 她应了之后摆手跟父亲说再见,然后给范倚云发语音,说自己已经到门口了。 范倚云很快就给她打了微信电话,给温灼描述他们所处的地方。 她一边张望着寻找范倚云所说的招牌,一边在人群中穿梭。 走到巨大的彩色招牌之下,温灼就看见树边站着几个人,范倚云正好也看见了她,跳起来冲她招手。 温灼笑着小跑过去,视线在那几人之中匆匆一晃,立马就看见了最显眼的江嘉言。 他穿着黑色的牛仔外套,身上挎着个白色胸包,正靠着树干低垂着眉眼玩手机。 金色的光影从树叶之中落下来,稀稀散散地掉在他身上,被风一吹就凌乱地滚动起来,碎发飘摆间,白皙光洁的额头露出些许,更衬得他面容清俊。 江嘉言长得可真好看啊。 温灼心想。 第11章偷偷心动 江嘉言也来了,温灼的愿望总算没有落空。 她放缓了步伐,因跑步和热烈的阳光晒得脸有些微红,来到范倚云的面前,笑着说:“下午好啊。” 范倚云跟她打了招呼,问:“身份证带了没有?” 温灼点头,下意识去摸胸前背带裤的大口袋,身份证就放在那里。 “检票的时候拿身份证就可以了,”范倚云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前拉两步:“你站到树下来,别被晒到了,还有两个人没到,我们等等她们。” 温灼偏头,看到树下除了江嘉言之外,还有副班长毕彤,外加一个陌生的男生。 他与江嘉言站在一起,两人的距离很近,正侧头跟江嘉言说话。 江嘉言一边玩手机一边听,时不时回应他两句,嘴角一直挂着轻笑,姿态看起来很放松,看起来跟那个男生关系很好。 这人不是十七班的人,温灼悄悄去打量他。 那男生也察觉了她的目光,转头看来,面上带着戏谑的笑,毫不客气对温灼道:“怎么偷偷看我,是不是想要我微信?” 温灼吓了一大跳,赶紧摇了摇头,把视线移开。 江嘉言看她一眼,说道:“又不是春天,你怎么见到个人就开屏?” 那男生哈哈一笑,并不在意。 温灼靠近范倚云,低声问:“这个人是谁啊?” “叫裴贺松,是江嘉言的朋友,是二班的。”范倚云显然跟他也不熟,草草介绍了一下,又转头问毕彤,“副班长,问问她们到哪里了,催一催,咱们早点进去。” 费旸在这时拿着两杯奶茶走过来,看见温灼之后就顺手将其中一杯给了她,“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要的是七分糖。” 温灼就摆起小手,“我不喝,我带了水壶。” “但你的水壶是空的。”费旸疑惑。 “是啊,”温灼说:“我打算往里面装可乐。” 她很少喝碳酸饮料,但偶尔会喝喝可乐解馋,这次专门背了个空水壶出来,就是为了装可乐喝。 很少有人会为了喝可乐自己带个空水壶出来,这郑重其事的模样让几人都忍不住笑。 毕彤说:“那我现在去给你买?” “谢谢,但是不用啦。”温灼显然有自己的计划,“进去之后我要买一个票券,可以一直续杯。” 第21章 范倚云惊讶,“你能喝得了那么多可乐?” 温灼拿不准,“应该可以吧。” 范倚云看她的模样还挺坚持,就没出口劝,捏着她的小水壶夸了几句之后,没再多说。 又等了十来分钟,剩下的两个人姗姗来迟。 毕彤给其中一人打着电话,费了一番工夫才让她们找到众人等着的位置。 女生来了之后微红着脸为自己的迟到而道歉,毕彤笑着说没事。 几人寒暄的时候,温灼打量着来人。 两个女生之中,有一个模样相当漂亮,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惊艳的类型。 她黑长的发做了非常时尚的卷,扎了个半丸子头,头上有个很大的蝴蝶结发夹。脸上也画了精致的淡妆,穿着学院风的小裙子,黑色的丝袜更显得腿纤细修长。 是正处于少女和成熟女性的中间阶段。 江嘉言看见人到齐了,收了手机站直身体。 “江嘉言,想我了不?”那女生俏皮的一个小跳步,来到江嘉言的身边,挤了裴贺松一下。 “徐蓓茗,见色忘义是不是?一看到我们嘉言就走不动道了?”裴贺松立马就开玩笑似的挤兑她。 被唤作徐蓓茗的女生被说得脸色微红,举着拳头要锤他。 青春少年们聚在一起,总是很容易就闹起来,即使这些人之中有些不太熟悉,但随便说上几句话也能玩到一起。 但是温灼不行,她很难融入别人,甚至不敢跟别人对视,于是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 几人开了几句玩笑,相互介绍了一下,然后动身前往检票处。 八个人的队伍,慢慢分成了两拨。 江嘉言,裴贺松,徐蓓茗和另一个不知姓名的女生走在前面。 而温灼,范倚云,费旸和毕彤四人稍稍落在后面,基本是两人并排,队伍松散。 “前面那个女生就是二班的班花,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去年运动会上给江嘉言送水,结果被班主任拎去谈话的那个吗?就是她。”范倚云凑到温灼的耳边小声说。 温灼知道她说的是徐蓓茗,又问,“另一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是叫喻晗,我跟她不太熟。”范倚云说。 温灼哦了一声,没再多说。 因为是双休日,欢乐谷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大多都是年轻人,温灼站在范倚云的身边,距离她不超过三步远,很怕走散在人群里。 她来过松市的欢乐谷,不过那是在很久之前了,是她还没有生病的时候。 温灼很轻易就找到了卖零食和可乐的地方,她看着前面走着的几人,转头对范倚云说:“你能不能等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可乐券。” “费旸,你跟他们先往前走,我跟她一起,很快就追上去。”说着,范倚云牵起她的手。 温灼心里有一股被照顾的开心,与范倚云手牵着手去买了可乐券,十五元一张,只要拿着券就能一直在欢乐谷里各个小摊中续杯。 “毕彤。”费旸几步追上前面,对他们说:“咱们走慢点吧。” 几人听了之后同时回头,就看到身后少了两人。 毕彤立即问,“她们呢?” “买东西去了。”费旸随手一指,几人就转头,看见那边人群密集的露天商店前,温灼正举着自己的水壶,而范倚云摘了一串现烤的棉花糖。 温灼不够高,前面站着两个高壮的男人,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她就踮着脚尖,尽力举高了水壶晃着,被售货员看见之后,前面站着的两个男人才让开,得以让她的水壶灌上可乐。 温灼是个很可爱的人,不管是她的外貌还是行为举止。 这种可爱在有些人的眼中或许是“低龄”“幼稚”,但在有些人眼中,却是极其惹人喜爱和美好的。 “她真的好可爱。”毕彤傻笑着对费旸说。 费旸偏头看他,调侃说:“副班长啊,你稍微掩饰点吧。” 站后方的四个人也讨论起来。 裴贺松眯着眼睛打量着温灼,“这女生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没在十七班见到她?” 徐蓓茗说:“我好像记得她,上次运动会我去给江嘉言送水的时候……她是不是当时摔倒的那个?” 喻晗接话,“好像是这学期才转到十七班的。” “难怪之前没见过。” “十七班你不熟悉的又不止这一个,别说得你很熟悉十七班一样。”江嘉言突然开口,睨了裴贺松一眼,“揣着什么鬼心思呢?” 裴贺松啧了一声,“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问问而已。” 江嘉言看着温灼挎着装满可乐的水壶走过来,转头继续往前走,“少问。” 他态度很是平淡,语气也不带什么明显的情绪,却惹得徐蓓茗和毕彤同时转头看他。 江嘉言在前面走着,其他人自然也陆陆续续跟上去,一时间几人心思各异。 接下来就开始玩里面的项目,温灼只参与类如旋转木马,转转茶杯之类的儿童也能才加的项目,那些刺激的过山车,跳楼机她都敬而远之。 人虽然多,但整个欢乐谷巨大,项目五花八门,是以每个项目排队也不需要等多久。 大多时间温灼都抱着水壶站在旁边等着,看着他们上了几十米的天上又落下来,她惊叹不已,听着那些尖叫声却也觉得恐怖。 第22章 正如范倚云所说,她根本喝不了那么多的可乐,喝了半壶之后她就腻了,背在身上又累,趁着女生们上洗手间的时候,她把剩下的可乐都倒了。 “怎么了?不好喝吗?”徐蓓茗在旁边洗手,主动跟温灼说话。 一路上温灼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突然被搭话,她有些不自然,回道:“我、我喝饱了。” 徐蓓茗说:“那你的票券岂不是浪费了,可以借我吗?” “不行。”温灼下意识说出口,见徐蓓茗神色一愣,又忙解释,“这是电子票券,需要刷脸的,别人用不了。” “这样啊。”徐蓓茗拿出小包里的气垫,开始给自己补妆,像是随口一问,“你跟江嘉言熟悉吗?怎么看你们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过?” “是同学。”温灼说着,回想了一下,今天好像还真的没跟江嘉言说一句话。 “我跟他还有裴贺松,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徐蓓茗又拿出口红来,抿了抿水润的粉唇,对温灼灿烂一笑,“我漂亮吗?” 温灼诚实地点点头。 徐蓓茗先是一乐,然后又叹了口气说:“可是我这么漂亮的人,都死活追不上江嘉言,真好奇以后他喜欢的人是什么样。” 温灼反应慢了半拍,随后才明白,徐蓓茗很直白地说出了她喜欢江嘉言。 明明说得如此坦荡,温灼却像是无意间窥知了她的秘密似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愣愣地看着徐蓓茗走出去,竟然有几分不知所措。 喜欢。 温灼最近已经开始慢慢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主要体现在她路过学校便利店的时候,总想买一瓶甜牛奶。 或者是在教室里走神的瞬间,总是忍不住在书本上写下江嘉言的名字。 还有寂静的午休之中,她撑着脸频频落在江嘉言身上的目光,以及不断被她点开,却一直没有变化的聊天框和朋友圈。 她开始理解了那些情歌,和那些酸唧唧的情话,她明白了喜欢的具体表现形式。 她知道她和徐蓓茗一样,喜欢江嘉言。 但徐蓓茗的喜欢是坦荡而热烈的,她站在江嘉言的身边,笑着与他说话,大大方方朝他靠近。 而温灼。 温灼只会在拿起甜牛奶之后又放回去,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后飞快地移开,写了他名字的纸又被撕下来扔进垃圾袋,不断点开聊天框也不会发出信息,更不会给他的朋友圈点赞。 她不会主动在别人的世界留下痕迹。 温灼始终安静沉默,在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的角落里,偷偷心动。 第12章关于选择 因为患上心理疾病,温灼的情绪并不稳定。 尤其是那些负面的情绪,一旦产生出一点苗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明显的对比让她产生了自卑心理。 随后心情迅速往下落,尽管在此之前她都玩得很开心,但她依旧开始后悔自己答应出来玩,后悔没有拒绝范倚云的邀请。 温灼又不是个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她低着头走出卫生间,站到范倚云的身边。 “我想回去了。”她小声对范倚云说。 范倚云愣住,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凑近她低声询问,“温灼,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想回去?是有什么急事吗?” 温灼的手指在水壶被带上抠着,觉得这样扫兴的自己糟透了,眼睛看着地面,说:“你们去玩吧,我就先走了。” 范倚云问她:“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好吗?” “不用。”温灼飞快地拒绝,她心里很难受。 她不想麻烦任何人,只是那些负面的情绪飞快扩散,让她本能地想逃离这喧闹之地,快点回到家里,然后自己慢慢平复。 范倚云看着她,声音温柔,“你怎么了?告诉我好吗,我会帮你的。” 温灼有一瞬的动摇。 恍然间,耳边又响起那尖锐的声音。 “你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又玻璃心,得心理病也是正常的。” “别这么说,心理病哪有那么容易得啊,她就是矫情而已。” “什么心理病啊,都是借口,装得还挺像。” 这是之前她主动坦白自己患上了心理疾病的时候,所得到的回应。 那次之后,温灼就再也没有向别人提起自己患病的勇气。 “怎么回事?”费旸看到两人不动,又折回来询问。 范倚云没有得到温灼的回应,但并不介意,牵着她的手说:“我刚接了电话,突然有些急事需要回去,正好温灼也玩累了,你们先去玩吧,我跟她一起出去。” “啊?”费旸立即露出了惋惜的表情,试图挽留,“别啊,什么急事,不能搁一搁吗?好不容易出来玩。” 范倚云正要说话,毕彤也察觉到这里的情况,走过来询问。 温灼最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江嘉言的注意,他停住脚步回头,“什么事?” 还来不及阻止,毕彤就回头喊了一声,“温灼和范倚云要回家。” 前方四人都露出讶异的表情。 江嘉言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往回走。 喻晗应当是看到徐蓓茗在洗手间跟温灼说话了,她贴近徐蓓茗悄悄问,“你刚才跟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谁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徐蓓茗的脸色顿时也变得不好看,她没想到只是跟温灼说了两句,出来之后温灼就直接闹着要回家。 第23章 另一边的温灼也不好受,她的情绪本就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又突然被几个人关注,那种以她为中心的环绕一旦展开,她的状态又会变得极差,让她忍不住地紧张起来,背后刷上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往后退了两步,看起来像是随时要拔腿逃跑,但她仍用仅存的理智压制冲动溃散的情绪。 “你们先走吧。”江嘉言已经走到几人旁边,对毕彤说:“往前走有个密室逃脱的游玩项目,你先带着人在那里等着。” 毕彤有些不乐意,“但温灼……” 江嘉言轻轻摇了下头,说道:“我跟她说说,你们先别管了。” 范倚云转头看了温灼一眼,随后拉了下费旸的手臂,轻声说:“那我们先往前走。” 费旸察觉了气氛不对劲,拦住毕彤的脖子,笑着将人带走,很快就只剩下温灼和江嘉言两人对面而站。 温灼低着头,视线落在一旁的地上。 她感到焦灼。 她的本意并不想惊动大家,也不想让每个人都来问一遍她为什么现在回家,只是想在那些负面情绪发散之前离开这里,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休息平复。 可还是搞砸了,她毁了大家游玩的兴致,成了“屁事多”的麻烦人员。 温灼讨厌这样的自己。 “那天我回去之后,稍微去了解了一下心理病方面的知识……”江嘉言的语气很随意,起了个头之后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问道:“你介意我说这些吗?” 温灼面对问题就无法躲避了,她慢慢抬起头,看向江嘉言。 她其实很不喜欢跟别人谈论心理疾病的话题,更不会主动向别人说起,但江嘉言上次一下就猜出她有问题,这会儿再提起来,温灼倒是没什么抵触。 更何况他的目光很平和,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像是很普通的闲聊。 温灼卸下心里枷锁,轻轻说道:“不介意。” “嗯,”江嘉言应了一声,说:“心理病很复杂,也不好治疗,普通人无法感同身受,所以我只了解了片面,并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你现在这种,是不是有发病的趋势?” 他说得很直白,温灼握紧了拳头,手指扣在手心里,心里无比害怕,却还是点点头。 “那如果让你现在回去,你会去哪里?”江嘉言问。 “回家。” “回家做什么呢?” “躺着,或者……玩手机。”温灼也没有想好,她只是想回去。 “那如果不让你回去,你的情况会加重吗?”江嘉言又问。 “我不知道。”温灼讷讷地说。 江嘉言的态度让他们沟通得很顺利,不会给温灼心里增加一丝一毫的负担,神奇地让她放松下来。 “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把你送到门口,然后给你打车。”江嘉言说。 随后他又道:“但是再往前走,有个新开的密室逃脱,我今天也是为了那个而来,结束之后我们会一起去吃个饭,然后各自回家。”江嘉言对她说:“如果你觉得状态还好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玩,然后你再让你爸爸来接你,或者坐我家的车把你送回去,可以吗?” 这句话的语气很柔软,夕阳照在江嘉言的脸上,显得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 温灼的眸中始终隐藏着慌张,像只可怜兮兮,无助的幼兽,紧紧盯着江嘉言。 “你可以慢慢考虑。”江嘉言很有耐心地说。 另一边毕彤被费旸拉走之后,还频频回头张望,看着江嘉言的身影高大,将温灼完全挡住。 游乐园里热闹吵杂,只要走出几步远,就完全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了。 “怎么回事?”裴贺松与毕彤有些交情,跑来问了一句。 毕彤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温灼突然要回家。” “这玩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回家啊?”裴贺松啧了一声,有点嫌弃地说:“她是被迫出来玩的吗?这也太矫情了,扫兴。” 毕彤抿着唇,没说话。 范倚云落在后面,听到了这句抱怨,抬头看了毕彤一眼,刻意放缓了脚步,拉开了距离。 费旸跟在她身边,不自觉地随着她的速度慢下来,但并没察觉,朝她低低问,“刚才是什么情况?温灼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啊,是谁惹到她了?” 范倚云看着与前面几人的距离拉得足够远了,垂下眸,“温灼她有病。” 费旸脚步猛地停了一下,于是范倚云也跟着停下来。 他眼睛一瞪,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范倚云,“啊?” 范倚云说:“我不是在骂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心理病。” 费旸很震惊,压低了声音,戒备地看了前面走远的几人,用气音道:“你怎么知道?” 范倚云说:“之前我去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物理老师说起这个事,咱们几个老师都知道。” “是什么心理病?” “不清楚。”范倚云说:“我只听说很严重,具体什么病不了解,看刚才她的样子,应该是发病了。后来我回去查了查,患了心理病的人要比寻常人脆弱很多,有时候一句话一个举动一件小事都能让他们的情绪崩溃,所以咱们以后跟她相处的时候要格外注意,尤其是刚才那种情况,千万不能有任何的强迫。” “原来是这样。”费旸从惊诧的情绪里脱出,很快就恢复了平常,说:“这事儿不要告诉任何人,可能温灼不想让我们知道。” 第24章 范倚云点头,她原本也没打算说,但费旸和她一样都是平常和温灼接触最多的人,所以必须要知情。 他们需要对温灼保留一份小心翼翼。 并在别人可能会伤害到她的时候及时阻止和保护。 不涉及任何利益,只是因为他们是朋友。 两人短暂交流了几句,然后就追上了前面的四人。 一行人都怀有心事,没怎么多说话,来到了密室逃脱的店中,坐在沙发上等着。 约莫等了几分钟,江嘉言推开玻璃门进来。 几人同时转头,就看见他进来之后手仍然撑在门上,保持着推门的姿势,随后温灼就走了进来。 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还对范倚云扬起了个笑容,露出白白的牙齿,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范倚云顿时非常高兴,站起来朝她走去,全然不提刚才的事,说道:“这家密室逃脱是新开的哦,里面的副本分沉浸恐怖和解题体验,可以自行选择,如果你害怕那些的话,咱们就选解密模式的。” 温灼说:“玩什么都可以,你们决定就好。” 江嘉言站在她身后,“你们挑选模式吧,我刚才问过了,她没玩过这些,选不好副本。” 范倚云哦了一声,拖了长长的音调,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气氛却奇妙地暧昧起来,毕彤和徐蓓茗的脸色同时变得微妙。 “先来坐吧。”徐蓓茗笑着冲江嘉言招手,意有所指道:“辛苦你了。” “确实要辛苦了。”江嘉言一边走去沙发坐下,一边叹口气,“跟你们这些人玩密室逃脱,是挺费脑子的。” “辛苦你了”和“要辛苦了”区别还是很大的,具体区别为一个是过去时,一个是将来时。 徐蓓茗听出了其中的含义,不免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不再说话。 江嘉言坐在沙发上,将桌上的几个副本介绍拿在手中看,最终选了一个微恐怖的密室,几人全票通过,然后开始上交手机。 温灼的手表也被没收了,放在了保险柜里。 dm拿了两个小木盒过来,说:“你们八个人要分成四组,可以自由分组也可以抽卡分组,自己选择。” “自由分组吧,我当然要跟江嘉言一组!”徐蓓茗雀跃道。 温灼站在范倚云身边,那轻微的失落从心头一掠而过,她转头对范倚云说,“咱们俩一组可以吗?” 第13章你可以跟着我 温灼回想起刚才站在暮色的天际下的场景。 天上是大片的晚霞,整个苍穹都飘着赤黄交织的云。 江嘉言和她相对而站,立在夕阳下,光是温暖的,但风很清凉,吹在人身上,带来一阵阵舒适。 温灼的负面情绪被这一股股舒适的风揉化了,对江嘉言说:“我没玩过密室逃脱,不知道怎么玩。” 江嘉言说:“玩法简单,难的是里面的那些谜题,不过真过不去的话,还有dm给提示。” 温灼问:“大家都一起吗?” 江嘉言:“也不一定,或许要分组,或许有单人任务,反正我解题很快,你可以跟着我。” 温灼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句,下了决定来参加密室逃脱。 只是大家都站在这里时,温灼也说不出口“你刚才说让我跟着你”这句话,她看着徐蓓茗站在江嘉言的身边,俊男美女极其登对,只能对范倚云发出组队邀请。 “这个副本会有一些合作环节,你们四个男生四个女生,我们建议还是男女组合。”dm说。 温灼听后立即露出紧张的神色来,范倚云则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那让费旸跟你一组,怎么样?” 费旸也很积极,凑到她身边自告奋勇,“我可以保护你,我真的一点都不怕这种东西。” “得了吧。”毕彤哼笑一声,说:“你刚才还说害怕恐怖副本,要范倚云保护你呢。” “那跟我一组?”裴贺松这时候站出来,笑眯眯地看着温灼,“你看起来有点胆小,我最喜欢跟胆小的人一起玩密室了。” 温灼不情愿,她往后退了半步,似想躲在范倚云的身后。 “还是费旸跟温灼一组,副班长我们俩一组。”范倚云说:“这样的组合看起来挺合理。” 毕彤觉得一点都不合理,他没有应声,表情上是很明显的不赞同。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江嘉言终于开口,说道:“抽签吧,省事。” 几人在分配队伍上有分歧,只能抽签。dm手里的两个小木盒,一个给女生抽一个给男生抽。 抽出来的是带着颜色和古朴花纹的卡面,上面还印着相对应的号码,温灼拿的是最后一张,是八号。 “哇,你是一号,我是二号,看来咱俩命中注定是要被分到一组的!”徐蓓茗盯着江嘉言手上的卡片笑。 江嘉言听到这句话,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一牵露出了个笑容。 那笑容却没有半点温度,像是带着淡淡的冷漠,缓声道:“徐蓓茗,你今天是怎么了?” 像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话,其他人都没感觉出异样,唯有徐蓓茗神色一僵,当下就后退了半步,而江嘉言也往前走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拿着手里的卡片站到dm的面前,问道:“怎么分组?” “一八,二四,以此类推。”dm拿出对讲机,说:“四组,每组一个对讲机一个小手电,拿好自己的卡,都是有用的。” 第25章 温灼看着手中卡片的号码,心脏猛跳了一下,抬头望向江嘉言。 就见他扬了扬卡片,问,“谁是八号?我命中注定的队友。” 温灼举手,应道:“是我。” 江嘉言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笑了一下,从dm的手中接过对讲机,顺手递给温灼,“四个小组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吗?” “没有,但前期你们都是分开闯关的,后面会汇合,过关快的话就要等一等了。”dm开始讲游戏规则,“不可以对npc动手,不可以毁坏室内的游戏道具,不可以暴力闯关,每个小组都有三次获得提示的机会,使用对讲机联系工作人员即可。在四个小时之内必须闯关完成,如果没有完成即视作失败,所有人都要从密室里出来。” “来,所有小组把手牵起来,要带眼罩进场。”dm说。 温灼就站在江嘉言的身边,左手握着对讲机,右手捏着卡片,听到这句话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江嘉言的手。 江嘉言正慢悠悠地把卡片揣兜里,然后朝她伸出了右手,说了句,“你把袖子给我也行。” 温灼在这一瞬间没想那么多,把左手的对讲机换到右手上后,伸出去牵住江嘉言的手。 他的手掌心干燥温暖,手指修长,指甲也剪得圆润干净,温灼牵住的瞬间,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乱撞。 她的指尖有些凉意,于是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里的温暖。 两只手交握得并不紧,江嘉言显得很云淡风轻,局促和紧张的只有温灼。 随后眼罩带上了,温灼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周围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有人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扶了一下,说:“请往前走。” 随后温灼就感觉握着的手传来轻微的拉力,江嘉言似乎是动身了。 她立即感到一阵不安,下意识收紧手指的力道,将江嘉言的手紧紧握住,跟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两只手掌就这样贴在一起,温灼什么都看不到时,手上的触感尤为明显,心里被莫名的情绪充斥着,让她既觉得紧张,却又觉得安心。 江嘉言没有说话,也没有对她紧紧缠上来的手指表示抗拒,只带着她稳稳地往前走。 身边由工作人员带路提醒,抬脚跨过门槛之后又往中间走了一段,随后身后响起了关门声,周围就静下来。 此时的温灼已经无法顾虑其他,她只一个劲儿朝江嘉言靠近,但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缩着脖子的样子很像鸵鸟。 “可以把眼罩摘下来了。”温灼手里的对讲机突然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音。 她吓了一大跳,叫了一声,手里的对讲机都差点甩出去,手忙脚乱地松开了江嘉言的手,把眼罩给扯下来。 视线缓了缓才恢复,温灼看见周围是一个很老旧的房间,周围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小桌子和两张宿舍的上下铺,墙上还有些做得很大的蜘蛛网,吊着假的蜘蛛玩偶。 头顶上有两盏光亮着,虽然不明亮,但好歹能让温灼看清楚周围的环境,阴森破旧,却没有那么可怕。 江嘉言站在她的身边,十分镇定的样子,正打量这个房间。 随后温灼手里的对讲机又响起声音:“【寻找安娜】副本正是开始,前情提要:安娜在学校里突然失踪,她的父母怀疑是学校里的人绑架了她,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花重金邀请了能力出色的侦探来寻找,找到之后会回报丰厚的报酬。下面是第一关卡,逃离女生宿舍。十点五十五熄灯,十一点查寝,请在查寝前逃离。” 随着对讲机里的声音落下,墙上突然亮起一个微弱的光亮,温灼抬头看去,发现墙上出现了一个投影的时间,正是10:55:00。 秒数跳动的瞬间,头顶的灯完全熄灭,周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温灼并不惧怕黑暗,除了一开始被对讲机的声音吓了一下之外,剩下的时候情绪都很稳定。 随后“咔哒”一声轻响,江嘉言打亮了手中的手电,那灯光极为弱小,根本起不到照明的作用,只有将光靠近某个地方才能勉强看清楚。 江嘉言说:“你站着别动,我去看看。” 温灼应了一声,抬头张望,眼睛在适应了黑暗之后,她发现房间里一些边边角角容易磕到的地方都被涂上了夜光的材料,很微弱但足以看得见。墙上的时间也一分一秒地在跳动,留给他们的只有五分钟。 只让江嘉言一个人在房间里寻找逃离的方法时间恐怕不够,温灼想了想,随后抬起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行动。 她与江嘉言分开一人在左一人在右,但因为温灼手里没有照明工具,基本都是靠一双手慢慢摸过去,好在房间很小,很快她就摸到了门边。 熄灯之前温灼仔细看过这边,记得门后面的墙上吊着一只蜘蛛玩偶,她试着用手摸了一下,果然碰到了毛茸茸的东西。 刚碰到,那东西就掉了下来,在温灼的手臂上蹭了一下掉下去。 温灼以为自己不小心拽掉了玩偶,于是蹲下去摸,结果刚碰到蜘蛛玩偶,它的眼睛突然发出光亮,八条腿机械似的扭动起来,伴随着“嘶嘶”的声音,事发突然,温灼吓得大叫出声,当下就摔了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 “怎么了?”江嘉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温灼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玩偶吓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它突然动了一下。” 第26章 江嘉言蹲下来,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几乎肩抵着肩,他手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手电也打过来,落在丑陋的蜘蛛玩偶上。 江嘉言往前探,呼吸就落在温灼的耳边,闹得温灼耳朵尖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就见他伸手在玩偶的身上摸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按钮,然后一按,那蜘蛛的嘴里就“噗”地弹出一个东西来,砸在了温灼的脸上。 她“哎呦”一声,抬手去接,发现是个棉花似的东西。 江嘉言靠过来,轻声说:“打开看看。” 温灼感觉到侧脸传来热意,那是江嘉言身上散发的温度。 “哦、哦。”温灼打起了磕巴。 他靠得太近了,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让温灼有些乱了分寸。 第14章我抱着你 密室之中拥有绝对的安静,温灼的耳边只剩下了江嘉言平稳的呼吸和自己乱了节拍的心跳声。 她稳住心神把棉花团抠开,里面是一个塑料软壳胶囊,打开后就看到中间有张纸条。 江嘉言把纸条拿过去,展开来后,上面赫然是一道数学题。 “……”温灼只把头凑过去看了一眼,又默默缩回来。 她心想着这副本不能分到“微恐”,至少也得是个“中恐”。 “这应该就是答案了。”江嘉言用手电照着,细细把题看了一遍,在心里默算,片刻后就得出一个数,“785。” 温灼会意,站起来走到门边,就看见上面挂着一个密码锁,她按照江嘉言说的那个数拨好数字,再一按锁上的按钮,锁就开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墙上,时间已经暂停,还余下两分钟。 第一关还是相当轻松的。 出了房间之后就是一个走廊,走廊的光昏暗无比,只能看清楚当前的路,再往前就是漆黑一片。 温灼下意识走到江嘉言的身后去,微微探出半个身子往前看,时不时还防备似的朝后面瞄一眼。 很快就走到下个房间,对讲机再次响起声音,让温灼把门关上。 温灼依言关了门,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小红灯亮着,气氛相当恐怖,她朝江嘉言靠近,站在他的边上。 “接下来是单人任务。”对讲机说:“由于你们走的时候遗忘了东西在安娜的宿舍柜子里,现在需要一个人回到宿舍里把东西拿过来,你们可自己选择谁去拿东西,剩下的人则做下一个单人任务。” 江嘉言朝温灼看了一眼,问她,“你想做这个还是做下一个?” 温灼想了想,很快就回答,“我做这个。” 于是江嘉言就把小手电递给她。 温灼接下来后站在门边仔细地计划了一下自己的行动。 路刚刚走过一遍,只有一条直直的走道,并不长,只要开门跑回去,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东西,再跑回来就可以,是个很简单的任务。 她将行动计划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然后拉开了门,飞快地跑向刚才的房中。推门进去时,那房间不像刚才那么黑,里面亮着一盏微弱的小灯,所以温灼一眼就看见了柜子。 她将柜门打开,里面放着一个拍立得,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温灼将它抱在怀中出了宿舍。 刚往回走,身后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门被大力撞开摔在墙上发出的声音,随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的黑暗处响起。 温灼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撒开腿逃跑。 身后明显有人追她,温灼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可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追得很快,她发出害怕的叫声,恍然间后脚跟被撞了一下,她右脚的鞋子竟然一下被踩掉。 早已吓破胆的温灼却不敢停下,踉跄了两步光着一只右脚跑到了走廊的尽头,慌张地撞开房门跑了进去,当头撞上了里面站着的江嘉言。 他的身板硬朗,尽管被这么用力地撞了一下,也依旧站得很稳,下意识伸出双臂将她扶住。 温灼像寻到了庇护,往他怀里钻了钻,将脸整个都埋在江嘉言的胸膛上,害怕地喘着粗气。 温灼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甚至双腿发软,身体都在颤抖,一股刺激的情绪直冲脑袋,让她有些眩晕。 江嘉言扶着她站好,走去把门关上,又询问,“你没事吧?” 温灼摇摇头,将怀里抱着的东西捧出来,是她从柜子里拿的拍立得。 “下一个单人任务。”对讲机在此时发出声音,“由刚才没做任务的男生拿着相机前往对面的房间,拍下安娜留下的痕迹,一共有三处,下一关的解锁密码就在其中。” 江嘉言从她手中接过了拍立得开了门出去,门关上之后就只剩下了温灼在里面,周围极其安静,没有杂音。 没多久,温灼被吓的情绪就恢复了,她站在黑暗之中,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断地往房中那亮着的小红灯上看。 她等了一会儿,江嘉言就拿着拍立得回来了,一切都很平静。 温灼在心里觉得不公平了,明明刚才她还被人追,结果江嘉言的单人任务似乎很简单,也很安全。 但她没说,走过去站在江嘉言的身边,就看着拍立得正吐出一张照片,而他的手上还拿了两张,正慢慢显出相来。 “很简单吗?”温灼有点不甘心地问。 江嘉言笑了一下,“你想试试?你知道那房间里有什么吗?” 第27章 温灼仰着头看他,没有问出口,但她希望江嘉言继续说。 但江嘉言没有,他拿着拍立得的照片在房中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通往下一个地方的通道,照片上的内容也逐渐显现出来。 温灼靠过去看,一张是桌上的文具摆放的图案,一张是将熄未熄的火苗,烧出的灰烬形成的图案,还有一张是镜子上用红色液体写了奇怪字体的,而镜子的左下角似乎照出了一个面目狰狞的人。 温灼把三张照片都细细看了之后,觉得江嘉言刚才去的那个房间一定也很可怕,但他却没有叫一声,稳稳当当地拍下了这些照片回来。 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江嘉言对关卡的锁研究了一会儿,又把照片拿去,来来回回地比划,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然后在门锁上拼出相应的样子,轻松解开了锁,推开一个半人高的通道。 他转头,对温灼说:“走吧。” 温灼应了一声,立即往前走,但少了一只鞋子让她的走路姿势看起来很怪,一下子就让江嘉言看出来。 “你的鞋呢?”他问。 “在做单人任务的时候掉了。”温灼老实回答。 “没有回去找吗?” 温灼摇头,她不敢再出去,怕刚才追她的那个人把她抓走。 江嘉言去开门,大概是想出去帮她找鞋,但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上了,对讲机里传出声音,“所有东西在游戏结束之后都会归还,请玩家接着往前走。” 这地板都是光滑干净的,就算没鞋子也不影响,最多脚底板有点凉罢了。 江嘉言站着思考了一会儿,手电往下一落,照在温灼的没穿鞋的右脚上。她的脚很小巧,穿着黄白色的花边袜子,似有点冷地蜷着脚趾。 他在一旁坐下来,脱了鞋说:“穿我的吧。” “啊?”温灼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江嘉言已经把他的鞋脱了下来。 他穿着黑色的袜子,站起来之后就对温灼说:“你的鞋先放在这,游戏结束之后再来拿。” 温灼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变成了只会听话的乖宝宝,于是走过去坐下来,去穿江嘉言的鞋子。 她不止一次注意到江嘉言的鞋,总是雪白的,鲜少重样,一看就是很昂贵的样子,费旸提到过几次,嘴里满是羡慕。 他说江嘉言应该不会刷鞋,他的鞋几乎都只穿一次。 江嘉言的脚比她的脚大很多,她很轻易就穿上,里面还有余温,空荡荡的,温灼不得已将鞋带系得很紧,才没能让鞋子脱脚。 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很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鞋子,有些踢踏。 江嘉言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弯腰进了前往下一关卡的通道,温灼就跟在后面。 不合脚的鞋子让她走路慢了不少,行动也多了些小心翼翼,但心里却是高兴和满足的,仿佛在这一刻,她与江嘉言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江嘉言走在她的前面,背影挺拔,身量高得让温灼有一种遮天蔽日的错觉,就好像她刚转去十七班的时候。 陌生的环境里,所有令她不舒服的探究目光都被前座的江嘉言挡住,她持久地获得安宁。 光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她安心。 他们又到了一个新的房间。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两盏灯,明亮许多。 随后对讲机说:“恭喜你们,这一关比较轻松了,你们可以稍作休息,下一关卡的密码需要解答柜子里的题目获取,全部完成并且答案正确的话,还会获得奖励哦。” 温灼没看到柜子,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转头就看到江嘉言正仰着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柜子原来在上面。 那不是正常人的身高能拿到的东西,但房间里又没有任何可以垫脚的东西,温灼觉得这是工作人员的纰漏。 她按住对讲机的按钮,对里面说:“你好,你没给我们凳子垫脚,我们拿不到柜子里的东西。” 很快,对讲机就传来回答,“那就要看你们的能力了。” 温灼没明白,马上就批评道:“你们应该更严谨一点。” 对讲机没再回答,她抿了抿唇,像是有些小脾气。 江嘉言站在柜子下方,突然说:“其实这不算高。” 温灼看着他与那柜子相差的距离,没有说话,心里想的是,你应该伸手试试再说这话。 江嘉言说:“我自己的确拿不到,不过再加上你,就能拿到了。” “什么意思?”温灼走过去,“我需要怎么做?” 江嘉言看她显然没有明白,看着她的眼睛,轻笑着说:“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抱着你,我们俩的高度加一起就能拿到了。” 温灼楞了楞,因为这句“我抱着你”而悄悄红了耳朵。 “可以吗?”江嘉言跟她开玩笑,“或者你抱着我。” 温灼看着他高大的身体,没说话,伸展了双臂呈现出一个要抱的姿态,答案很明显。 于是江嘉言蹲了一下,手臂抄出温灼的腿弯,轻而易举就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大部分的重力都压在自己的手臂上。 温灼一下就变得很高,下意识去抱住江嘉言的脖子,两人在这一瞬间靠得很近,几乎贴在了一起,衣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江嘉言的身体精瘦而健壮,仿佛充满了力量,将温灼稳稳地抱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柜子的下方,呼吸却仍旧平稳。 第28章 他的头微微侧着,耳朵与温灼的心口在同一高度,温灼的手扶在他的脖子附近,触及到他灼热皮肤的瞬间又往后躲了躲,怕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被江嘉言听到。 第15章暗涌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便慢了。 她整个人都被江嘉言的气息包围,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好闻的味道,心情瞬间变得十分美好。 这种感受只会偶尔出现。 比如在吃到特别好吃的蛋糕,喜欢的电视刚更新完,或者是医生说她的检测结果比上一次要好。 满足而快乐。 “试试能不能拿到。”江嘉言在这时候说。 温灼恍然回神,她把对讲机换到圈着江嘉言脖子的那只手上,一伸手,就轻松拉开了柜子,摸到里面放着的纸。 江嘉言将她慢慢放下来,把纸拿到光下去看。 上面罗列了几道题,有些简单有些却相当困难,小学到高中的水平不等,其中还涉及了高数,只不过高数题被*号标注。 江嘉言先是把题都看了一遍,然后拿过温灼手里的对讲机,说道:“你们有考虑过玩家的学历水平吗?” “当然考虑过。”对讲机回答说:“其实里面所有题目的答案在当前密室里都能找到,如果你们能够解出答案就不需要找,如果解不出那就自己去找答案吧。” 温灼转脸看江嘉言。 其实上面的题,她大半都解得出来,但还是有一两道超出她的能力范围,更何况这里没有她的得力干将指的是她为了做攻克数学难题而特意买的不断墨黑科技笔和草稿本,她就很难保证自己算出的答案正确。 江嘉言低头看着题不说话,像在思考。 于是温灼就转身,在房间里到处摸索,寻找着谜题的答案。 与题目相对应的,简单的题目答案就非常容易找到,而那些难的,至少温灼走了一圈仍没有收获。 但江嘉言解题的速度比她找答案的速度要快,他用了两张纸书写演算过程,然后将所有题目的答案列在空白之处,朝对讲机问:“题目全部算对的奖励是什么?” “一个荣耀小金牌。”工作人员说。 江嘉言像是兴趣顿失,眉眼一舒,将答案报给他。 “恭喜你,全部答对,游戏结束之后将会获得我们颁发的荣誉小金牌。” “哦。”江嘉言并不在意地应了一声,随后带着解出的答案开了锁,成功带着温灼进入了下一关卡。 温灼跟在后面,悄悄露出惊叹的表情。 不仅仅是江嘉言做题的速度太快,还有他竟然能把超出高中知识范围的题给解出来。 这场密室逃脱在他这里似乎变得相当简单了。 来到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摆了沙发和单人藤椅,对讲机说:“恭喜你们二人成为第一个完成小组任务的队伍,请在这里稍等片刻,等待其他小组完成任务。” 江嘉言坐在沙发上,仰头靠上去闭上了眼睛。而温灼坐在摇晃的单人藤椅上,微微偏头打量他。 暖黄色的暗色灯光轻轻地落在江嘉言的脸上,像是一支颜色深沉的画笔勾勒他的轮廓,将他的皮肤衬得很白,即使在看不清楚的环境里,也将五官的俊俏展现得极为分明。 江嘉言的情绪很稳定,所以他的面容总是平静的,眼眸平和,笑的时候好看又温柔。 温灼低头看了看脚上的这双白得晃眼,大了一整圈的鞋子。 它在温灼的脚上是如此的不合适,却让温灼很是喜欢,心生亲昵。 藤椅前后晃起来,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尤显清晰。 他们的手机等电子设备都被没收,整个房间除了可以坐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于是就这样干等着。 温灼倒不会感觉无聊,她很擅长自己一个人发呆,就算没有手机电脑,她也能坐很久。 藤椅晃动的声响传进江嘉言的耳朵里,他听了一会儿,始终没等来第二个小组的到来,似乎觉得太过无聊了,于是睁开眼睛跟温灼说话。 “你生物复习得怎么样了?” “啊?”温灼被他突然说话惊了一下,望着他说:“复习得很好,你给的笔记用处非常大,我觉得我应该能及格了。” “十七班是理科班里拔尖的,你突然转学过来可能跟不上学习进度,负担会有点重。”江嘉言说。 因为整个十七班没有一个学生哪个科目不及格,即使是小小的月考。 就连整天嘻嘻哈哈的范倚云和费旸,他们的全科成绩也都在九十分往上,只有温灼是班级里唯一一个有科目不及格的学生。 江嘉言只是单纯地想问她为什么会选择重点班,却见她突然开始发呆。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眸出神,嘴巴微张,表情看起来很呆。 得益于她白瓷般的脸蛋和精致的眉眼,就算是露出这样傻傻的表情,她仍然是漂亮的,像个摆在玻璃柜里的高奢玩偶。 但她不是那种成熟的美丽,而是充满着稚气,所以让人觉得可爱。 毕彤就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他总是闲着没事问江嘉言,“你不觉得温灼很可爱吗?” 江嘉言从未回答过,要不就是相当敷衍地糊弄过去,但此时在这个安静而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存在的地方,江嘉言看着温灼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毕彤说的好像也没错。 第29章 就在江嘉言以为温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却开口说:“因为我觉得我的成绩可以进入十七班。” 江嘉言想到她那张被红笔打上了“72”的悲惨的生物试卷,笑了一下,说:“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这是温灼自己的想法,而她的父母则认为十七班大多都是能沉下心来学习的同学,班级氛围整体较好,不会有那么调皮的学生,而温灼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更容易适应。 “这次期中考试的生物你觉得会拿多少分?”江嘉言又问。 温灼认真地说:“很多分。” 江嘉言沉默一瞬,又问,“很多分是多少分?” “我觉得肯定会比72分要高。”温灼显然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并且很仔细地计算了自己的分数,“虽然后面的大题我做的时候还有些困难,但我算了一下,我最多也就丢个六十分。” 江嘉言心想,丢个六十分不就是及格分数吗? 说来说去她还是没估算出自己的分数来。 考试结束之后就有人在班群里对答案了,跟往常一样,大部分人都会在心里有个谱,能拿多少分不用等分数下来也大概知道。 但温灼好像不会预估自己的分数。 江嘉言没再问,只是说:“那就祝你能够及格吧。” 这对温灼来说是很美好的祝愿,她马上就回道:“谢谢,也祝你……” 她想了想,回忆起范倚云曾说江嘉言的成绩一直霸在年级前五之中,于是说:“祝你一直拿第一。” 她开心地晃着藤椅,小幅度地前后荡着。 又等了一会儿,第二组成员完成任务,是范倚云和裴贺松。 “范倚云。”温灼高兴地站起来,喊她的名字。 “你们好快啊!”范倚云瞪大眼睛走过来,叹道:“我就知道第一个完成任务的肯定是你们组,大学霸的解题速度是不是特别快?” 温灼点头,“你们也很快。” 范倚云偏头,朝江嘉言看了一眼,笑嘻嘻道:“羡慕,要是我有那个缘分成为大学霸命中注定的组员就好了,直接躺赢。” 裴贺松听了,当即不乐意道:“怎么,刚才我们解题的时候,我也没少出力好不?” 范倚云轻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看得出两人共闯了三关之后,关系明显熟络了很多。 “你等多久了?”裴贺松挨着江嘉言坐下,抬手揽住他的肩膀问。 “从去年开始就在这等了。”江嘉言损了他一句,“你们过关还挺快啊。” 裴贺松怒道:“你知道那些题多难吗?!要不是我眼尖找到了答案,还不知耗多久。” 范倚云拉着温灼坐下,说起刚刚闯关的关卡,问他们在什么地方找到的答案,想看看是不是每个小组都一样。 结果温灼说不出来,因为他们是凭借着江嘉言解题过关的。 范倚云听后倒抽凉气,连连惊叹。 随后又等了十来分钟,第三组才出现。 是费旸和徐蓓茗。 他们两人就没有范倚云与裴贺松相处得融洽,一前一后来到房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 “好难啊。”进门之后徐蓓茗就开始随口抱怨,“江嘉言你选的什么副本,怎么会那么难,全是数理化的题目。”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很快就看见了坐在藤椅上摇晃的温灼,目光往下一瞬,看到了她的鞋。 前面来的两个人来了之后光顾着闲聊,加上房间昏暗,没注意那么多,所以徐蓓茗是第一个发现江嘉言的鞋子被温灼穿着的人。 她的脸色在瞬息之间,不受控制地变得难看起来,甚至连语气都有些变了。 “这是什么?”徐蓓茗愣愣地问,“她怎么穿了你的鞋啊?” 或许她有努力地克制,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质问,但还是泄露了些许不高兴的情绪来。 温灼听后,下意识把脚往后藏了藏,随后很快的,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她。 接收到几人探究的注视,她立马就想解释,“我、我的鞋……” “她的鞋,在做单人任务的时候掉了,工作人员不让拿回,所以暂时让她穿我的。”江嘉言毫无负担地解释,目光看向徐蓓茗,有几分疏冷,“有问题吗?” 第16章还给你 这是江嘉言的鞋,他想给谁穿就给谁穿,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而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合理的身份质问或者提出反对。 徐蓓茗好像明白了什么,迅速低下了头,扭过半个身子,想掩饰泛红的眼圈好像红了,其他人也心照不宣。 “欸?咱们这密室到底有多少个关卡啊?”“是哎,我们进来有一个小时吗?” 范倚云和费旸不约而同地转移话题,佯装无事。 “那我们继续闯关吧。”鲜少开口的喻晗也说话了,笑了笑,缓和气氛说:“时间本来就不多,我们这么强的配置可不能折在这个微恐的副本上。” 其他人应和着,陆续站起来,按照对讲机里的提示往下一关走。 温灼总是很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僵硬,害怕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动作也显得小心起来。她无声地从藤椅下来,走路时尽量把脚抬起来,免得过大的鞋在地上拖沓出了声音。 范倚云走过来,冲她使了个眼色,牵着她往前走,几步就去了队伍的前面。 第30章 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裴贺松和徐蓓茗并肩而行,落在几人的最后,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 “别看他们。”范倚云轻声对她说。 温灼吓了一下,赶忙将头扭回来,“我……” “没事。”范倚云轻轻摇头,又说:“与你无关。” 温灼不再询问,被范倚云牵着走到了下一个房间。 人都进来之后,门一关上,整个房间又暗下来,视线一片漆黑。 四个小队之中有四个人手里拿着小手电,分别在屋中开始寻找解密的线索,温灼就攥着对讲机,贴着墙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毕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来,在黑暗中小声说:“温灼,要不你穿我的鞋吧?” “怎么了?”温灼不明所以地问。 “你穿江嘉言的鞋,徐蓓茗好像有点不开心了。”毕彤的表情看不见,但语气却很自然,开玩笑似的说:“但是你穿我的鞋不会有人不开心。” 温灼回想起徐蓓茗刚才的表现,觉得毕彤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但她与毕彤实在不熟,或者说毕彤带有目的的接近实在明显,温灼不想穿他的鞋。 她穿江嘉言的鞋子时,心中会泛起亲昵感,但穿毕彤的不会。 于是她没有说话,蹲下去摸黑把鞋带解开,把江嘉言的鞋子脱了下来,穿着袜子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对毕彤说:“不用了,谢谢你。” 毕彤看不见她做了什么,劝说道:“我的鞋虽然没有他的贵,但穿着也是很舒服的,至少会让大家的气氛缓和一些,你要是看不见,我帮你脱也行。” 温灼想回答说不穿他的鞋不是因为谁的鞋贵,谁的鞋便宜,但又觉得没必要说那么多,她只说:“我会把鞋还给他。” 毕彤还以为她答应了,刚想蹲下去拖鞋,却听见身边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是温灼离开了。 她拎着鞋子走到了房间的中间,听见江嘉言正与裴贺松说话,两个人在研究刚刚找到的线索,其他人则分布在房间的各处,只能看见零星的小手电的光,看不见人。 温灼走到了跟前,江嘉言才看到她,手里的小手电往她下巴处晃了一圈,眼眸微敛,没说话。 随后她蹲下,凭借着极其微弱的光,小心地把鞋子放到江嘉言的脚边,用鞋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表示她将鞋子归还。 “谢谢你。”温灼站起来,用很轻的声音说。 江嘉言淡淡地问:“怎么不穿了?” 温灼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又不想随便扯谎,就说:“我这样很好。” 江嘉言好像在注视她,但又好像没有,因为太黑了,温灼看不清。 但他没再追问,这也让温灼松了一口气,转身又摸黑离开了。 其实有一点不好,因为地板有些凉,温灼只穿着袜子站久了,脚底板就冻得发疼,她将脚趾微微蜷缩着,时不时抬起一只脚搁在脚背上。 范倚云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就发现了,她问了几遍之后才问出温灼脱鞋的原因,对此很生气。 她暗骂了一声,说:“毕彤就不能少整点这种心思?” “鞋子是我自己要脱的。”温灼觉得这事跟毕彤没有关系,为他解释。 但范倚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有温灼自己看不清楚。 她叹一口气,去把费旸找来,委屈他脱了鞋给温灼穿。 费旸并不介意,很爽快地脱了鞋,而比起穿毕彤的鞋,温灼显然更容易接受费旸的,加上脚底板却是凉得难受,她没有推脱。 三个人悄悄摸摸地在黑暗的角落里进行着这件小事。 但费旸的鞋带有点长了,他担心温灼系不好,于是主动蹲下来帮她,正当他系第二只脚时,那边的江嘉言和裴贺松已经解开谜题开了门,整个房间的灯在一刹那亮起来。 屋中的所有都在这一瞬看得清楚。 江嘉言,裴贺松和毕彤站在门边,喻晗在墙边小声安慰徐蓓茗,而范倚云站在角落的位置,旁边的温灼低着头,正看着单膝跪着的费旸给她绑鞋带。 温灼下意识在一片明亮中抬头,视线像是充满了缘分似的对上江嘉言的视线。 她看见江嘉言已经穿上了鞋,手指正随意地把玩着小手电,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情绪来。 可能他今天心情不好。 温灼在心里猜测。 因为江嘉言并不吝啬笑容,他在教室里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很轻易地就会露出一个笑来。 所以他心情要是不太好,也能够轻松察觉。 即使温灼将鞋子归还给了江嘉言,几人之间的氛围也没能缓和,甚至连毕彤也沉默了,密室的后半程大家很少说话。 温灼就更不会主动开口,她穿着费旸的鞋安静地站着。 温灼并不明白别人的烦心事,也感受不到那些沉默的气氛,所以她的心情并没有受影响。 几个人一起解密,速度就快了许多,剩下的六个关卡很快就结束,他们在三个小时之内就完成了密室逃脱。 出了密室之后,工作人员就在出口的位置等待,先是说了恭喜,然后将他们手中的工具收回去。 江嘉言把那张解出了所有答案的纸递给工作人员,他们就拿了个小玻璃盒出来,盒中放着一枚很小巧的金牌,做工相当精致。 “不是金的哦。”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说。 第31章 “请问拿到小金牌的这一组成员留张照片可以吗?”一个漂亮姐姐拿了相机来,说:“你们是我们店里第一位解锁这个小金牌的人,所以想留张照片贴到墙上去。” 她指了指旁边的一面墙,墙上贴了很多拍立得和洗出来的各种照片,还有各式各样的便利贴,上面写满了字,看上去密密麻麻。 江嘉言接过小金牌,说:“可以啊。” 倒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照片会被贴在墙上。 “来,请站到这里。”工作人员指了一面崭新而洁白的墙,示意江嘉言站过去。 温灼在旁边看着,不知道眼下自己该怎么做。 这时候喻晗把徐蓓茗推到了白墙边,笑着说:“一起拍一起拍,最漂亮的人就应该跟最帅的人合照,养眼组合。” 徐蓓茗抬头看了江嘉言一眼,眼中隐隐含着期待,还带着些许求和似的讨好。 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温灼看不懂,但其中包含着的那些细微互动却让她的心里闷闷的。 她不知道怎么命名这种情绪,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总之叫她有些不舒服。 温灼讨厌这些情绪,她在内心世界里拿了一把小扫帚,努力把那些糟糕的情绪扫走。 “我跟你又不是一组。”江嘉言笑着,语气温和地说。 徐蓓茗的脸却白了几分,尴尬地应了下,从他身边退出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彻底失态了。 喻晗喊了她一声,急匆匆地走上去。 温灼的目光追随徐蓓茗的背影,正看着时,被范倚云从后面轻轻推了一下,说:“去啊。” 回过头来,江嘉言正在看她。 她被范倚云推着走过去,站在了江嘉言的身旁。 两个人的身高差距有点大,负责拍照的美女姐姐让人关掉了两盏灯,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调整好角度,对两人说:“准备开始了哦,三、二、一。”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风从开着的门处袭进来,迎面扑上温灼,将她额前的碎发吹起来,拂过白皙的额头。 她像是条件反射似的,听到拍照口令时,立即扬出一个笑容,露出白白的牙齿来。 随着闪光灯亮了几下,拍照结束了。 温灼没敢去看江嘉言的脸,拍完照之后她就退到了一边。 其后工作人员进去检查东西,顺道把她的鞋带了出来,温灼换回自己的鞋,又认真跟费旸说了谢谢。 工作人员打开了柜子,将电子设备归还,温灼带上了手表才发现爸爸打过电话。 她跟范倚云说了一声,之后走到一旁的角落里给父亲回电话。 温宗元只是问她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温灼一一回答,回想起刚刚的气氛,决定还是回家吃晚饭,于是温宗元便出门接她。 电话打完,几人都去了门外,温灼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范倚云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温灼拒绝了,说父亲马上就来接她。 这次没人再劝着她留下了,几人大概都玩累了,出去的路上没怎么聊天,到了欢乐谷的门口就各自散去,只剩下江嘉言站在她旁边。 温灼有些紧张。 江嘉言起先是沉默,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颗透明包装的水果糖递给她,并说:“对不起。” 温灼疑惑地抬头,“为什么道歉?” 江嘉言没回答,手里的糖仍旧举着。 这时候的他不再是擅长交际的同学,成绩优异的尖子生,而是个看起来有点笨拙的大男孩,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份固执。 “江嘉言。”温灼喊了他的名字,又问,“你为什么道歉?” 江嘉言安静了许久,才说:“因为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我没有。” 温灼很诚实,黑溜溜的眼眸泛着光,接下了他的糖,笑着说:“我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第17章换座位 温灼最近写日记的次数有点频繁。 而日记中出现“江嘉言”这个名字的频率也变高了。 她已经习惯将快乐的事情记录在日记本里,这算是她的一味药。 只要她情绪不稳定,陷入低落状态时,翻开日记本读一读因为快乐而写下的文字,她仿佛就能被治愈。 温灼在日记本里写下了江嘉言给她的那瓶牛奶的香甜,在她摔到时给她清洗伤口时矿泉水的冰凉,还有被李天岩缠着告白差点病发后,被江嘉言带去走廊时所看到的美丽夕阳,以及在宁静的午休他将温灼喊出去时那蔚蓝的天,慢悠悠飘着的云,温和的风。 温灼甚至将她在11月1日上午第三节的物理课上,与被老师叫上去讲台上板书的江嘉言对上目光这件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的小事记在日记本上。 她翻翻这些内容,每看一遍,心里的开心就多一分,她想起在商场里看到的巧克力瀑布,她的心就变成了一颗棉花糖,被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巧克力酱。 充满着甜蜜。 温灼将日记本合上,放进抽屉里,像往常一样拿起手机慢慢爬上床,订了个半小时的闹钟,与自己约定只玩半个小时,然后睡觉。 但温灼并不是很自律的学生,闹钟响的时候,她暂停了闹钟,想着再玩五分钟,就五分钟。 结果玩到十二点。 温灼看到时间意识到已经太晚,正打算关手机睡觉,微信却突然跳出来一条好友申请。 第32章 她疑惑地点进去,看见申请备注:徐蓓茗。 温灼的脑中闪过那个漂亮的女生的脸,回想起白天一起去玩时候的奇怪气氛,思考了一下同意了好友申请。 申请刚通过,徐蓓茗就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徐蓓茗:你好,我是徐蓓茗,今天一起去欢乐谷玩的。 温灼看了看时间,严谨地纠正:是昨天。 徐蓓茗没在意,继续发来消息:有些话想要跟你见面说,明天有时间吗?我们约个地方。 温灼:明天就是周一了,要上课。 徐蓓茗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复:我说的是周日。 温灼跟徐蓓茗并不熟,她想起了白天在卫生间与徐蓓茗的那几句交谈,下意识便想要拒绝。 温灼:抱歉,明天我不想出门。 徐蓓茗:关于江嘉言的。 温灼看见这句话,马上就开始好奇。 是关于江嘉言的什么呢?他们如果是一起长大,徐蓓茗一定知道很多江嘉言的事情。 可如果她还是要像之前那样,说那些带着宣誓主权意味的话,如果是那种,温灼不想听。 那种话只会让她的情绪陷入不稳定,所以即使很好奇,温灼依旧选择了拒绝。 她得父母的教导,永远将自我保护放在第一位。 于是她回道:我要睡觉了,晚安。 像之前拒绝李天岩那样,她发完这句话就飞快地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然后放到床头柜上,躺回床上睡觉,动作快速一气呵成。 温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入睡,好在没有做梦,还算睡得安稳。 只是第二天一起来,她就看到徐蓓茗半夜一点多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句话。 劝告你离江嘉言远一点。 温灼看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时,只感觉很无奈,想问问什么意思,却发现信息发出去变成了红色感叹号,徐蓓茗已经把她删掉了。 温灼脾气再好,这时候也有点生气了。 吸取了上次李天岩的教训,她反手就将徐蓓茗的好友申请给删除了,并且决定以后不会再同意陌生人的好友。 退出聊天框的时候,她看见列表里的置顶。 前两个是爸妈,紧跟着下面就是江嘉言的。 她把江嘉言的聊天框置顶,却从来没收到他的一条信息,聊天界面至今仍是“你已添加了江懿行,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信息。 徐蓓茗劝告她离江嘉言远一点,然而实际上温灼根本没有靠近江嘉言。 她从来都是站在旁边,充当一个旁观者。 周日一整天都闲在家中,温灼用了半天的时间学习,三个小时的时间看了一部电影,剩下的时间在玩手机。 她下载了一个游戏,是很久之前就风靡过的小游戏,叫“旅行青蛙”。 温灼把青蛙取名为江嘉言,给它买了很多吃的放在背包和桌子上,收割了草之后,隔一两个小时就要点进去看一眼。 “江嘉言出去旅游了。” “江嘉言寄回了照片。” “江嘉言回来了。” 温灼感到一阵满足,虽然江嘉言离她尚远,但这只名叫“江嘉言”的小青蛙是属于她的。 晚上的时候,她还收到了范倚云发来的照片。 是她跟江嘉言在密室逃脱的合照。照片中背景为黑色,闪光灯打在两人的脸上,光的效果将皮肤衬得白皙。 温灼的笑容比较灿烂,是她拍照时一贯的表情,而江嘉言则是神色淡淡不见笑意,但眉眼舒展着,倒不显得冷漠。 闪光灯将两人的黑眸照得明亮,二人一高一矮并肩而立,照片将时间定格在风迎面吹来的瞬间,形成了一张非常完美的画面。 范倚云:郎才女貌,很相配的感觉啊。 温灼看着照片红了耳朵,悄悄把照片保存下来。 周一去了学校,教室里的氛围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可能是因为期中考试刚过,大家难得有了放松的心情。 温灼的心情也很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坐在位置上。 因为今天早集,范倚云也来得早,转头来笑话她,“怎么回事,温同学好像对自己的成绩很自信?曲儿都唱起来了?” 看着范倚云揶揄的眼神,温灼有点脸红地抿唇笑笑,说:“有一点点自信吧。” 其实不是一点点,温灼很自信她的生物能够及格,只不过她觉得自己要谦虚。 早集照常举行,结束之后温灼趁着课余时间,去便利店买了一盒甜牛奶,作为对自己取得好成绩的奖励。 虽然期中考试的成绩还没有出来。 只是高兴了没多久,班主任就带来了一个对温灼来说堪称噩耗的消息。 “要换座位?”温灼如遭雷劈。 入学两个多月,她才与前桌的费旸和范倚云慢慢熟识,发展为朋友,却没想到期中考试之后还要调座位。 那又会有新的同学坐到她的前面。 温灼对班级里的同学都不熟悉,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也只有江嘉言,费旸,范倚云,和一个不大熟但总是主动找她说话的毕彤。 不过毕彤也只是偶尔给她发一下微信,要不就是说一下班级里的作业,或者是“在干嘛”之类的内容,次数不频繁。 再去接触新的前桌,去熟悉关系,对温灼来说是件煎熬的事。 第33章 她习惯自己的世界一成不变,所以下意识希望外面的世界也不要改变,可现实总不如愿,调座位这件事已经是铁板钉钉,无法改变。 温灼的情绪瞬间低落,连着两天都闷闷不乐,连“江嘉言”小青蛙出去旅游寄回的照片,也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周三期中考试的成绩终于出来,试卷一张张发现来,成绩表贴在了前面黑板的旁边,一到下课就围满了人。 范倚云跟费旸去挤,温灼就坐在位置上,看已经发下来的语数英试卷。 她的语文和数学成绩都很好,尽管之前休学过一段时间,但从没有落下课程,成绩基本都保持在120分往上,英语就稍微次了点,通常在110到130上下浮动。 理综里面只有生物一门让她感到头痛无比,其他都还过得去。 只是现在的温灼已经没有心情去关注成绩了,她有更烦恼的事。 范倚云和费旸挤了半天,看到了成绩之后回来,兴冲冲地跟温灼说:“你猜猜你的生物多少分?” 温灼的脸贴在桌子上,没有抬头,像一朵很久没有浇水的小花,蔫了吧唧的,却还是回答:“应该及格了吧……” 范倚云见她不大高兴,也不再提生物分数的事,刚想问问她怎么了,就听见上课铃声响起来,所有人都飞快回到座位上去,班主任也随之走进教室。 范倚云也只得扭头坐好。 班主任章华手里拿了几张纸,站在讲台上说:“还是按成绩排,念到名字的就上来选座位。” 她把毕彤喊上去,将其中两张钉在一起的纸给了他,让他在讲台上念名字,再让学委组织纪律,随后就离开了教室。 十七班的纪律根本不用人管,即使老师离开了教室,教室里依旧还是静悄悄的。 毕彤站在上面,按照名次念,首先念出口的就是江嘉言。 江嘉言在考试里拿第一似乎是很寻常的事,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从容地起身去讲台上摆着的座位表里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回到座位。 温灼收回视线之后,就低下了头,没再继续关注了。 因为换位置的事情与她没什么关系,在转来班级之前温灼的父母就特地跟老师打过招呼,将最角落的这个位置留给温灼,所以不管其他同学怎么换座位,她是不会动的。 半节课的时间所有同学都填好了座位,自习结束之后就是吃午饭的时间,所有学生就利用这段时间来完成换座位。 温灼不需要换,范倚云和费旸也说不着急,于是三人小组又结伴去食堂吃饭。 吃饱饭之后三人又拐去便利店买零食,温灼拿了一瓶甜牛奶边走边喝。 回到教室,基本上所有人的位置都已经换好了,放眼望去熟悉的座位上全是新面孔,就又好像完全到了陌生的班级似的。 温灼快步往座位上走,却又忍不住打量周围,想看看江嘉言是不是在教室,也好奇他选了什么位置。 视线晃了一圈,温灼猛然在自己的位置旁停下目光,脚步也紧跟着慢了下来。 她看见自开学以来,她座位旁边那张一直都空着的桌子上堆放着整齐的书。 书本后就是江嘉言,他姿态很放松地坐着,正用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眺望。 正午的阳光炽热灿烂,覆在他俊俏的脸上,显得他皮肤白得有些晃眼。 温灼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立即“咚咚咚”地狂跳起来。 第18章同桌 温灼从转到十七班之后就没有同桌,一直是自己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她的位置靠着窗,平时就把多余的书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一个人用两张桌子。 这次吃晚饭一回来,那张她常用的桌子已经放上了江嘉言的书。 她放缓了脚步,停在桌边,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看着江嘉言。 她没说话,江嘉言是过了会儿才发现她回来的,扭头与她对望了一眼,开口说话。 班级里正是学生们吃完饭回来的时候,有些嘈杂,温灼听不清楚,只看见他的唇在动。 于是温灼走上前去,更靠近一些,站在了他旁边。 江嘉言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你想坐外面还是坐里面?” 温灼疑惑地将目光一瞥,发现江嘉言的所有东西都还堆放在桌子上,好像是专门等她回来,然后再问出这句话。 “我、”温灼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口说话,脸上就涌起一股热意,下意识闪躲江嘉言的目光,说:“我坐外面就好。” 她把抽屉里的书一本本拿出来规整,做着毫无意义的多余动作,显得自己有事要忙。 江嘉言没再说话了,也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他的东西少,很快就整理完,拉开了窗户朝外面眺望,也不觉得阳光刺眼。 温灼自己忙活了一阵,忽然看到了江嘉言的笔记本,就将三本放在一起,推到两张桌子的中间位置,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温灼虽然天生性子怯弱,但道谢的时候却是会字正腔圆,将声音提高,“谢谢你的笔记本。” 江嘉言看着眼前的三个笔记本,莫名想起了他高一时外借的那本笔记。 那本笔记比这三本都要厚,是他用了一整个学期的作品,后来被还回来时,上面不仅有不明液体的污迹,纸张也折卷,甚至有些页张还被裁了一部分,垃圾桶成了那本笔记本的归宿。 第34章 从那之后江嘉言就再没外借过自己的笔记本。 但或许是那天的阳光太过温暖灿烂,当温灼低着头,漂亮的眼眸里透着些许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帮忙画一下生物考试的范围时,他心软了一瞬,然后说出了将笔记本借出的话。 后来毕彤很直白地问过原因,江嘉言的回答是:“我觉得她是那种会好好爱惜东西的人。” 事实也是这样,温灼还回来的笔记本,没有任何破损折页的痕迹。 江嘉言一边把笔记本拿回去一边笑着问:“你这次的生物考了多少?” 温灼这才想起自己因为忧虑换座位的事,把考试成绩都抛之脑后,现在心头的巨石落下了,整个人都轻松很多,于是又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分数,懊恼自己刚才进教室的时候应该顺道看一眼的,“我还没看。” 但前桌的范倚云听到了两人的交谈,转头说:“我之前看了,你的生物考了81分哦。” 温灼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 “当然啦。”范倚云看着她的表情,有些拿不准她的情绪。 毕竟生物81分在十七班已经是单科垫底的存在了,且她除了数学和语文分数比较高之外,其他科目基本都卡在及格线,总分是全班的倒数第一。 范倚云安慰道:“学习本来就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来的,好歹这次及格了是不是?” 话音刚落,温灼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眼睛弯成月牙,白白的牙齿露出来,是一个充满着开心和满足的笑,“太好啦!我就说我能及格的!” 温灼对自己的要求并没有那么严格,她这半个月恶补生物,尽管江嘉言的笔记本是相当厉害的复习资料,但实际上有些题目没有人讲解,光靠温灼一个人看答案是根本吃不透的,她能把生物从七十分提到及格,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了。 于是她忘记了谦虚,小声地夸奖自己,“我也是挺厉害的嘛。” 声音传进了江嘉言的耳朵里,他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范倚云跟着笑,拉了一下她的手,说:“那为了庆祝你生物及格,我请你吃雪糕!” 温灼的脑子里立即浮现了便利店的冰柜里摆放的各种雪糕,下意识挑了一个巧克力的,但是很快,她的思绪又被另一件事取代。 “你不用换座位吗?”温灼看着中午的课间时间都快结束了,但范倚云和费旸似乎还没有要动身的想法。 “我换什么啊,这就是我的座位。”范倚云说:“坐后面多舒服啊,不用整天被老师盯着,我才不想离开我的宝座呢!” 费旸这时候也扭头,插话道:“是啊,而且我上去填座位的时候发现大学霸选了这里,我就更不能走了,谁不想跟大学霸坐一起呢。” 说着他冲江嘉言笑了笑,说:“大学霸会罩着我们吧?” 江嘉言也笑,眉尾轻挑地扬起,说:“那得看看你化学比上次考试进步多少分了,如果没进步,我可能罩不住你。” 费旸嘿嘿一笑。 他抱着江嘉言的笔记本啃了半个月,化学进步了五分,虽然没有温灼提升的分数多,但他原本就能拿九十分,再往上提升哪怕是一分都是很难的,也不算白费了那本慢慢都是知识点的笔记本。 范倚云和费旸都是话多选手,江嘉言也善交际,原本三人在班里并不算相熟的朋友,但上次好赖一起出去玩过,现在就像老朋友一样交谈,互相开玩笑。 温灼虽然没有参与聊天,但心情太好,一边听着一边拿出卡纸折千纸鹤玩。 范倚云和费旸为什么没有选别的位置,江嘉言为什么成她的同桌,这些问题温灼不会深入考虑。 她只知道她依旧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也因为江嘉言的到来让她心情愉悦。 她从未向江嘉言靠近,然而江嘉言却自己来到了她的身边。 午休时整个教室都是安静的,窗户开着,秋风飘进来将桌上的书本吹得翻动,教室里偶尔传来书本翻页的声音。 江嘉言睡着了。 他枕着一个小巧的软枕,两条长长的手臂叠起来,脸埋下去只余下个毛茸茸的后脑勺,柔软蓬松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飘动着。 温灼悄悄把眼眸偏移,看向江嘉言。 江嘉言的睡相很乖,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都不会动,只有班级里传出有些大的响声是,比如谁的凳子在地上拉了一下,或者是谁出门时关门声稍微大了点,他才会被短暂地惊醒,然后换个姿势继续睡。 温灼的面前摆着生物资料,用了整个午休的时间才写了一页,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偷看江嘉言了。 午休结束铃响起的时候,江嘉言睁开惺忪地睡眼,看见温灼在做题还问了一句,“怎么没睡觉?” 温灼翻着手中的资料,顿了顿才回,“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下午的生物课,生物试卷发下来,温灼的心思就从江嘉言的身上收回了,认真琢磨起试卷来。 虽然说她进步了不少分,但也仅仅是刚过及格线,只拿了八十一分的试卷上错题还是很多的,想要把分数提到九十分往上,光靠解析做题根本不够。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忙活摘抄试卷错题,江嘉言也始终安安静静的,没主动跟她说话。 最后一排座位非常宽敞,江嘉言如果想出去也不需要温灼起来让位,直接从她身后就离开了。 第35章 晚自习前,江嘉言还没回教室,范倚云朝门口张望几下,转头跟温灼咬耳朵,“你知道江嘉言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位置吗?” 温灼迷茫地抬头,“不知道,为什么啊?” “因为这里清静。”范倚云并没有将话说得很绝对,补上一句,“我猜的哈。” 温灼没理解“清静”的意思。 因为范倚云和费旸嗓门大话也很多,两人很喜欢打打闹闹,前后位又离得近,基本上只要他们不刻意说悄悄话,温灼都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很热闹,算不上清静。 范倚云又说:“你没发现换了位置之后,就没人再来找他问问题了吗?之前下课的时候,他的座位周围全是人呢。” 这么一说,温灼才发觉这件事情,整个下午确实没有一个人来找江嘉言问问题。 “为什么?”她问。 “开学那次是老师排的座位,所以坐在江嘉言附近的人都可以厚着脸皮去找他问问题。但这次都是自己选位置,十七班里除了成绩排名靠后没得位置可选的人,有几个愿意坐后排的?那些人选择坐中间或者前排的好位置,当然不会再厚着脸皮特地来后面找江嘉言免费指导功课了。” “所以我觉得江嘉言来这里,就是图个清静。”范倚云说。 温灼把她的话琢磨了一下,觉得非常有道理,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心渐渐也冷静下来。 她意识到江嘉言选择这个位置的目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特殊性,他单纯的,就是不想让别人来打扰他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温灼喃喃道。 他如果是不想要任何人的打扰…… 温灼心想,那她也不会是例外。 温灼有时候觉得范倚云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很细腻,比如她在晚自习开始前扭头过来跟她说的这几句话,看上去就是随口闲聊。 实际上却像是在提醒温灼,别想太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变得飘飘然。 而温灼又是如此乖巧听话,于是整个晚自习,她都老老实实地整理各科试卷的错题。 反倒是让乍得清静的江嘉言有些不适应了,在最后一节课时主动把温灼放在桌边的错题本拿起来翻开,问她,“这些题你都会了?” 言下之意好像在说:你身边坐着这么大一个学霸,真就这么浪费? 第19章香葱烤包子 江嘉言知道温灼性格温顺,安静的时候像小兔子一样,任何动静都是轻轻的。 他在选择座位的时候,没什么犹豫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温灼的旁边,就是因为这个。 但她安静得过了头。 江嘉言稍微观察了一下,发现温灼把错题摘抄到笔记本上之后,先是对着答案来回看个几遍,如果懂了的话,她就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如果没懂,她就微微皱起眉毛,显得很苦恼。 根据江嘉言的不完全统计,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五次,露出苦恼的表情有十三次。 这就说明她最少也有十三道错题不理解。 但她好像变成了个锯嘴葫芦,完全不把他这个各科成绩都位于十七班第一的同桌放在眼里,没有任何向他讨教问题的念头。 江嘉言的教养极好,脾气温和,情绪也很稳定,别人只要张开了口向他求助,能过做到的事情他一般都不会拒绝。 温灼好像没察觉到这一点。 他主动拿起温灼的错题本,一翻开里面就是整齐的字体,每一道错题都抄得很整齐,答案也在上面写着,但不少题都缺少了解题步骤,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哪道题温灼仍然不会。 以他平常大量的刷题量,大部分题都是老面孔了,他一看就能从脑中调出解题思路来。 抬眼瞟了一下温灼,就见她的目光有些紧张,老实回答说:“还有一些不太会。” 但她很快又补充道:“不过我慢慢就能琢磨透了。” 江嘉言给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你可以问我。” 温灼捏紧了手中的笔,“……你也要学习,会耽误你的时间。” “不会。”江嘉言勾着唇角笑了一下,语气里有种调皮的得意,“我的生物可是满分哦。” 哇,那是挺厉害的。 温灼心想,江嘉言这是在表示她可以打扰他,问他问题的意思吧? 比起错题本上的那些难题,温灼还有一个更好奇的问题,她问道:“你为什么可以长那么高?” 江嘉言:“……?” 他想了想,觉得这也算是生物学的知识范围,于是拿起纸笔给她讲解染色体和基因信息的传递。 最后一节晚自习没有老师守着,教室安静,江嘉言放低了声音给她讲知识点,温灼必须靠得很近才能够听清楚。 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她的肩膀距离江嘉言的手臂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耳朵里都是江嘉言轻缓的声音。 那些话像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心尖上,痒痒的。 温灼因此又变得开心起来。 晚上放学,温宗元站在车边等她,老远就看见温灼从人群里一路小跑过来,白嫩的脸蛋红红的,两边的嘴角都翘着,显然心情很好。 温宗元摸了一把她的脑袋,让她上车。 系安全带的时候,温灼有些小自豪地宣布自己的成绩,“我所有的科目都及格了!” 温宗元应道:“真棒啊真棒,这必须要奖励,周末带你去吃海鲜大餐!” 第36章 温灼喜欢吃海鲜,于是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哼歌。 回家之后又发现温宗元给她买了一箱甜牛奶,所有让人高兴的小事组合在一起。 “世上最幸福的人诞生了。”温灼郑重其事地说:“就是我。” 温氏夫妇的笑声叠在一起,他们也发现了,自从温灼转到十七班之后,大部分时候的情绪都是向上的。 一直保持好心情,对病情的恢复至关重要,这是温宗元夫妻俩最愿意看到的情况。 温灼就是温家的核心,是最重要的部分,她开心的话,温宗元与林昕自然会跟着高兴。 刚到家不久,班主任章华就给温宗元打了电话,说起今天调座位的事情,特地问温灼习不习惯有同桌。 温灼刚洗完手,正在喝牛奶,笑嘻嘻地说:“谢谢老师,我的新同桌对我很好,给我讲了很多题。” 温宗元对章华真心实意地道了谢,自己的孩子得老师如此悉心关照,他万分感激,连连说双休时请老师吃饭,客气的话来回推了几下,电话挂断了。 林昕问,“勺勺的新同桌是小男生还是小女生呀?” 温灼马上就回答说:“是大男生,他很高,比爸爸都高。” 温宗元咳了咳,清两下嗓子,说:“是上回给你搬书的时候在门口遇到的小男生吧?胡说,哪有我高啊?” 温灼疑惑地往父亲的头顶看了一眼,说:“他说他的身高是855。” “你爸只有853。”林昕说。 “那是我净身高,我穿个鞋,再加上头发,也有855了。” “可是爸爸,你上次遇见他的时候,是……”温灼做了个抬头的动作,仿佛在模仿当时的温宗元,“这样看他的。” 林昕憋不住,大声地笑起来,温宗元因此面子挂不住,赶忙逃跑,“我洗澡去了!” 温灼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点进旅行青蛙,发现背包和桌子上的食物都没有了,而“江嘉言小青蛙”还在外面旅行。 温灼立即非常心疼,内疚于她因上课而让小青蛙空着肚子出去,为此她充值了人民币买三叶草,全部用来买食物。 为了完成任务领取蜜渍枇杷,她还把游戏分享给妈妈。 正在保存小蛙寄回来的照片时,微信突然弹出一条信息。 江嘉言:这游戏好玩吗? 温灼吓得手机差点没拿稳,心脏狂跳,点进去一看,才发现自己把分享给妈妈的信息发给了江嘉言,那原本空白好长时间的聊天界面总算有了新的东西。 她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想要道歉表示自己发错了,但很快江嘉言的第二条信息就发了过来。 江嘉言:你玩这个游戏会氪金吗? 温灼把原本打的字又删掉了,问:什么是氪金? 江嘉言:就是充值人民币 温灼:我只花了25。 江嘉言:买什么东西? 温灼:三叶草,可以买很多食物,还有护身符,保佑小蛙出去旅游的时候平平安安。 江嘉言:什么食物? 温灼:香葱烤包子,彩椒烙蛋饼,海苔煎豆腐,我买了很多。 温灼说的都是商店里最贵的食物,她给“江嘉言小青蛙”买的都是最好的。 江嘉言拿着手机,看了眼面前桌子上摆得各种从各地空运来,被精心烹调的昂贵食物,喝了口水之后站起身说:“不吃了,撤掉吧。” 站在后方候着的管家做了个手势,佣人立即动身。 奢华的别墅大得夸张,像宫殿,清冷寂静,但凡有一点声音都显得突兀,佣人上前收拾精致的碗碟都轻手轻脚的。 管家来到江嘉言身边,带着非常专业的恭敬态度,“少爷,今天的晚餐似乎不合您的胃口,需要让后厨重新做一桌吗?” “不用了,”江嘉言头也不抬地进了电梯,说:“我想吃香葱烤包子。” 同时在手机上打字,发出信息: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江嘉言的房间在顶楼,电梯门一开,就看见乖巧的萨摩耶坐在电梯面前,吐着舌头,尾巴欢快地摇着。 他走出来后,萨摩耶就往他的腿边拱,江嘉言的行为由心,随手拍了一张发给温灼。 温灼:好可爱!它叫什么名字? 江嘉言:江懿行。 “嘉言懿行,是个成语。”温宗元解答女儿在饭桌上突然问出的问题,桌子并不大,一家三口坐着却刚刚好,他给温灼夹菜,说:“指有益的言论和高尚的行为。” “如果一只狗狗的名字叫懿行呢?”温灼又问。 “那就说明它的主人很疼爱它啊。”林昕给温灼剥好了虾,喂到她的嘴边,“可能是把它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 温灼嘴里嚼着东西就不说话了,心想着江嘉言真的很疼爱他的狗,连微信名都是狗狗的名字。 夜晚临睡前,她把跟江嘉言的聊天记录翻了又翻,尽管都是些很平常的对话,也没说几句,但她总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放下手机睡觉,连梦都跟涂了蜜似的。 接下来的几天,温灼比之前都要忙碌。 江嘉言很有授人经验,也非常耐心,他把温灼这次考试的所有错题都过了一遍。 只教解题思路,然后把题中涉及的知识点给列出来,让她自己去解答。 一开始温灼总不好意思问,不敢打扰低头写题的江嘉言。 但他的态度总是很温和,隐隐有些鼓励温灼去问问题的意味,甚至在温灼解出正确答案之后不吝夸奖。 第37章 这种鼓励给了温灼极大的信心,也逐渐习惯遇到难以解答的难题时去询问江嘉言。 双休的时候,她还主动给江嘉言发了信息,问作业里的问题。 温灼对新的环境和人总是需要时间去适应,更何况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同桌了,在上个班级里,她甚至连前桌都没有,自己一张桌子坐在角落中,前后都是空着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江嘉言成为她的新同桌这件事,她适应得非常快,也非常自然。 周一的晚自习是大班会,每个人都要写期中总结上交给班主任看,还要发奖状和批评犯了错的学生,计算所有学生的学分。 班长因此都忙碌起来,毕彤喊了江嘉言帮忙。 下午放学之后教室里没几个人,毕彤坐在温灼的位置上,与江嘉言一起计算学分。 “今晚的班会还有一个活动。”毕彤突然说:“所有人都匿名写一段话,然后收到讲台上念出来。” 江嘉言知道班主任章华是个很感性的人,她会设计这个环节也正常,“什么话都行?” “嗯,没有限制。”毕彤在纸上写着数字,表情却有点心不在焉,像是随口一说:“你觉得……我匿名给温灼表白怎么样?” 江嘉言安静了片刻,然后说:“不行。” 毕彤愣了愣,手里的笔停住,抬头看向江嘉言,却发现江嘉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手里的动作。 他正在非常认真地看着毕彤,然后重复道:“不行。” 第20章温灼的奖状 毕彤想从江嘉言的脸上找出开玩笑的表情,但从眼角看到唇边,他的脸上却是十分的正经。 江嘉言没在开玩笑。 毕彤的脸色有些僵硬,已然笑不出来,只是问道:“为什么呢?” “这是劝告。”江嘉言显然没有深入讨论这个话题的打算,他低下头,说:“最好不要。” 毕彤看了他一会儿,默不作声地继续计算学分,很快将这个话题揭过去,转到别的地方。 没多久温灼和范倚云结伴回来,看见毕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就远远停下来,站在旁边,安静地等待。 范倚云坐位置上,问了一嘴,“这是在忙活什么呢?” 毕彤头也不抬地说:“在计算学分,怎么样,你想不想知道自己还剩多少分?” 范倚云惊讶,“什么还剩多少分?我平时这么老实,遵守班级纪律,有什么活动也积极响应,应该有很多分才对。” 毕彤笑了笑,“但是你早读迟到,在晚自习偷偷吃东西,还有午休不请假就消失在教室里,这些扣的分可不少。” 范倚云哀嚎一声。 江嘉言将笔合上,把本子递给毕彤说:“还剩下几个人了,你自己回座位上去算吧。” 毕彤哎了一声,“江少爷,就还剩几个了,给算完呗。” 江嘉言没答应,用下巴指了指,说:“你该起来了。” 毕彤转头看去,这才发现温灼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几步之外盯着他。 他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东西,赶忙站起来说:“抱歉,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他拿了东西离开座位,后退几步,温灼才缓缓走到座位上,转头对他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毕彤赶忙与她搭话,“你吃完饭了吗?” 温灼点头,“吃完了才回来的。” “吃的什么?我为了统计咱们班的学分和确认班会的流程,都没时间去吃饭呢,今天食堂有新菜吗?”毕彤说。 “吃的抄手,班长你辛苦了,今天食堂没有新菜,因为昨天才换的菜单,可能这一个月都不会有新菜了。”温灼将他的话一一回应。 她这样乖巧回答问题的样子落在毕彤的眼里自然是可爱极了,顿时嘴角就压不住了,咧开嘴笑,“你怎么每句话都回应。” 温灼不大理解地看他一眼,“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毕彤很直白地说:“你好可爱。” 范倚云和费旸坐在位置上,一人手里拿着一根雪糕吃着,面朝着毕彤看。 江嘉言闻言也抬头。 温灼的余光里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禁不住红了耳朵,羞赧地低了低头,“谢谢你的夸奖。” “我实话实说。”毕彤拿着东西离开。 温灼坐下来,觉得有些热,随手拿了一个笔记本扇了扇。 江嘉言的目光从毕彤的背影晃回来,轻飘飘地落在温灼的脸上。 秋季的天黑得早,教室里的光都已经打开,白炽灯洒下来覆在温灼的脸上,将她的脸照得白皙透亮,从耳朵尖晕染开的红晕像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打了一层柔色的腮红。 温灼的眉毛和眼睛都黝黑,睫毛密长,眼眸里映着灯光,亮盈盈的。 她的长发编了漂亮的辫子,盘起来夹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抓夹,碎发散在眉间,随着她手里本子的扇动而轻轻拂过眉毛。 温灼无疑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五官是那种乍一眼看上去就会让人觉得精致美丽的类型,但她的神情总是充满稚气,杏眼圆圆,所以总是给人留下“乖巧,可爱”的印象。 脸红的时候,便是漂亮可爱混在一起,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有一份旖旎在其中,很容易让人心动,尤其是十几岁年纪的少年。 江嘉言突然开口:“我周末买了新的习题,挑了几道出来,你要不要试试?” 第38章 温灼飘散的思绪瞬间被这一句话给束起来,她当即就应道:“好啊。” 江嘉言那了一张复印纸,递给她说:“挑会做的先做,不会做的就空着。” 温灼接过来一看,就见纸上印了一页的题,物化生都有,不是那种简单的题型。 她将桌面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开始低头做题。 晚自习开始,章华拿着一沓奖状进了教室,开始了班会。 期中考试全班前三名和总学分前三名都有奖状。 念到江嘉言的名字,他上去就领了四张奖状。 一张是他成绩第一,一张是他学分第一。 范倚云悄悄说:“据说他暑假参加了省级的数学竞赛,拿了一等奖,光是这一项加的学分都够甩全班学生几条街了。” “好厉害啊。”温灼小声地惊叹。 还有两张是运动会获得的名次奖和学校发的年级第一奖状。 四张奖状一拿下来,江嘉言就把他们卷了卷扔进桌兜里,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温灼不由得多瞟了几眼。 她上次获得奖状还是在初一。 但那奖状远不如江嘉言手里的这种好看,她也没有获得过那么高的荣誉。 讲台上还在继续发奖状,章华笑容温和地说着嘉奖的话,以此来鼓励十七班所有正是青春年少的学子。 等奖状发完,就开始点名上半学期惹了祸和学分倒数后三的学生。 实际上也算不得批评,毕竟十七班的学生将标准拉得很高,学分倒数并不代表学生就劣迹斑斑,章华仍旧是以鼓励为主,警醒那些学生更严格地约束自己。 范倚云就是其中之一。 而其中唯一一个批评的只有在学校里记了过的程璐璐,上次的事情过后她不仅被请了家长,还撤掉了班长一职,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滑了十多名。 那天程璐璐泪眼盈盈地向她道歉,乞求原谅,还说要跟她做朋友,而温灼就算心软,有心原谅,却也无法左右程璐璐的处罚结果。 不过,不管她是为了逃避惩罚才向温灼道歉,还是真心实意知道错了,现在的温灼已经明白,这些东西是程璐璐应该承担的。 就像江嘉言说的,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 奖励和批评的缓解都已结束,接下来就是匿名交流会的环节,毕彤和学委发着相同的纸张,章华站在讲台上说:“把你们想说的话写在纸上,可以是对父母说的,对同学说的,或者是对你自己说的,总之这是你们自由发挥的一次喊话机会,我建议你们写一些有意义的话,或许很多年之后你们会仍然记得今天。” 纸发到了温灼的手上,她低头看着洁白的纸,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在上面写什么。 “自己写自己的,不要相互交流,也不要去问别人写的什么。”章华在上面说:“这是匿名活动,别傻傻地把名字写上去。” 班级里传来一阵笑声,费旸伸长了头,凑到范倚云的手边,“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范倚云骂了句,“滚。” 温灼捏着纸,转头看了一眼江嘉言,却见他已经拿笔开始写了,于是也赶忙低头写。 她思来想去,斟酌半晌,才认真地落笔。 十分钟后收纸,所有人按照章华的指示把纸张背面朝上,交给了毕彤,再统一扔进木盒子里摇晃,然后由学委抽一张读一张。 学委是个名叫方悦可的女生,她声音清脆响亮,普通话说得很好,字正腔圆,连“希望我能找个漂亮老婆”这种内容都能读得严肃正经。 温灼也停下了做题,两手托着脑袋,认真地听。 大多学生都不知道该写什么,除了一些个别不正经的,其余基本都是“希望成功上岸”,“成绩越来越好”,“以后成为有钱人”这种类似许愿的内容。 温灼仍然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在心里默默点评。 这个愿望很实在。 这个愿望怕是有点难。 啊,我也想成为有钱人…… “首先,我要先感谢亲爱的章老师。”学委念出这句话的时候,教室里立刻笑开了,纷纷说这人抖机灵,匿名拍马屁。 温灼心中顿时涌起热潮,将两个拳头都攥紧,漂亮的脸蛋在教室里的笑声中红成一片。 学委继续念着:“她很认真地照顾每一个学生,负责又有耐心,还很温柔,我喜欢章老师。” “然后我还要感谢我的朋友,他们帮助了我很多,总是给我带来许多开心快乐的情绪,我喜欢我的朋友。” “最后我还要感谢我的父母,是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包容我,鼓励我,让我在不断跌倒的道路上又不断爬起来,让我住进了安全的岛屿,我喜欢我的父母。” 学委读完这句话时停下了,教室里起初那些笑声已经消失,章华朝温灼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寂静之中率先鼓掌,很快掌声就连成了一片。 温灼的脸红扑扑的,丝毫没注意江嘉言在注视她,只是低声喃喃,“还有一句呀……” 掌声停下之后,学委把最后一句接上,“我喜欢我养的小青蛙。” 这就是最后一句了,温灼摸了一下滚烫的耳尖,在教室里的一片笑声中有些心虚地把头低下来。 这句话夹带私心,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就像没有人知道温灼手机里养的那只小青蛙名叫江嘉言。 第39章 方悦可又读了几张纸,再抽出来的一张让她愣住了,并没有直接读,而是拿给章华看。 章华露出笑容,点了下头,于是方悦可大声朗读:“我喜欢江嘉言。” 教室里顿时响起翻天的起哄声,男生女生一起叫着,纷纷转头朝江嘉言的位置望去。 温灼也遭了牵连,那些一张张扭过来的脸,看过来的眼睛,充满着看热闹和戏谑的注视让她下意识变成了乌龟,缩在高高的书堆后面。 章华跟他开玩笑,“江同学来回应一下。” 温灼捏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开始紧张,就听江嘉言带着笑的声音响起,“哪有好学生会早恋啊,再说我可有家室了,老婆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别打我的主意了。” 她看着江嘉言的脸,笑容里带着几分懒洋洋,是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拒绝。 很随性,却也认真,不像假话。 教室里顿时笑声一片,江嘉言的话虽然是拒绝,但也并没有那么冷酷,让气氛更轻松不少。 温灼像是被灼烫一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脸颊烧起热意。 就好像,被江嘉言拒绝的那个人是自己。 章华跟着闹了一会儿,还是正经地教育了两句,让所有学生把重心放在学习上,适当的娱乐和放松就足够,努力刻苦地坚持完剩下的一年半,日后前途必定光明坦荡。 十七班的学生是整个年级的理科尖子生,他们自有大好前途。 章华教育完之后,剩下的时间让所有学生写一篇不少于五百字的期中总结放学交,然后把毕彤喊出去交代一些事情,将自习时间留给学生自己,。 老师走之后,教室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温灼心里很乱,胡乱地翻找着笔记本,正考虑用什么纸来写期中总结的时候,一张卷起来的奖状从桌子的另一边推过来。 她惊讶地转头,问江嘉言,“这奖状你不要了吗?” 江嘉言说:“这是你的奖状。” “啊?我也有奖状?”温灼虽然吃惊,脸上也忍不住出现高兴的神色,将卷起的奖状慢慢展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奖状两个大字,再往下就是飘逸俊秀的字体。 温灼同学: 你在本学年度上半学期中成功融入了十七班,并且交到了好朋友,生物也进步十二分,表现极为优秀,被评为进步之星。 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松市一高。 2021年,十一月。 范倚云在这时候扭过身来,往写着日期的地方指了指,“你看,这是正儿八经的学校的章,还是大学霸好使,拿着奖状去就能要到章。” 费旸跟着笑,“这个奖怎么样,不比年级第一的奖状逊色吧?” “恭喜你啊,温灼同学。” 江嘉言也说。 第21章不挑食的江嘉言 温灼这前半生里,遭受的所有让她心受重创的恶意都来自学校。 尖酸刻薄的老师,排挤敌对她的同学,温灼所经历的三次转班都留下了不开心的记忆。 上一次转班就在半年前,温灼自己一张桌子坐在角落里,不与任何人交流,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有时候她坐在教室里一整天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自从温灼患上严重的心理病之后,她就没有了朋友。 或许从前也没有,温灼早在一次次的受伤中明白,交朋友不是一味地迎合顺从,也不是自欺欺人的讨好。 在来到松市一高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孤单渡过剩下的高中生涯的打算,在心中劝慰自己,就算孤单寂冷,咬咬牙坚持一下,也能把高中读完。 温灼认为自己已经长大,能够像大人那样,承担和忍受来自生活里的痛苦磨难,过着跟大部分人一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平庸生活。 可是这张奖状。 这张夸奖她成功融入十七班,交到了朋友,生物进步了十二分的奖状让温灼知道,自从她转来十七班之后的每一处努力,每一个坚持,每一个向上的变化都有人关注,有人在意。 人就是要在一个接一个的鼓励中前行,否则要怎么在这艰难的道路上坚持呢? 这些嘉奖和鼓励化作了柔和的春风,吹进了她心中的岛屿,于是万物生长,贫瘠的土地开出了花。 微颤的睫毛轻抬,一颗晶莹滚烫的泪珠就从眼眸中落下来,砸在了奖状上。 温灼吓了一跳,赶忙用手指把泪珠抹去,生怕破坏了这张无比珍贵的奖状。 但决堤的眼泪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温灼低下头,用手背胡乱蹭了蹭眼泪,将眼眸蹭得一片湿润,鼻尖也红了。 其他三人见她滚落豆大的泪珠,又这么爱惜这张奖状的模样,心中不由也动容。 范倚云拿出纸递给温灼,柔声哄她,“一张奖状就把你高兴成这样啦?你可真好收买啊小温灼。” 温灼擦着不断冒出的眼泪,爱不释手地一遍遍摸着奖状,指尖滑过上面写着的字体,抽泣着说:“可是从来没有朋友送过我奖状。” 她是在陈述事实,但在哭腔的衬托下,这句话就显得委屈和可怜兮兮的。 范倚云和费旸的心都化作一滩水,只想把温灼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但碍于现在还是上课,两人都不太好有动作,只能小声地安慰她。 江嘉言始终沉默着,他只是看着温灼,将目光聚集在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不断冒出的眼泪。 第40章 前桌的两个人与温灼说了会儿话,见毕彤回来了,就转过身去。 温灼的眼泪也擦干了,潮湿的眼尾染上微微的红色,她嘴边挂着愉悦的笑,将奖状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又转头对江嘉言说话,“谢谢你。” 她总是在道谢,于是自己也觉得“谢谢”在她嘴里有些廉价了,不足以表达她此刻满心的感动,便又补充说:“你的字写得真的很漂亮,像书法家,而且你也好厉害,竟然能要到学校的章,还有……” 太多了,如果让温灼去夸赞江嘉言。 以她语文作文能够稳定在45分以上的水平,能写出很多江嘉言的好,用密密麻麻的长篇去表达感谢。 但要是从嘴里说出来,温灼就很难措辞,反反复复只有那么几句,强调“谢谢”二字。 可别人根本不知道,她心中的感谢究竟有多么深厚。 温灼笨拙,不知怎么表达。 江嘉言的目光从她的眉眼晃了一圈,弯唇笑了,说道:“所以,你要怎么报答我?” 温灼立马说:“我一定要报答你,我能为你做什么?” 江嘉言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在温灼紧张的盯视下,慢慢说道:“你好像很擅长说晚安,那你今晚睡前就跟我说一次晚安。” 温灼一开始还没想起来江嘉言究竟是从哪里得来她很擅长说晚安的结论,随后很快想到,当初李天岩莽撞地在班里跟温灼告白时,曾说过一句“那段时间的聊天和每天晚上的晚安”。 但那一句句晚安,都是温灼拒绝与李天岩聊天被逼出来的。 温灼并不擅长。 “为难吗?”看出温灼的表情迟疑,江嘉言很善解人意地说:“跟李天岩说就可以,跟我说就不行?” “不,不不。”温灼连忙摆手,“可以可以,我不为难。” 正是因为过于简单,所以让温灼有点小惊讶。 江嘉言笑了笑,不再说话。 温灼把奖状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里,心脏怦怦乱跳,久久不得平静。 因为江嘉言实在是太温柔,也太细心。 像一棵遮天蔽日的长松,在一片小树苗中如此茁壮地,突兀地生长着,接受着璀璨的阳光。 他胜过温灼所认识的所有男生。 也是除了父亲之外,唯一一个让温灼有安全感的男生。 她觉得自己喜欢上江嘉言是一件不太好的事,却又觉得这是一件太过正常的事。 毕竟她转了那么多次班,也从没有人会对她说: “十七班欢迎你,温灼同学。” 晚上回家后,温灼大声向父母炫耀自己获得的奖状,这让父母很高兴。 温宗元拿了奖状,说明天定做个框将它裱起来挂在温灼的房间里,又让温灼邀请朋友在双休日的时候来家里吃饭,好好感谢他们。 温灼觉得这个主意很好,拿起手机跟范倚云和费旸说了,两个人都很快答应,但轮到点开江嘉言的聊天框时,她又犹犹豫豫很久,打出的字删删减减,措辞许久才发出。 【你好,江嘉言。我爸妈说请你们周六来我家吃饭。】 【你有时间来吗?】 消息弹出的时候,江嘉言正好又在吃饭。 白玉桌子洁白无瑕,倒映着吊顶的水晶灯,光芒透过银制的餐具折射到江嘉言的脸上,显得他的俊脸相当清冷。 空旷的别墅里寂静非常,除了后面的一排站姿笔直的佣人之外,再没有别人。 江嘉言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摆弄着餐具,即便面前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精致盘子,是各种各样昂贵的菜色,他也没有半点想好好吃饭的样子。 管家就上前来,躬身重复着每晚都会询问的话:“少爷,需要换一桌菜吗?” 江嘉言一边回信息一边说:“不用了,没胃口。” 【好啊,具体什么时间,发个定位给我】 温灼也回得很快,她先是发了个位置。 【周六十一点半来之前就可以,我家是十二点开饭。你喜欢吃什么菜可以告诉我,我让爸爸买。】 江嘉言回道:【什么都行,我一点儿不挑食】 消息发出去,他站起身,再没看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往电梯走。 站在电梯门口,江嘉言突然问:“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马上回答:“江先生后天的飞机,下午就能到家。”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江嘉言走进去,站在里面对管家说:“让人给城北的房子打扫,我明天搬过去。” “好。”管家应了一声。 电梯门合上。家里的帮佣都很专业卖力,连电梯内部都擦得干干净净,完整清晰地倒映着江嘉言的面容。 他敛着眉眼,如覆寒霜。 温灼回了个好字,聊天就结束了。 她感觉心情非常好,心里灌了很多蜜似的,嘴角总带着无意识的笑容。 写完作业洗完澡,又写了不少日记,温灼钻上床,睡觉前记性很好地给江嘉言发了一条信息。 【江嘉言同学,晚安。】 想了想,她又发了一句。 【祝你好梦。】 这次她不像之前那样刚发完消息就赶紧关机,而是又玩了一会儿手机。 五分钟后,她收到了回信。 【晚安。】 温灼带着甜蜜欢欣入睡,赶赴一场美梦。 第41章 周五的早上,温宗元送她的时候,她催促了三遍,坐上车温宗元笑着问她:“勺勺现在喜欢去学校了?” 温灼扣上安全带说:“因为快迟到了。” 温宗元仍旧再笑,并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自己女儿什么样,有什么变化,他当然是最清楚的。 温灼曾经对学校产生了巨大的抵触心理,一旦提到上学,她所有的情绪会在立刻崩坏,甚至不愿看到课本书笔之类的东西,为了她的安全,也只能办理休学。 后来经过治疗她情绪稳定,主动提出了上学,但仍然能看出她对学校的畏惧心理,就算是迟到,她也从不会在早上催促温宗元一句。 因为交了朋友,所以温灼对学校抱有期待。 治疗温灼的心理医生曾说过,这类疾病的根本就是出在心上,吃再多的药接受再多的开导都不如她自己的情绪转变,毕竟人心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 温宗元已经开始思索周六买什么好吃的感谢她的新朋友了,他决定拿出自己十八般厨艺好好招待。 温灼赶去教室,因为快要迟到了,她的脚步有些急。 这个迟到并不是学校的铃声,是她给自己定的时间,她要赶在教室里人还少的时候去,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温灼小跑进教室的时候,班级里已有不少人,她低头匆匆行过,就看到江嘉言已经在座位上,还有些惊讶。 开学那么长时间,根据温灼的观察,江嘉言就属于那种上课铃响前几分钟才会进教室的人,这还是第一次看他来这么早。 温灼蹑手蹑脚地坐在位置上,怕自己吵醒了他,却没想到即便是那么细微的动作,他还是醒了。 江嘉言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晨曦的光从窗户落进来,已是深秋,难免有几分冷意。 温灼刚想说话,目光猛地却顿住。 她看到江嘉言的左边眉毛上有一条血痕,颧骨的地方也有些淤青。 第22章做客 江嘉言自己却半点不在意,问了句,“冷吗?” 然后顺手关了窗户。 这反而让温灼拘束起来,她不知道该不该对江嘉言的伤视而不见,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关心。 “我不冷。”温灼回答,说话的时候,又往他的脸上看了一眼。 也许是这眼神不加掩饰,江嘉言一下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但温灼不问,他也并不多言,只翻开了自己的课本,问:“你每天都来这么早?” 温灼说:“是啊,因为我起得比较早。” 江嘉言眉眼倦怠地看了看她,见她一副神采奕奕,精神气十足的样子,进行了短暂的自我反思,然后趴在桌上说:“我再睡会儿。” 温灼应了一声,动作停下来,随便拿了一本书摆在桌上,眼睛却频频朝江嘉言露出的后脑勺上看。 心中不断猜测,他是跟人打架了吗? 或许是他家太有钱了,被恶人盯上。 因为江嘉言总是坐着范倚云口中所说的“这种车如果出生的时候就没有的话,这辈子也就买不起了”的车来上学。 他应该报警。 温灼想到他脸上的伤痕,想到那些暴力施加在江嘉言的身上,一股子杂乱的情绪就裹住了她的心头。 心烦意乱。 早读铃声响起,江嘉言爬起来,依旧是一副没睡好的懒洋洋样子,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翻开书敷衍地看着。 范倚云转头来借东西,这才看到他脸上的伤痕,惊诧道:“嚯!江学霸这脸上怎么回事?从今天开始改走不良路线了?” 温灼心头一紧,听到盘旋在心头的问题被范倚云轻易地说了出来,自以为很隐晦地朝江嘉言投去视线。 就见江嘉言无所谓地笑笑,回答:“遛狗摔的。” 范倚云和费旸都在笑,温灼又看了江嘉言脸上的伤痕一眼,想起第一次见到江嘉言时,蹲坐在他腿边的那只雪白的大狗。 他们玩笑了几句,话题很快就揭过,班级里也有人关心江嘉言脸上的伤,江嘉言很有耐心地回答来前询问的人,同学一笑过后便不再在意。 只有温灼还惦记着。 她还发现江嘉言午休睡迷糊时无意间换了个动作,结果压到了脸上的伤口而痛醒,虽然他又很快睡去。 午休结束之后,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还在睡觉,江嘉言也是。 温灼动作轻盈地出去,跑去便利店问老板要了些冰柜里的冰块,再买了一块很柔软的小毛巾。 小跑回教室的时候,江嘉言还趴着睡,他大概是昨晚真的没睡好,今天的午休时间格外长。 温灼把那些冰块包进小毛巾里,拧成一坨,把底下揉平,然后凑近了江嘉言,动作很轻地将毛巾贴过去,轻轻贴在江嘉言脸颊的伤口上。 或许是她力道太过轻柔,江嘉言一开始完全没有感觉到,依旧睡得沉沉的。 温灼保持着力道,目光往下落,落在江嘉言浓密俊俏的眉毛和漆黑密长的睫毛上,在心里多次感叹江嘉言长得好看。 现在的小年轻,十个里有九个都是颜控,温灼虽然平时并不怎么关注外貌,也不是因为这张脸喜欢上江嘉言,但这会儿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免不了一阵心动。 视线仿佛黏在上面,移不开了。 冰块的温度透过毛巾传到江嘉言的脸上,触动他伤口,加上周围吵闹的环境,江嘉言从睡意中醒来,睫毛微动,在温灼还来不及移开视线收回手之前就突然掀开了眼帘。 第42章 于是他直直地对上温灼的目光。 眸中还有些刚睡醒的惺忪,但江嘉言的脑子清醒得很快,一下就攥住了温灼想要闪躲的瞬间。 她的手刚要收回,就被江嘉言的手覆住。 冰凉的触感传来,不止是毛巾,还有温灼的手。 但江嘉言好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只触碰了一下就离开,慢慢坐起来时,很快明白温灼的好心。他的目光在温灼略显紧张的眉眼处晃了一下,笑着说:“你从哪里搞来的冰?” “我在便利店要的。”温灼已经收回了手,将包着冰块的毛巾留给了他,说:“冰敷可以镇痛。” 江嘉言一手握着毛巾,一手拂了一把额前蓬松的碎发,原本白皙的额角有些不明显的红肿,他按上去,“多谢了。” 温灼低低嗯了一声,扭头假装看书,目光却悄悄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手背上还残留江嘉言掌心的触感,他身体的温度好像很高,以至于掌心都是热的,只在温灼的手背上停留了那么一瞬,温度就暧昧地缠了上来,让温灼乱跳的心用了大半节课的时间才平复。 周五的下午只有两节课,也没有晚自习,提早放学的温灼需要自己回家,她安静地收拾书包,与范倚云费旸道别,叮嘱他们别忘记了明天来做客。 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整个校园都过了放学的高峰期,温灼才背着书包慢吞吞地往外走。 她走到门口,站在路边准备拦车,就看到江嘉言骑着一辆崭新的黑白山地车从对面而过。 他似乎从没有将学校里的东西带回家的习惯,也没见过他拿过书包,此时身上只挎了个胸包,外套拉到下巴,短发随风飘动着,没有表情的侧脸显得几分冷清,从温灼的视线里一晃而过。 温灼之前也在门口看见过江嘉言,他每次都坐进那辆引得周围人都围观的黑色轿车里,关上车门之后黑色的窗户窥探不得里面景色半分,然后往温灼家相反的方向离去。 但今天。 温灼的视线追着江嘉言的背影飘远,心想,今天江嘉言好像和她同路。 温家对温灼的朋友来做客一事很重视,因为上次温灼把朋友喊来家里玩,已经是她六年级时候的事了。 头一天晚上,温宗元就和林昕商量好了要做的菜,夫妻俩在厨房忙活需要提前准备的食材,剩下的则是温宗元在周六起个大早去买新鲜的。 温灼也起得早,她把自己的房间打扫一遍,还特地挑选了好看的衣裳准备接待客人,还亲自跑出门去买中午吃饭时需要喝的饮料,剩下的时间都在开心和紧张的心情里等待着朋友来。 范倚云和费旸是一起来的,两人手里提了酸奶和水果,按照温灼发的门牌号按响了门铃。 温灼像是知道来的是朋友,蹦蹦跳跳地跑来开门,一打开就是她的笑脸。 她特地换上了新衣裳,鸭黄色的连帽卫衣和深蓝色的百褶短裙,脚底踩着毛茸茸的小狗拖鞋,扎了俏皮的双马尾,看起来元气十足。 温灼给了范倚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自己鼓掌,“欢迎欢迎!欢迎来到温灼的家。” 范倚云和费旸一进门就与林昕打招呼,嘴甜还懂事,把林昕夸得直乐。 温灼给两人拿了客用拖鞋,带着他们进了客厅,主动倒上饮料。 或许是太高兴,又是在自己家中,温灼的话显得有些多了,没有话题性地东一句西一句,三个人坐在客厅里聊得开心。 客厅的钟响起整点报时,十点刚过,温宗元给她打电话,说自己双手拿的都是菜,让她去开门。 与此同时门铃响起。 温灼于是又小跑去开门,扬声喊:“爸爸!” 门外的江嘉言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扬起双眉,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手里提着金黄色的礼盒和一些其他东西,笑眯眯道:“这么欢迎我啊?” 温灼的脸成一片,“啊……我还以为是我爸爸回来了。” 她赶紧转身给江嘉言找了拖鞋,顺手去接他提着的东西,江嘉言的手微微一让没让她拿,进门换鞋,说:“叔叔应该在后面,没我快。” 他换了鞋进门,将带来的礼物放在柜子上,跟范倚云带来的酸奶水果放在一起,又跟林昕礼貌打招呼。 林昕见到他,没忍住“哟”了一声,约莫是想说什么话但又忍住了,招呼江嘉言去客厅坐着。 江嘉言一边往里走一边转动着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温家。 虽然这房子是租的,但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整个房中已经充满着温家人的气息,客厅的沙发和桌子上都有毛茸茸的摆件,墙上挂的也是卡通图案,装扮十分“幼稚”。 江嘉言在入户的鞋柜旁边看到了温灼的雨具,那里挂着她透明的雨披雨伞,还有总是用来踩水的雨鞋。 江嘉言刚坐下,范倚云和费旸就凑过来跟他说话,毕竟是在温家做客,两个活宝比平时要拘束很多,说话也降低了声音。 温宗元很快就提着菜回来,温灼跟在他身后,想从父亲的手里接几袋,被温宗元躲开,笑着让她去客厅陪朋友玩。 温灼于是无事可做,在客厅里陪着范倚云几人说话。 夫妻俩齐齐上阵,在厨房忙活到十二点半才开饭,整个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菜。 他们招呼客人落座,温灼积极地拿了碗筷摆放,显然朋友来家中做客让她的情绪很高涨,做起事来充满干劲,脸上一直维持着笑容。 第43章 温宗元和林昕毕竟是大人,不管表现得多么亲切,始终会让范倚云费旸两人拘束,在饭桌上也不太好意思吃。 林夕就让温灼用公筷给朋友夹菜,她很尽职地给三人分着菜,不管自己吃什么,都要给三人夹一份。 温宗元很喜欢夸奖温灼,即便她只是做了一件很小的事——比如给范倚云空了的杯子里倒饮料。 江嘉言在吃饭的时候不说话,静静地坐在一边,温灼给他夹的菜不管是什么他都照单全收,一双漂亮的眼睛总是不动声色地落在温灼的身上。 敛起眸时,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别人捉摸不透的沉思。 第23章特殊的存在 从温家离开时,范倚云和费旸都扶着肚子,不断地朝温宗元和林昕道谢,还与温灼道别。 江嘉言也冲温灼摆摆手,说:“周一见。” 温灼笑容灿烂地回应他。 站在电梯里,范倚云突然说了一句:“温灼的父母看起来很爱她。” 费旸嗤笑,“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江嘉言听着,没说话。 江嘉言知道温家人很疼爱温灼,但是今天来吃了这一顿饭,他发现这种疼爱比他想象中表现得更具体。 温宗元与林昕的谈吐都很文雅,知识渊博,像是读过很多书的人。 一般来说这种人在教育孩子方面都会比较理性,不会将爱意表达得那么浓重明显,但温家却完全不是这样。 他们很爱温灼,表现在家中随处可见的玩偶上,墙上各种各样的卡通装饰,还有温灼那些摆放整齐的一套套雨具,和随处可见的药瓶上。 温家里处处充斥着夫妻俩在乎温灼的气息,尽管那些东西会让整个家看起来很“幼稚”。 前往小区大门,那个小花园是必经之路。 江嘉言从花园门口走过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他想起之前陪母亲来这里捉奸的那次。 其实是他主动要来的,因为他的母亲在这件事上很拿手,不需要带着江嘉言,但当时的江嘉言闲着无趣,就遛着狗跟着晃来了。 他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所以衬得这个小区的景色也十分美丽,只是没想到温灼在也住在这个小区里,实在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缘分。 江嘉言想着,嘴边压着一抹笑,与范倚云两人道别后骑着山地车离开。 这一顿饭过后,几人的关系比之前又亲近不少,在教室的角落里打成一片,就连性格不算活泼的温灼,每回在教室见到江嘉言的第一件事就是笑着跟他说早上好。 与刚转进十七班相比,温灼的变化不是一星半点。 “我昨天又去做了心里检查,医生说我现在处于痊愈阶段,只要保持这样的状态,慢慢就能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温灼小声对江嘉言说。 她把身子微微倾斜过来,肩膀距离江嘉言的肩膀只有半拳,但她仍然卡着安全交际的距离和分寸,并没有与他靠得太近。 江嘉言不动声色地看着,低低应了一声。 他不适时地想起那些向他请教问题的同学,不管是男是女,他们总是为了表达亲近的关系将肩膀抵在他的胳膊旁,半个身子都凑过来,好像这样的距离就能体现出他们与江嘉言的关系有多好似的。 碍于礼貌,江嘉言也从不出口提醒。 “这是好事,不过你现在就是正常人的样子啊,需要恢复什么?”江嘉言说。 心理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她不止一次对温灼说过,她也是正常人,只不过生病了而已。 只是温灼仍固执地认为她不是正常人,她与身边的人都不同,她是患者,是病人,是同学眼中的异类。 温灼抿着唇,下意识退缩了一下,肩膀缩回去没说话。 江嘉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忽而铃声响起,是午休的铃。 “温灼,”江嘉言突然喊她的名字,问道:“你为什么中午不睡觉?” 尽管是学习强度很高的十七班,大部分同学也都会在午休的时候休息一会儿。 江嘉言更是一听到午休铃就开始睡觉,睡到上课铃响前才起来。 温灼并没有那么勤奋好学,却在午休的时候尤为精神,她小心翼翼地,不会在午休发出吵闹的声音,但每次江嘉言一睁眼,都能看到她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盯着书本。 有时候她甚至没有在学习,而是百无聊赖地,在寂静的教室里折千纸鹤。 然后在下午上课的时候用手支着脑袋打瞌睡。 温灼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神色顿时流露出隐晦的紧张来,但由于她不善于遮掩,这股隐晦的神色在江嘉言的眼中也变得明显。 她支支吾吾,仍是那一个答案,“我、我不习惯午睡。” 江嘉言其实可以追问。 问为什么你说不习惯午睡,却在下午上课的时候总打瞌睡? 或者是你中午也没有在学习,为什么不趴着休息一会儿? 但看着温灼闪躲的样子,江嘉言没有追问,而是拿出自己的习题册说:“来复习吧。” 温灼有些惊讶他话题转变得太快。 “距离期末考试还剩一个月,提前开始复习,做好准备,打败全班百分之九十的同学。”江嘉言将物理老师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搬出来,没什么干劲地劝道。 温灼没忍住笑了,盘旋在心头的紧张劲儿散去。 江嘉言当同桌最大的好处就是,温灼多了个免费的私教。 第44章 他总是不吝热心,耐心地教温灼怎样复习,怎样预习,怎样去巩固老师新讲的知识。 还会在月考时主动带着温灼把错题和掌握不牢固的知识点重新学一遍。 学习在江嘉言的带领下,变成了一件简单而又自然的事。 温灼的成绩开始飞快地拔高,在一次又一次的随堂测验中,她的名次不断上升。 范倚云看得眼红,总是在她耳边羡慕地说:“温灼,你也太幸福了吧,要是有个大学霸整天这样带着我学习,我还愁考不上清华?” 温灼愣了一下,“幸福?” 范倚云没注意到她怔然的表情,只是将她的月考试卷翻看着,说:“是啊,江嘉言这么关照你,还不算幸福?” “只是因为我跟他是同桌。”温灼觉得她有误会,澄清道:“如果是你,江嘉言也一样会关照你的成绩的。” 范倚云诧异地抬头看她一眼,夸张地笑了两声,疑问道:“你还真把我们江大少爷当那种热心肠的好人了?你忘了他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位置了吗?” 温灼当然没有忘记,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他只是厌烦很多人来找他问问题,如果是同桌的话,他是会特别关心的。” “这个世界上呢,确实有很多喜欢管闲事的好心人。”范倚云放下了手中的试卷,凑近温灼,小声说:“但江嘉言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学习任务这么紧张,你觉得谁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帮别人改错题,划重点,复习那些已经滚瓜烂熟的基础知识点?江嘉言之前也不是自己独立座位啊,你问问他之前的那些同桌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吗?”范倚云说:“江嘉言这样做,不是因为你是他同桌,而是因为你是温灼。” 温灼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她似乎隐隐意识到范倚云说这些话的含义了,“我是同桌还是温灼,对江嘉言来说有什么不同吗?” “江嘉言对你特不特殊,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范倚云反问。 温灼的脑中一下子浮现出江嘉言的脸来,那些他专心看书做题,或者望着窗外发呆,或者是午休时闭着眼睛睡觉的俊脸。 江嘉言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在温灼这里都是特殊的,她不敢多看,怕自己拙劣的掩饰暴露了炙热的情感,所以对江嘉言的观察并不细致。 自然也就回答不上范倚云的问题。 范倚云还想说话,江嘉言就从教室外回来了,毕彤高声跟他打招呼,声音吸引了温灼和范倚云的注意。 “在教室不适合聊这个,等晚上回去我跟你细说。”范倚云用这句话终止了这个话题。 温灼的心跳仍快得厉害,余光看见江嘉言走来,她往前坐坐,给江嘉言让了让位置。 江嘉言回到位置上,问她:“这次月考的名次进步了多少?” 温灼因为范倚云刚才的话,心里还是很乱,敷衍回答:“好像十几名。” “进步很大啊。”江嘉言说:“要是按照这样的进步继续下去,期末考试你应该能进班级前二十。” 温灼的基础知识学得很扎实,这跟她本身的性格有关。 她的爱好少得可怜,虽然没那么好学,但她没别的事可做,在每个无所事事的瞬间,都会产生学习的念头,以至于不会让她觉得枯燥空虚。 江嘉言发现了这点,再从旁辅导,温灼的成绩就上升得很快。 晚上回家,温灼写完了作业就盯着手机,直到范倚云给她发来了消息。 她赶紧拿起手机看,就看到范倚云很是开门见山地说:你都没感觉江嘉言喜欢你吗? 温灼光是盯着这条信息都觉得脸红心跳,指尖竟有些微微颤抖,莫名的甜蜜从心底溢出来。 且先不论这句话的真假,单是想象了一下江嘉言喜欢她的这种假象,就让温灼前所未有地开心起来。 温灼:你不要乱说话。 范倚云:我可没有,都是有依据的。 温灼:什么依据? 范倚云:很多啊,你想想。为什么别人借不到的笔记本,江嘉言却能借给你,运动会上你摔倒,他刚跑完比赛就背你去医务室,还有还有,之前你被李天岩那个该死的家伙缠上的时候,也是江嘉言站出来帮你解围,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至少对江嘉言来说,你肯定是个特殊的存在。 范倚云:你好好回想一下你跟他相处的时候,他的行为举止真的那么清白吗?真就一点暧昧都没有? 范倚云:江嘉言不是那么热心的人,只要跟他相处久了就会很轻易地看出来。只有在别人开口朝他求助的时候他才会伸出援手,他虽然看起来很热情又温柔,实际上骨子里还是有那种有钱人的倨傲和清冷,如果不是他在意的人,他根本就不会主动关心。 范倚云:所以他根本就是喜欢你。 第24章她好可爱 范倚云发来的消息很快就将整个聊天界面给占满,温灼逐字逐句看完,很长时间都处在目瞪口呆的状态之中。 她的信息看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对自己主张的观点举证也足够细致,但温灼却很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错误的。 因为江嘉言曾在班会上公开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他不会早恋。 而范倚云所说的那些特殊,不过是因为江嘉言知道她生着病,是他温柔的对一个病人的特殊关照而已。 第45章 温灼并没有解释这些,只是回信息说:你想太多啦。 范倚云显然不认为自己想太多,她与温灼又聊了一会儿,看出温灼并不相信,就不再继续。 虽然这次的聊天没有得出个结果,但仍然让温灼很开心,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回想着遇到江嘉言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就算不是喜欢,而是对病人的特殊关照,也足够让温灼满足,让她觉得甜蜜。 而且现在的温灼也很清楚地明白学生当以学习为重,那些少女心事都是繁重学业的挤压之下,用来偶尔放松的调味剂。 她喜欢江嘉言的事,她自己知道就行,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只有温灼的日记本,才知道她的所有心事。 不过范倚云认定江嘉言对温灼有点别的心思之后,看着两人的目光之中总是带着些许暧昧。 比如她如果转头看到江嘉言在给温灼讲题,就会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在一旁看着两人。 温灼一开始还没发现,是江嘉言察觉到范倚云的目光,好笑地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范倚云就笑着打哈哈,“我在排队啊,等你给温灼讲完了题,帮我解答一下呗。” 江嘉言就十分慷慨,“拿来我一起讲。” 温灼还记得范倚云之前给她发的那些信息,不由得在范倚云的笑容里看到几分戏谑,这让她感到局促。 好在范倚云的调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期末考试将近,班级里的同学都进入紧张的复习状态。 期末考试比期中更为重要,这关乎着学生们能不能过个好年,所以这轮复习大家都很认真。 就连平时不着正形的范倚云和费旸也老实不少,闷着头复习。 十二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松市本就是靠北方的城市,还没放寒假就下起了雪。 温灼怕冷,穿得很厚,胖乎乎的羽绒服让她看起来十分可爱,再带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慢吞吞地走在校园里,时不时被路边的雪吸引,停下来捏个雪球在手里玩。 毕彤和江嘉言并肩站在走廊边朝下看。 就像之前的那个雨夜,两个人的视线都神奇地落在了温灼的身上。 “好像企鹅。”毕彤笑着说了一句,“不管什么时候看见温灼,都觉得她好可爱。” 江嘉言回想了下,觉得不像,他反驳道:“像鸭子。” 走路摇摇摆摆的。 毕彤叹了口气,说:“最近跟温灼聊天的次数都变少了,她是不是天天都忙着复习呢。” 江嘉言看他一眼,“你们经常聊天?” “是啊。”毕彤说:“只要给温灼发消息,不管过多久她都会回,可能最近期末了,她没什么心思聊天吧,回的消息敷衍了很多。” 江嘉言问:“是不是在睡前的时候回你,说不了两句她就说要睡觉了。” “对。”毕彤诧异地说:“难道……” 他估计是想问“难道温灼也是这么对你的?” 但及时止住了话头,没把这句会让气氛变得尴尬的话问出来。 江嘉言轻笑着摇摇头,并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 其实他知道温灼带的手表能够正常接收到微信消息和电话,她能在别人发信息的第一时间感受到手表的震动。 她面对不想回的信息时,会一直拖时间,拖到睡觉前,然后以要睡觉当借口。 算是温灼自己想出来的,笨拙的拒绝别人的方法。 温灼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扔掉手中的碎雪,背着书包小跑起来,很快就跑出了江嘉言和毕彤的视线。 吃完了宵夜,温灼正打算去刷套习题的时候,手表突然传来了震动。 可能又是毕彤发来的信息。 他已经连续很多天在晚上给温灼发消息了,温灼并不是不开窍的女孩,她对毕彤的行为多少有点猜测。 但毕彤没说什么表露心迹的话,他发来的内容基本都是普通同学之间的正常交流,比如问温灼最近复习到哪里了,或者问她名次上升这么快的方法是什么。 有时候也会聊到江嘉言,毕彤会问江嘉言平时上课有没有认真听课,会不会走神,复习的强度高不高,似乎将江嘉言当做一个学习上的榜样或是竞争对手。 这些内容坦坦荡荡,让温灼就算想要拒绝都找不到理由,更何况温灼又是一个不擅长拒绝的人。 所以她跟之前一样,总是在睡前再回复毕彤一两条,态度很敷衍,她希望毕彤能够自己察觉。 只是今天一抬手表,看到发来信息的人并不是毕彤,而是江嘉言。 温灼的眼睛一亮,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笔去拿手机,解锁后点开消息,就见毕彤的信息和江嘉言的同时冒着小红点。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开了江嘉言的。 【你平时吃宵夜吗?】 温灼回道:今天吃了,昨天没吃。 江嘉言的信息也回得很快:吃的什么? 温灼:我妈妈做的抄手。 江嘉言:阿姨做的饭很好吃,她之前学过? 温灼:你怎么知道!我妈妈说她以前的梦想是当厨师! 江嘉言当然不知道,他只是随口一猜。 他想起之前温灼在运动会上摔伤的那次,为了找话题转移温灼的注意力也是随口才了她母亲的工作,也是误打误撞猜对了。 江嘉言:或许我跟你妈妈的职业有点缘分。 第46章 温灼:? 江嘉言有一搭没一搭,一直在给她发信息。 温灼就抱着手机,期待着他下一条信息,回复得很快,直到时间渐晚,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温灼也舍不得跟他说再见。 反而是江嘉言先说了晚安。 温灼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才发现本来打算刷的习题一题未动,刚才满脑子都惦记着跟江嘉言聊天了,根本不记得还要写题一事,更忘了她还没回毕彤的消息。 隔天毕彤跑到她的位置旁边,从边上拉了个凳子坐下。 温灼顿时有些心虚,立即意识到时因为昨天没有回毕彤的消息所以才让他今天找上门来。 江嘉言就坐在里面,他侧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温灼,你最近复习挺忙的哈。”毕彤笑着开口。 温灼点点头。 “考试前要不要放松一下,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这周末出来玩呗。”毕彤说:“反正你都进步那么多名了,也不差这么一天的复习。” “不行。”温灼说:“就算我进步了,但是很多知识点我都还没有熟练掌握。” “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谁能一口吃成胖子啊,慢慢来。”毕彤劝道:“而且就一天,耽误不了什么,你就答应我吧。” 温灼对自己并没有那么严格,偶尔一天不复习也没什么,但是她不太想跟毕彤出去,于是还是拒绝,说:“还是等考完试吧。” 毕彤听言,并没有失落,而是高兴道:“那咱们约好了,考完试出来玩。” 温灼点头,打发走了毕彤。 过了会儿,江嘉言突然说话,“温灼,你会留在松市过年吗?” “不知道。”温灼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很快回答:“如果我爸妈年假正常,我们就会回淮城过年。” 年假短的话时间就很拥挤,他们可能会留在松市过年。 “啊……”范倚云看起来很遗憾,“那我们就不能一起在年夜的时候赏雪看烟花了。” “松市在过年的时候还有花灯节,本来还想喊你一起去看的。”费旸也说。 温灼一听,顿时难过起来。 温灼回家问了父母,得知他们的年假都不算短,有半个多月,这次过年是肯定要回淮城了。 她心里非常不舍,虽然她才搬到松市几个月,但相较于给她留下了不好回忆的淮城,她更喜欢松市。 而且这里还有她的朋友。 期末考试临近,毕彤不再频繁给她发消息,温灼偶尔会在夜晚期待江嘉言发来闲聊,但更多的时间她都在专心复习。 分了考场考号,在考试前一天温宗元和林昕将她喊到客厅,像之前每次考试前一样,给温灼做思想工作。 温灼的父母对她的成绩没有什么要求,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温灼能够稳定住病情,早点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只要女儿能够好好地生活,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但温灼总是会给自己很多压力,压力一旦过多就会产生焦虑的情绪,所以每次考试之前温宗元都会喊着老婆给温灼做心理疏导。 但这次的谈话中,温灼的表现跟之前都有些不同,她看起来并没有压力的样子,心情也保持在愉悦的状态之中,看起来对这次的考试并不紧张。 温宗元想起一个月前带她回去做心理复查时医生所说的话。 “这次的心理复查结果比之前都好上太多,温灼已经慢慢进入痊愈的阶段,可以减少她吃药的频率了。看得出她在新环境里适应得很好,而且情绪长期处于舒适状态,长此以往,温灼的心理病就会慢慢治愈。” “情绪永远是治疗一个人心理最好的药,只要保持这样的状态,温灼很快就能断药了,尽量不要让她再受到打击刺激,以免病情在不稳定的时候反复。” “但是你们要时刻注意,最好不要让小姑娘接触爱情,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最容易动心,爱情虽然可以治愈心理,但如果温灼遭受了情伤,可能会给她的心理造成巨大的打击,此前的治疗可能是白费功夫。” 温宗元看着面前模样可爱的女儿,想起她每天的活动除了上学就是晚上回来做题,就算是周末也不出门,觉得温灼对“喜欢”并不开窍。 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第25章滑雪 江嘉言的复习方案是针对温灼专门设计的,在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很少有空闲下来的时候。 不是因为她太过好学,而是因为那些套题,学习时间,学习范围都是江嘉言亲自为她规划的,于是复习就变成了一个让温灼心甘情愿去做的事情,而不是为了打发枯燥的闲暇时间才做。 慢慢地,她就养成了习惯,就算没有江嘉言的学习计划,温灼也学会了怎么去复习,怎么去牢固已经学到的知识点。 这样端正的学习态度简直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期末考试中,温灼面对着所有试卷都游刃有余,达到了所有题都眼熟的地步。 这怎么可能考不出个好成绩呢? 温灼出了考场,难免自信地想。 期末考试结束了,繁重的学习也告一段落,温灼回家之后吃了父母为了庆祝她完成高二上学期学业的丰盛晚餐,然后开始了她的寒假计划。 一月十四正式放假,十九号温宗元和林昕的年假开始,二十号全家启程回淮城,所以温灼在松市有几天的时间可以跟朋友玩。 第47章 寒假作业留了一大堆,温灼闲着无事,在家里写寒假作业的时候,毕彤就发来了信息,问她还记不记得之前的约定。 温灼这才想起来在考试之前答应过毕彤,期末考试结束后要跟他一起出去玩。 温灼这下犯了难,但已经答应的事情她不会出尔反尔,于是刚要回信息,却见江嘉言也发来了信息。 江嘉言:去滑雪不? 温灼惊讶地将信息看了几遍,确认江嘉言是在邀请她,温灼回信息:我不会滑雪。 江嘉言:很简单,我喊了毕彤还有范倚云他们俩,你不一起来? 温灼顿时想起毕彤喊她出去玩的事,如果大家都一起去玩,那她就不会觉得不自在了,于是赶紧答应了江嘉言的邀请,又去跟毕彤说了这事。 毕彤显然也收到江嘉言的邀请,只能表示同意。 毕彤:本来还想和你单独出去玩呢。 温灼:哈哈。 几人约定了时间,第二天温灼就穿着厚厚的衣裳出门,打车来到了约定地点。 滑雪场在郊区之外,是松市最大的滑雪场地,每年只开四个月,只有在寒冷的冬季才有得玩。 因为来得早,滑雪场的人并不多。 温灼穿着鲜亮的黄色羽绒袄,将脸埋进了围巾中,站在滑雪场的门口等待,老远就能看见她。 范倚云和费旸到得早,拉着温灼叽里呱啦地聊天,只字不提期末考试的事。 随后毕彤也到了,江嘉言和裴贺松是最后到的,但时间卡得刚刚好,并没有迟到。 江嘉言看起来一点都不怕冷的样子,只穿了一件内羊绒的黑色厚外套,将他的身姿衬得十分挺拔清俊。 裴贺松戴了一顶毛线帽,跟江嘉言勾肩搭背。 两人走过来一站,几个模样漂亮俊俏的少男少女立即成了滑雪场门口靓丽的风景。 温灼冲江嘉言摆了摆手,走到跟前,江嘉言忽然伸手从兜里拿了个东西,然后塞到了温灼的手里。 她顿时就感觉掌心里被一股灼热充满,捏了捏低头一看,是完全膨胀的暖宝宝,正散发着滚烫的热意,瞬间就驱逐了温灼手上的寒意。 他的动作很随意,像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所以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温灼的脸顿时有些红红的,抿着唇把手揣兜里,像捂着一个小秘密似的。 “走吧,咱们进去。”裴贺松招呼了一声,带着几人往里走。 他和江嘉言显然对滑雪很熟悉,买了票进去后,带着人租了滑雪的装备,然后各自去更衣室穿戴。 温灼第一次接触滑雪,她以前从来不曾玩过这些刺激的项目,按照指示把设备穿戴好,乖乖带上头盔和护目镜。 滑雪板的种类不少,但是像温灼这种新手,一般都会选择上手难度低的双板。 她穿戴好板子,两手支着滑雪杖慢慢走到雪地上。 寒冷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温灼穿戴严实,倒没感觉到什么寒冷。范倚云穿得少了点,一边抖着一边抱着滑雪板站在温灼旁边。 江嘉言几人已经站在起始地。 毕彤和费旸对滑雪不擅长,选的也是双板,而江嘉言和裴贺松一看就是滑雪老手,两人甚至连头盔都没带,手边支着单板。 江嘉言只戴了个透明的护目镜,黑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外套的拉链拉到下巴的位置。 阳光一照,护目镜微微有些反光,温灼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睛,只觉得他模样十分帅气。 江嘉言在跟裴贺松打赌,两人想比赛看谁先到达终点。 这是两个滑雪老手之间的娱乐,其他人无法插足,于是温灼也不再关注他们,只站在边上与范倚云手牵着手摸索着滑雪的技巧。 滑雪初级道上人很少,一眼看过去相当冷清,好像几个人包场了似的。 江嘉言与裴贺松定好了起点和终点之后,就开始穿滑雪板。单板比双板看起来更为帅气,但上手难度也更高,温灼光是踩着双板都不知道什么走路了,却见江嘉言穿上单板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极为灵活,如同游进海里的鱼,在雪上滑动。 温灼停下笨拙的动作,转头一看,就见江嘉言踩着单板从上面滑下来。 与她擦肩而过只是一个瞬间的事,但在这个瞬间,温灼却将他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好像时间在刹那慢下来,得以让温灼看清楚他飞扬的发,和掩在透明的护目镜下那双漂亮的眼睛。 江嘉言的笑容如此明媚灿烂,像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在阳光下肆意地发散着青春盎然。 如此热烈。 细雪纷飞起来,慢慢飘落,温灼想到了自己。 如果她没有生病,是不是也会像江嘉言这样,肆意地在任何场所彰显自己的青春,张扬而灿烂地享受生机勃勃的青春。 而不是怯弱,退缩,被焦虑和紧张的情绪包裹着。 他们明明处在相同的年龄。 “加油啊江学霸!”范倚云高声欢呼,笑着冲江嘉言摆手。 “喔——”费旸也将手拢在嘴边高喊。 “超他!裴贺松你行不行啊!”毕彤笑着说。 温灼呆呆站在其中,她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来,想想身边的朋友一样,大声地喊着,为江嘉言加油。 或者是像费旸那样,发出毫无意义的叫喊,仿佛只有喊出来,心口澎湃的情绪才能得以宣泄。 第48章 但温灼最终没有,只是看着江嘉言和裴贺松两人踩着单板从雪上滑过。 然后拄着手中的滑雪杖,慢慢往前挪动。 范倚云伸长脖子看了会儿,看见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兴奋地对温灼说:“温灼,你自己在这玩会儿,我去看看他们到底谁赢了。” 温灼点头,笑着说:“没事你去玩吧,我自己可以的。” 只要掌握了身体的平衡,滑雪也不算是难的事,况且她速度非常非常慢。 范倚云滑走了,温灼靠着滑雪道的边边专心滑着。 有时候滑雪板不受控制往下滑了较长的一段,会让她惊慌,但她又很快镇定下来,坚持地尝试着滑雪。 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滑雪的温灼来说,这不算是有趣的娱乐,但她习惯了去用心做一件事,于是并没有放弃,不断尝试着。 她的脑中不断浮现出江嘉言从面前滑过去的画面,那踩着单板的潇洒身姿如绚丽的风景,不断让她走神。 “我教你吧。”毕彤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她的旁边来,对她伸出了手,“我拉着你慢慢滑。” “谢谢你,不过滑雪时不能手拉着手,会有危险。”温灼看了一眼他的手,虽然说的话并不是很直白的拒绝,但其中的意思也足够明显。 毕彤看起来也像个新手,他有时候稳不住身形,前后晃着。 但仍然要坚持与温灼手拉着手滑,就算听出了温灼拒绝的意思也没有放弃,再三请求之下,温灼不好在拒绝,只好与他拉着手。 两个人都带着厚厚的滑雪手套,就算是握着手也握不到实处,被粗粝的手套包裹着,温灼觉得不如滑雪杖有安全感。 毕彤看起来很高兴,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温灼面上的尴尬,一手拉着温灼一手挥动着滑雪杖,也不知道是不是力气太过,他的滑雪板猛地滑了出去。 往下滑的力道很大,拽着温灼一起往下,毕彤又在下滑的途中没稳住身体的重心,于是两人一下控制不了速度。 慌张下温灼下意识就甩开了毕彤的手,匆忙去拿另一只手的滑雪杖,却没想到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惯力的驱使下,滑雪杖根本就使不出力气。 温灼完全是新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害怕地叫出声。 幸运的是滑雪道上没什么人,下面还有一个用来缓冲的坡道,温灼一路从上面滑下来,正看见下面站着正在与裴贺松说话的江嘉言。 滑雪板不受控制,温灼就一股脑地冲着江嘉言冲过去。 惊慌的叫声传下去的瞬间,江嘉言抬头,看见温灼害怕的模样,也知道这是新手的常见情况,于是也不躲闪,往旁边移动两步,张开双臂把温灼接了个正着。 她一路滑下来的惯性很强,就算是被江嘉言正正好接住,也撞得他摔倒,在坡道滚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温灼吓得半死,身上虽然没有摔伤,但一时半会也害怕地爬不起来,双臂抖得跟软面条似的,几次用力都没能成功,于是整个人都趴在江嘉言的身上,脸埋在他的肩颈里。 江嘉言忽然笑起来,声音爽朗清脆,分明是在笑温灼笨拙的样子。 随后又在温灼的耳边夸赞:“滑得不错啊。” 温灼的脸涨得通红,费力从江嘉言的身上翻下来,滚烫的脸颊贴了下冰凉的雪,才快速冷却。 她转头,见江嘉言已经坐起身,双手撑在地上,正看着她笑。 “对不起,我没控制好速度。”温灼捏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歉。 “没摔伤吧?”江嘉言问。 “没有……”当然是没有,因为她完全摔在了江嘉言的身上,有他软软的身体垫着,温灼半点都没摔到,“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摔了啊。”江嘉言举起左手,掌心红彤彤一片,“你看。” 温灼惊了一跳,心中一紧张,下意识就往前扑了一下,两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指尖轻轻按在红彤彤的掌心上,凑近了查看,“对不起,但是好像没有摔破,应该不需要涂药,要不你去旁边休息一下?” 她的指尖冰凉而柔软,江嘉言的手掌却是热乎乎的,两个温度一相撞,彼此的触感都相当清晰。 温灼的手小,捏着江嘉言的手掌时形成了鲜明的大小对比,看着她慌张的样子,那一瞬间江嘉言有股想合拢手掌,把温灼的手给握在掌心里,然后看她露出惊慌表情的恶作剧心态。 一晃而过的恶劣心思,江嘉言没有行动,只是笑着说:“没事,这里的雪软,就算摔了也不痛。” 温灼还想说话,却见裴贺松从一边走过来,嗤笑,“得了吧,你别逗人家了,不就是摔了一下。”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亲密,赶忙把手收回来,撑着地上慢慢爬起来,就听裴贺松说:“他刚学滑雪那会儿经常摔,耐摔着呢。” 江嘉言被拆台了也并不介意,一边笑一边起身,说:“新手在滑雪场里摔倒很正常,你算是有九分天赋的,剩下的一分,得靠我教你才行。” 第26章般配 从一开始,温灼就没想过让谁教她滑雪,虽然她以前从没有接触过这东西,但她不想麻烦任何人。 如果对上毕彤的邀请她还能推脱几句,但对于江嘉言伸出来的手,温灼是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的。 江嘉言不会勉强别人,或许只要她说一句“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江嘉言就会立马放弃要教她的念头,但温灼盯着江嘉言的眼睛,嘴唇轻轻动了动,只慢慢吐出两个字:“好啊。” 第49章 然后主动伸出手,搭在了江嘉言的手上。 他手臂稍微一用力,就把温灼从地上拉起来,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好。 温灼脚下踩的双板打滑,下意识抓住了江嘉言的衣袖,以此来支撑。 迎面吹来一股寒风,带着冬季里特有的凛冽,温灼却觉得浑身暖乎乎的,连带着心窝都是热的。 就算是不滑雪,就这么站着,她也感到满足。 而毕彤那边没人帮忙,摔得不轻,滚了几圈之后爬起来,赶紧去找温灼,却见温灼跟江嘉言站在一起。 江嘉言的装束很不规范,仗着自己是滑雪老手就连头盔也不带,身上也没有护具,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抓着温灼的胳膊,样子看起来帅气极了,仿佛任何同龄的男生跟他站在一起都会被比下去。 毕彤正了正自己的头盔,讪笑着相当费力地走过去,赶紧开口道歉,“对不起啊,我也不太会滑,不小心连累你了。” 温灼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本来可以与温灼亲近关系的事情让他自己搞砸,还亲手把人送到了江嘉言那里,毕彤觉得泄气极了,但刚才害得温灼摔跤,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脸面再带着温灼滑雪。 与江嘉言敷衍交谈了两句,他走到滑雪道的边上,难掩面上的一丝烦躁。 温灼被江嘉言抓着胳膊带走了,两人似乎要去比较平稳的地方去,由江嘉言一对一教学。 毕彤的眼睛一直跟随着,没注意范倚云什么时候滑到了边上。 “班长,怎么回事啊?你不会滑雪还带着温灼滑,看把温灼摔的。”范倚云开玩笑似的语气传来。 毕彤这会儿心情不好,也格外在意刚才的事,虽然知道范倚云是在开玩笑,还是忍不住气恼,语气僵硬道:“我自己也摔了啊。” 范倚云想说这不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 但她听出了毕彤的不高兴,所以闭上了嘴,没接这句话,到底给了班长几分面子。 范倚云看着温灼被江嘉言牵着一步步往前滑,玩笑道:“江大学霸那么受欢迎,也不知道我们温灼能排到几号。” 这是一句打趣的话,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但传到毕彤的耳朵里却变了味。 他笑了笑,说:“那你作为她的好姐妹,不去帮忙吗?” “帮什么?”范倚云疑惑问。 “你想看着温灼领着不知道多少号的号码牌辛苦排队,然后好不容易排到后被拒绝吗?”毕彤说。 范倚云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虽然像是随口一说,但眼角流露出的情绪却带着认真。 “说什么呢……”范倚云想反驳,想说温灼的条件也不差,不至于被那样对待。 但她又想起江嘉言的那些追求者。 在一个普通的高中学校里,成绩好又模样好看的男生是存在的。 但是成绩好又长得帅,家境富裕到上下学都是豪车接送,又有教养又懂礼貌,脾气又好的学生,几乎没有。 这是放在任何环境里都万里挑一的存在。 江嘉言从来不缺追求者,在这个早已经不用情书告白的,他收情书都收到手软,一些来历不明的礼物经常出现在他的课桌上,那是别的男生都没有的待遇。 所以温灼的条件好不好,差不差,跟她在江嘉言那里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完全没有关系。 只要他不喜欢,条件再好的人都没用。 同理,在温灼那里也是一样,江嘉言就算是再优秀,温灼如果不喜欢,就不会放肆容忍江嘉言的靠近。 “江嘉言忍心拒绝温灼?”范倚云眯着眼睛笑,看着毕彤说:“你觉得他俩般配吗?” “般配倒是挺般配的。”毕彤僵硬道:“但不太合适。” “怎么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欢江嘉言的女生那么多,温灼如果跟他在一起,指不定三天两头地吃醋,闹心着呢。”毕彤分析道:“江嘉言的性格也温和,几乎不会拒绝谁,如果是个有心机的女生盯上了他,故意欺负温灼,温灼估计都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驳。” 这话说得酸意满满,范倚云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起来,扬声笑了一阵才问:“那温灼跟你合适不?” 毕彤被突然那么一问,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就变红了,说:“我哪能跟江嘉言比,他家里那么有钱。但是我如果跟谁在一起,肯定会很宠她,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范倚云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了,才说:“你不会。” “什么?”毕彤露出疑问的表情。 “班长,你喜欢温灼对吧?”范倚云开始整理自己的头盔,摆好滑雪杆,尝试着往前滑了两步,转头对毕彤道:“但是我记得上次在欢乐谷,玩到一半的时候温灼突然要回家,你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任由裴贺松抱怨温灼,一声不吭,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对朋友维护的吗?” 毕彤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么一个小细节,他迷茫着,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范倚云滑动起来,扭头对毕彤吐了吐舌头,半开玩笑地说:“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不过班长,你要用一句‘家里有钱’就概括了江嘉言的所有优点可太不公平了,撇去家里有钱不说,他还是年级第一,省级竞赛的状元呢。” 范倚云发出“呜呼”一声,滑走了,留下毕彤僵硬着表情站在原地。 第50章 跟范倚云说了几句之后,他脸上挂不住,转头离开了滑雪场地。 两人的对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温灼还在另一头认认真真地学习滑雪。 江嘉言调整了她的姿势:“脚呈内八,膝盖弯曲,上半身微微前倾,身体放松,别绷得那么紧。” 他卸了脚下的滑雪板,像一个专业的教练,十分老练地拍了拍温灼的手背,笑道:“不要那么紧张,如果快摔倒了,你就向下蹲,或者身体向两侧倾倒,但是滑雪的时候不要往后坐,要学会用滑雪杖辅助身体保持平衡。” 有那么一瞬间,温灼仿佛感觉到江嘉言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厚厚的手套贴在了手背上。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温灼很快就反应过来,只是她记住了江嘉言掌心的温度,下意识产生的错觉罢了。 她抿了抿唇,很难不紧张。 不仅仅是因为滑雪,也是因为江嘉言就站在她的身边,那双眼睛专注地注视着她,观察着她的动作。 “很标准了。”江嘉言赞许道:“我就说你有滑雪的天赋。” 温灼不会把这当做真的夸奖,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试着滑一下。”江嘉言说。 温灼紧绷着身体,挥动着滑雪杖,竟感觉现在比之前要更难滑一些,她尝试使力了几回,却只往前滑了一点点。 她顿时变得拘束了,背上出汗,身上也热起来。 “身体太僵硬的话,肢体会不协调的。”江嘉言就站在她的边上,忽然动手拍了两下她的肩膀。 本来力道就轻,经过身上的毛衣袄子和护具的缓冲,那力道几乎落在肩膀上几乎没有,温灼还是忍不住晃了晃身体。 “你只要将身体保持在一个平衡上,就能轻易地滑出去,就像平地滑板一样。”江嘉言说:“你滑,我在后面推你。” 温灼微微调整姿势,“哦。” 她双手再次用力,稍微一用力,接近后腰的位置就落了新的力道,不轻不重地将她往前推。 温灼的姿势正确,这么一推,加上滑雪杖的辅助,她整个人就往前滑了一段。 这一段路滑得很平稳,但是速度很慢,慢到江嘉言走路跟在旁边也没落下。 温灼无师自通地划起滑雪杖,给雪板添了一段助力,于是又往前滑了滑,速度加快了些许。 凛冽的寒风从脸上拂过,带来一股清爽的气息,虽然冷但是莫名的爽快,让温灼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起来。 她挥着杖,往前滑了好一段,江嘉言始终跟在后面,有时候她滑快了,江嘉言就会跟着跑几步,始终与她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温灼正滑得开心时,裴贺松踩着单板滑到她身边,速度慢下来,挑着眉道:“看来江老师教得不错嘛。” 温灼侧头看他一眼,没说话,不敢将注意力分散,又赶忙看着面前的路。 “当初多少女生想让江老师指点一二,他都高冷地拒绝了,没想到温同学还有这待遇,长得好看的女孩儿就是招人疼。” 这是明显是开玩笑,但温灼完全顶不住这一句调侃,脸色顿时爆红,恰逢地面有些不平稳,她一下没稳住身形,有些要摔倒的趋势。 温灼还记得江嘉言刚才说的快要摔倒时候的处理,身子立即蜷成一只虾米,往一侧歪去。 江嘉言跟得这么紧,就是为了预防这么个情况,他一个大步上前,顾不上其他,直接将快要摔倒的温灼整个抱在了怀中。 随后他骂裴贺松:“滚,再胡说八道,板儿给你拆了。” 裴贺松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滑走了。 江嘉言把温灼给扶正,无意间往她脸上瞥了一眼,发现护目镜将温灼的眼睛仿佛覆上一层水盈盈的光,将她的眼睛衬得极亮,白皙的脸又泛着红,充满着少女的生嫩,显得漂亮极了。 尤其是从他怀里慢慢站直的时候,她的两只手会慌张地拽着他胸前和腰间的衣裳,颤颤巍巍地站好。 江嘉言将目光撇开,问:“你口袋里揣什么了,那么暖和?” 温灼被骤转的话题问得一愣,然后从兜里摸出了圆鼓鼓的,像生气的河豚似的暖宝宝。 她瞠目结舌,立即将手臂伸直,一副害怕的样子,“要、要爆炸了?” 江嘉言闻言就大笑。 他对待温灼并不小心翼翼,在温灼表现的像个笨蛋一样的时候,他就会嘲笑她。 并刁难道:“要爆炸了你就往我脸上伸,你想炸死我?” 第27章生日会 温灼赶紧把圆滚滚的暖宝宝扔掉,为自己辩解道:“不、我不是故意的!” 江嘉言走过去,把暖宝宝捡起来捏在掌心里,回过头来就是一个笑,“不会爆炸的,只是温度太高了所以才鼓起来,接触冷空气就好了。” 温灼看着他的脸,所有尴尬和局促顿时消弭,用滑雪杖戳了戳地面,应了一声,“哦。” “来,继续滑。”江嘉言捏着暖宝宝,指挥她,“像刚才那样就可以。你学的很快。” 温灼调整姿势的时候,突然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文章,是关于家庭教育的。 其中分为三大类,一类是打压式教育,一类是放任式教育,一种是鼓励式教育。 调查数据表明,在鼓励式教育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性格更好,也更优秀,远比其他两种教育下长大的孩子要幸福得多,与父母的关系也会更亲密。 第51章 很显然江嘉言就是鼓励式教育的典型代表,他似乎是把夸奖挂在嘴边,不管是教温灼做题,还是教她滑雪,任何意见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会夸赞一句。 尽管语气随意,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话。 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温灼走神了,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滑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而且学会了停下。 她掌握了基础的滑雪技巧,再滑起来就轻易得多,速度也加快不少,不会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 江嘉言见她学会了,穿上自己的滑雪板,从她身边晃过去,冲她招手:“别停啊,滑起来。” 温灼的心潮暖乎乎的,下意识想要追赶江嘉言,挥动滑雪杖。 她看着前面江嘉言的背影,看着他极有技巧地左右侧滑控制方向,熟练地绕过其他人。寒风从他的身上掠过,拂到温灼的身上,仿佛吹进了她心里的岛屿。 很奇怪,冬季的风,却带来了春意。 江嘉言很快就滑没影了,温灼却还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快乐地自己玩耍。 像江嘉言和裴贺松这种老手本该去高级滑雪道,但两人可能是为了照顾几个新手,就在初级滑雪道一遍一遍地滑,于是他就从温灼的身边一次次地掠过。 两人不断擦肩而过,仿佛互不干扰,但这么宽敞的滑雪道,江嘉言偏偏又每次都在温灼边上滑过去。 三个小时后,几个人都累了,温灼也疲倦,感觉关节有些酸痛了,就离开了滑雪道卸下了设备,坐在边上的饮品店门口喝热奶茶。 范倚云和费旸没人教,玩的时候又莽撞,都摔得不轻,但玩得尽兴,满脸兴奋地挨着温灼坐下,跟她闲聊。 费旸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温灼:“二十号。” 范倚云:“那什么时候再来松市啊?” 温灼咬着吸管:“年后呀,可能十几号吧。” 范倚云的声音里尽是无奈:“好可惜。” 温灼:“什么?” 费旸:“江嘉言的生日会你怕是要错过喽。” “生日会?”温灼一怔,追问道:“是什么时候啊?” “正月初一,好像是十八岁的生日,所以江嘉言要办个生日聚会呢。”范倚云说:“不过那会儿你应该在淮城过年。” 大年初一,正是拜年的时候,每年温灼都会跟随父母在那一天去给奶奶爷爷拜年。 而那一天也是江嘉言十八岁的生日,他会邀请自己的朋友一起庆祝。 温灼喃喃道:“我也想去。” 她声音太小,范倚云和费旸都没听见。 范倚云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没关系,到时候我去帮你盯着,看看有没有人跟江嘉言告白,我绝对会把情报第一时间告诉你。” 温灼走神了,没在意这句话,只是胡乱地应了两声。 玩到中午,所有人都又累又饿,其中毕彤的兴致最为萎靡,于是众人便在滑雪场门口一拍而散,各自回家吃饭。 温灼玩出了一身汗,回家之后洗了澡但还是有些感冒,她一边喝着热水一边写作业。 只是注意力有些不太集中,思绪总是飘到江嘉言的生日上。 十八岁的生日代表着成年,长大,是个隆重的生日。 温灼想去参加江嘉言十八岁的生日会,但这个要求她不知道该向谁提。 大年初一不去给爷爷奶奶拜年是不懂事不礼貌的行为,况且江嘉言并没有邀请温灼参加他的生日会。 新的烦恼缠绕了温灼许久,她的作业没写多少,心烦意乱得厉害时,她只好摸出手机打开旅行青蛙,给那只名叫“江嘉言”的小青蛙准备吃的,然后一张张保存小青蛙寄回来的照片。 放假之后,群里的消息就变少了,大概同学们都忙着玩儿去了。 温灼刷了几遍群消息,只有寥寥几人在里面发言,不见江嘉言。 拿起的手机又放下,不在学校上课的日子,显得十分无趣。 可这才放假没几天。 温灼没其他事可做,这几天都在家里写作业,等到二十号父母年假时,她的寒假作业已经完成,临走的时候就带了些课外资料。 温宗元开车,一家三口轻装上阵,走高速回淮城。 离松市越远,温灼的心情就越不好,她的头靠着车窗,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咿咿呀呀的音乐,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心里始终惦记着江嘉言的十八岁生日。 更让她在意的是,她跟江嘉言也算得上朋友,但江嘉言却并没有对她提起这件事。 可能从一开始,江嘉言就没打算邀请她参加生日会。 林昕看出女儿情绪不高,一路上总是给她递吃的,直到温灼蜷缩在后座睡着了,林昕才将毛毯盖在她的身上,小声对温宗元道:“老温,等孩子高中毕业之后,咱们把淮城的房子卖了,在松市买吧。” 温宗元沉默了片刻。 多年的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温宗元知道妻子的意图。 无非就是温灼不喜欢淮城,那里有太多让她不开心的记忆,从坐上这辆回淮城的车开始,温灼就显得不高兴了。 但她实在乖巧懂事,并没有说出来。 淮城是温宗元和林昕长大的地方,祖祖辈辈都生活的地方,亲戚朋友都在那里。 但是为了女儿,温宗元的考虑并没有太久。 第52章 “可以。”温宗元低声道:“等勺勺毕业我就申请调到松市的分公司,咱们就在松市买房,逢年过节你跟我回淮城看看就行,勺勺不喜欢淮城,就不让她回去了。” 林昕点点头,与温宗元的手握在一起。 夫妻俩已经不再年轻的手紧紧交缠,仿佛相互扶持,给对方力量。 温灼蜷在后座,盖着毛毯沉沉地睡着,安静的面容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温软无害的小动物。 仓鼠或者是猫之类。 自从她生病之后,温宗元和林昕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温灼能够健康快乐,学业以及其他都成了次要。 从松市走高速回淮城,赶上过年前夕,高速路上又堵了两个小时,回家时就到了下午。 温灼把棉服的帽子盖在头上,低着脑袋,两手都提着东西假装非常忙碌非常专注的样子,从下车到家门前她都没抬一下头,听见邻居跟父母打招呼也没有停下脚步。 温灼的家是三层独栋小楼房,并不大,但胜在清静。 虽然比不得松市租的那一套高级公寓,但这里到底也是温灼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倒没有让她觉得不适。 得知温家夫妇回来,热情的邻居纷纷来探望,还送上自己包的馍、饺子和晒的肉之类的。 温灼回家之后就进了自己房间不再出门,她不喜欢那些邻居。 当初她生病时,邻居来家里做客说的那些话其实她都听见了。 他们说现在的小孩子哪有什么心理病,都是矫情,打一顿就好了。 还有人劝林昕与温宗元再要一个孩子。 他们觉得温灼是在装病,逃避上学;还觉得温灼已经治不好,不是个正常人,还不如趁早再生一个。lk独家整理 虽然说了那些话的客人之后再也没出现在温家,但温灼还是不可避免地对邻居产生了抵触心理。 她蜗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大开着窗户,冬季的冷风呼呼地往房间里灌,将长时间没住人的那股潮气往外卷,一时间房中尽是寒风和冬雪的味道,清新而凛冽。 温灼坐在单人小沙发上,手揣在兜里,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窗外,就这样呆愣愣地坐着。 忽然,揣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温灼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手机,没有想拿出来的想法。 紧接着又是第二下震动。 温灼拿出手机解锁,打开一看竟然是江嘉言发来的信息。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双手捧着手机点开信息框,这还是江嘉言自滑雪那天之后第一次发来信息。 江嘉言:回家了吗? 江嘉言:淮城下雪没? 温灼一天的郁闷心情,仿佛在看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消失, 她回:刚到家没多久,淮城今天没有下雪。 江嘉言:松市下雪了。 江嘉言:可能是知道你今天要走,所以下了一场雪给你送行。 温灼:为什么是雪给我送行? 江嘉言:谁知道呢,可能是不舍得你走吧。 温灼看着最新一条消息,顿时红了脸。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竟然觉得这句话一语双关。 她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不该有的奇怪想法给甩掉。 温灼:那你替我谢谢松市的雪。 江嘉言:好。 温灼捏着手机,觉得江嘉言实在是有点厉害,他总能很轻易地将话题终结,然后很合理一般不再发来新的消息。 温灼动了动手指,却贪心地想跟江嘉言多聊两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当她打算放弃的时候,江嘉言的消息又来了。 江嘉言:帮你谢过了,听说你十五过后才会来松市? 温灼:嗯。 温灼:或许也有可能提前去。 江嘉言:那就祝你有个愉快的寒假,另外别懈怠了学习,每天都要做习题知道吗? 温灼抠了抠手指,回:好。 此后她左等右等,再没有新的信息进来。 聊天结束了。 江嘉言依旧没有向她提及生日的事。 温灼将手机捂在腹部上,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单人沙发里,半敛着眼眸往窗外看,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沉郁。 第28章主动 二十一号就是除夕,温家三口回来得匆匆忙忙,年货也没来得及准备,草草买了对联在门口贴上。 年三十的当天,一早起来林昕就开了家里的音响,放上喜气洋洋的过年歌曲,声音不大,不至于吵到邻居。 过年到底是个喜庆,也让人开心的节日,温灼醒来之后帮爸爸贴对联,打扫房间,跟着“好日子”的歌声哼了几句,心情有所缓解。 温灼在淮城没有朋友。 当初病情严重时,她注销了手机号和所有聊天软件,跟以前认识的人彻底断绝往来,这是她当时逃避的一种办法。 后来转学,在每个新环境里待的时间不长,不够她交上新的朋友,所以社交软件里只有松市一高十七班里的几个人。 班级群闹翻了天,抢红包的,相互祝贺的,乱成一锅粥。 温灼翻了翻信息,没看到江嘉言冒泡,在他的聊天框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手机打扫卫生去了。 中午饭草草地吃了一顿,下午三点多,温宗元与林昕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温灼坐在客厅看电视,时不时打开手机看一眼,群里的消息不断翻新,同学们都在分享自己家的对联和晚上要放的烟花,还有一些乐此不疲地发着拼手气红包。 第53章 将近六点,天渐渐黑了,不断有炮声和烟花的声音传来。 家里的所有灯亮起,一家三口坐在桌前,丰盛的晚餐摆得整整齐齐,林昕给菜照了张相,发到朋友圈炫耀年夜饭。 温灼想了想,也跟着拍了一张,发了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干净得很,从头翻到尾也只有七条,全是风景照,没有字。 最新发的这条配上年夜饭,还有一行字:淮城下雪了。 朋友圈发出去没一会儿,范倚云,费旸,毕彤和父母就陆陆续续点了赞。 除夕这天,淮城也下雪了,是很大的雪。 仅仅半天的时间,就将大地覆上一层银白,温灼站在窗前往外看。 温灼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下雪。 她知道冬天会让很多流浪在外的小猫小狗难以生存,也会让家境贫穷的家庭度日艰难,是万物枯竭的季节。 电视开着,放着春晚节目,整个客厅都充满着欢声笑语。 温宗元和林昕一边说话,一边对温灼开玩笑,外面接连响起的鞭炮让这个除夕夜一刻都不安静。 吃完年夜饭之后,范倚云给她发消息,跟温灼聊了会儿天。 然后温宗元领着温灼出去放烟花。 买的是很贵的烟花,一朵朵在夜空中炸开的时候,温灼的眼睛被绚烂的色彩布满,下意识拿出了手机拍照,录视频。 看完烟花又吃了汤圆甜汤,温宗元进房间处理工作,林昕坐在客厅跟家人朋友视频,温灼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看春晚,手机放在手边。 等到春晚的主持人开始倒数的时候,温灼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35:59。 小时候的温灼总完不成守岁,往往十点多就会睡着。 后来长大了,生病了,她整宿整宿失眠睡不着,熬夜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点。 新年倒计时开始时,林昕挂了电话,把温宗元从房中喊出来,夫妻俩坐在温灼的左右,跟着电视里的所有主持人一起说出了那句新年快乐。 “又是新的一年咯,勺勺又要长大一岁啦。”林昕高兴地抱着温灼,用脸蹭了蹭她的脸颊。 温灼反手抱住她,笑着说:“爸爸妈妈辛苦了。” 这一年,又是父母为照顾她的病情小心翼翼,奔波劳累的一年,温灼心里都知道。 温宗元拿出两个红包,分别给了温灼和林昕,说:“压岁钱,睡觉的时候压在枕头底下,来年事事顺心,岁岁如意。” 温灼高兴地收下红包,跟父母道谢,坐着说了会儿话之后,然后拿起手机看。 范倚云掐着点发来了新年祝贺,接下来还有费旸和毕彤的,每个人都给她发了几块钱的新年红包,并不多,图个乐子。 温灼一一回了,再往群里看了一眼,随意翻了翻,这才放下手机去洗澡。 辞旧迎新的这一晚,温灼又失眠了。 她在凌晨一点的时候给江嘉言发了新年快乐。 江嘉言在三点的时候回了她。 温灼窝在暖和的被窝里玩手机,有睡意却睡不着,看见了江嘉言的信息也没有感到开心,心里头反而全是失落。 她没回,假装自己睡着了,但玩了一整夜的手机,直到天亮了才戴着耳塞缓缓入睡。 见她许久不起,温宗元和林昕就知道温灼又失眠了,二人特意放轻了动作,又跟温宗元的父母打了声招呼,说下午再去拜年。 温灼睡得不安稳,十一点就醒了,堪堪睡了五个小时,爬起来的时候觉得浑身没劲儿,她冲了一杯黑咖啡。 洗漱好之后换上林昕给她买的新衣裳,戴上暖和的兔毛围脖时,她想起江嘉言的信息她还没回。 今天大年初一,是江嘉言的生日。 昨晚只说了新年快乐,却没有说生日快乐。 反正江嘉言也没有跟她说,温灼就打算装作不知道。 她打开手机,聊天框里最新的三条消息是江嘉言发的。 江嘉言:新年快乐。 江嘉言: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江嘉言:压岁钱拿了多少? 温灼就说谎:昨晚发完信息就睡了。压岁钱有一千,是爸爸给的。 随后很长时间,江嘉言都没有回消息。 温灼跟随父母去了爷爷奶奶家拜年。 温宗元是独,也只有温灼这么一个女儿,是以老两口对孙女很是溺爱。 温灼从小就跟爷奶亲密,一进门就跟两个老人抱在一起。 奶奶用苍老粗糙的手一遍一遍摩挲着温灼的脸颊,轻轻掐着她脸上的软肉,拉着她坐到沙发上,问一些她的近况。 父母在厨房里忙活,爷爷奶奶坐在身边,温暖的手将她的手包裹住,房中亮着暖色的灯,门上贴着大红的春联。 温灼放眼看去,只觉得这个房间处处都充满着爱。 温灼有时候自己也想不明白,她明明不缺爱,明明身边全是疼爱她,小心翼翼爱护她的家人,为什么她会患上这么严重的心理病呢? 无端给自己带来了苦难和折磨,也让身边的所有亲人倍感痛苦。 温灼的笑容很勉强,被奶奶看出来了,她揉了揉温灼的脑袋,轻声说:“勺勺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呢?跟奶奶说说。” 这时候林昕也从厨房出来,摘了塑胶手套,来到温灼面前说:“勺勺,你要是觉得被什么问题难住,可以试着说给我们听,我们给你出出主意,如果不想说,我们也不追问。” 第54章 从前天回到淮城开始,温灼就一直闷闷地,一看就是有心事,温宗元与林昕也打算找个机会与温灼聊一聊。 温灼很抵触别人窥探她的内心,所以林昕不敢轻易开口问。 但温灼从小跟奶奶就亲密,面对老人,她心里的防备也会减弱许多,加上持续低落的情绪让她变得脆弱。 她看了看身边的家人,慢慢地说道:“我朋友,今天过生日。” 几人都没开口,静静看着温灼,耐心等着她继续说。 “他十八岁生日,邀请了其他同学和朋友,但是没有对我说。”温灼也不知道心头的那股委屈从何而来,手指相互抠着,紧张又难过,两条眉毛撇下来,低低说:“我以为我跟他是朋友,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去参加他的生日会,也没打算告诉我今天是他的生日,我还是从别的朋友那里知道的。” 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安静,一时间没人说话。 看着自家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地因为朋友而伤心,几个长辈心里也都不好受。 在家人方面,他们可以不断地给温灼很多很多的爱,永远包容永远理解,但他们对温灼的交际却无能为力。 一开始温灼在家中对父母说不想去学校时,谁都没有重视这个问题,只以为她跟所有青春期的小孩一样,受不了枯燥乏味的学校生活,产生了抵触和逃避心理。 直到温灼哭着说自己肚子疼耳鸣,说自己很长时间没睡好觉,情绪崩溃地拒绝上学时,夫妻俩才意识到温灼生病了。 但是温灼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可能永远躲在只有自己世界的角落里,恢复交际能力是她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于是林昕温柔地说:“那你为什么不试着主动去问你的朋友呢?或许你朋友是知道你要回淮城来,没时间参加生日会,所以才没跟你说。” 当然,让温灼主动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林昕心里也清楚,只是尝试着提出来而已。 两个老人在旁边附和她的话。 温宗元穿着围裙站在厨房门边,对温灼说道:“勺勺,去主动请求参加生日会吧。你不能永远做被动的那个,如果你想要,那就去争取,就算被拒绝也无所谓啊,还有我们陪着你呢对不对?如果你朋友同意你参加的话,我就开车给你送去。” “去哪里?”温灼表现出些许的惊讶,看向父亲。 “送去松市啊。”温宗元轻描淡写地笑笑。 仿佛在大年初一,开车把女儿送到松市参加朋友的生日会是件很微不足道的事。 然而几个长辈都表示同意,劝说温灼主动。 温灼摸出了手机,在点开江嘉言的聊天框时,她想起了曾经那些糟糕的回忆。 想起她对朋友的那些主动请求,却又被朋友以各种理由冷言冷语拒绝的画面。 每一句的拒绝都会化作利刃,残忍地刺向她脆弱的心。 但是温灼记得父亲说过,人就是在不断受伤中成长的,身体上的伤可以去医院治愈,心里的伤却只能靠自己。 不努力去治疗就会经年累月地留在那里,长长久久地痛着。 温灼手指轻动,打下了一行字,发给江嘉言。 温灼: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吗? 江嘉言回得很快。 江嘉言:你知道? 温灼的手指好像有些颤抖,在数不清的犹豫和退缩的念头之中,打出了一行字。 【我可以去参加你的生日会吗?】 第29章玫瑰与向日葵 大年初一,下午一点半,温宗元的车上了前往松市的高速。 温灼还是坐在后座,身上盖着毛毯,温宗元打着方向盘,侧着头说:“勺勺啊,睡会儿,等你醒了咱们就到松市了。” 温灼应了一声,躺在后座上,把自己的身体缩进毛毯之中。 毛毯蒙过头,温灼拿出了手机,点开江嘉言的聊天框。 上面是一个小时前她和江嘉言的聊天。 江嘉言:你不是在淮城吗?想骗我是不是? 温灼:我不骗你。 江嘉言:人会很多,晚上六点开始,如果你想来,我给你发地址。 温灼要了他的地址,然后温宗元就开车带着她出发了。 从淮城到松市,高速上三个小时,下高速半个小时就能到,但因为是春运难免堵车,到达松市的时候已经五点。 而江嘉言发来的地址又是温宗元不熟悉的地方,开导航走了半个小时,眼看着越来越靠近郊区,温宗元找了地方停车,转头与温灼商量。 “你这个朋友可能住在郊外,要不要在这里先把生日礼物买了?” 经他一提醒,温灼才想起自己完全把生日礼物这回事给忘记了,她赶紧点头,问道:“我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你朋友是男生还是女生?”温宗元问。 “是男生。”温灼补充道:“就是之前来我们家吃饭的那个。” 温宗元下意识想起当日来做客的那个高个子的男生,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他拎来的东西贵,光是那瓶酒的官方售价就近七千,出手阔绰到把林昕和温宗元都吓了一跳。 温宗元:“是那个白白的,高高的,长得特俊的那小伙儿?” 温灼想他说的应该是江嘉言,于是点点头。 “他家庭条件应该很好,你肯定买不到他喜欢的东西,你就在商场里逛逛,买个自己喜欢的小东西送他就好。”温宗元从后视镜里看了温灼一眼,又说:“那小子上回来我们家提的东西不便宜,还得找机会还回去,回头我跟你妈妈再想想回个什么礼。” 第55章 温灼点头应了,温宗元就开车带她到了一处小商场,然后带着她进商场里买东西。 温灼紧跟在父亲身边,在二楼的饰品店里从头逛到尾,来到挂件饰品的墙面前。 上面挂着各种材质的钥匙扣,毛茸茸的,海绵球的,塑料的,铁的五花八门。 温灼一眼就看见其中挂着的铁质的蓝色小船的挂件,她几乎是立马选中了这个视频,然后拿着去前台结账,加了十块钱买了个小的礼物盒,一共花了四十五块钱。 商场的隔壁是花店,温灼出门的时候看见隔壁摆放着漂亮的花朵,突然说:“我再带束花吧。” 温宗元同意了,觉得小男生小女生之间,只要不送什么玫瑰花,也没什么所谓。 温灼果然没有选玫瑰或者是郁金香,她扎了一捧向日葵,每朵都有巴掌大小,加上包装费花了近两百。 她一手捏着礼物盒,一手捧着花,两百多就搞定了江嘉言的生日礼物。 温灼是第一次去参加朋友的生日会,也是第一次送花,她心里高兴,脸上就有笑容。 温宗元从后视镜里看了女儿一眼又一眼,心说就该早点问的,太过小心翼翼反而耽搁事,让女儿白白不高兴了这两天。 按照温灼手机上的导航,温宗元开出郊区又走了十来分钟,才找到了江嘉言的家。 入口处修建了高大的花圃,大门十分明显,旁边还有四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守着,不过并未对温宗元的车阻拦,直接敞开那三米高的大门放行。 一开始温宗元以为这是私密性比较强的高档小区,心想着有钱人住这种也算是正常。 但随后他发现并不是这样。 温宗元也算是活了几十年的人,见过不少世面,但还是被惊住了。 江嘉言的家不是什么高级公寓,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别墅,而是坐落在安静地带的一座庄园。 从进入那三米高的大门开始,开了十来分钟的路,直到看见一座恰似城堡一般无比豪华的大别墅时他才意识到,这些全部都是私人领域。 温宗元到底还是维护了一下自己的面子,用极其小的声音倒抽了一口冷气。 温灼就表现得平静很多,一来是范倚云在她耳边念叨不少次,她深知江嘉言家中有钱;二来则是她脑中对于富有和贫穷并没有一个很鲜明的概念。 她下车前给江嘉言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到了。 温宗元回头嘱咐温灼,“不准乱喝东西,不准玩一些乱七八糟的游戏,九点的时候我准时来接你,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温灼点点头,问道:“爸爸你要去哪里?” “我来之前就跟在松市的朋友约上了,等下找他们吃饭去,咱们今晚就不回淮城了,明天再回去。” “好。” 温灼从车窗看到有人从大门走了出来,光线照在那人的身影上,背着光看不清楚脸,但身影很熟悉。 她跟温宗元道别,刚下车就看到江嘉言朝这边走来。 离得近了,就看到他穿着长款羽绒服,或许是在家里穿着比较随意,脚上蹬着一双棉拖鞋,头发被寒风吹乱,脸上带着十分灿烂的笑容。 “你竟然真的来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惊讶,还有笑意。 温灼一下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时候温宗元的车窗降下来,江嘉言就转身朝向温宗元,说道:“叔叔辛苦了,进来喝杯热茶吧。” “你们小孩儿的聚会我去掺和什么。”温宗元摆了下手,婉拒他的邀请,说道:“我九点来接她没问题吧?” “当然。”江嘉言说:“这里离市区比较远,如果叔叔待会儿去喝酒,我可以找个司机把你接过来,家里还有很多空房。” 温宗元看着江嘉言背后这栋无比豪华的大别墅,觉得江嘉言这提议深得他的心意,毕竟待会儿跟老朋友聚餐,加上老婆又不在,肯定是想喝两口酒的。 如果是他自己,指定厚着脸皮答应了,但现在还有个温灼。 那温宗元就绝不会喝酒,更不会让她留宿在一个男生的家里,于是笑道:“没事儿,我今天不喝酒,你们就先进去玩吧。” 说着,就把手伸出车窗外,碰了碰温灼的胳膊,提醒道:“勺勺,把礼物送给人家呀。” 温灼回神,赶忙将手里的花连同小小的礼物盒一同送出。 “生日快乐。”她声音有些小了。 江嘉言收下了花和礼物,“谢谢。” 又对温宗元礼貌道了别,然后领着温灼进屋。 江嘉言走到门边,按了下门铃,里面就有人把门打开。 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一进门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意,加上温灼本身就有些紧张,看见客厅里那么多人之后,她的背上瞬间就出了一层细汗。 客厅极为宽敞,温灼没敢细看,粗略扫了一眼,估计有三十来人,都是模样年轻的男生女生,大多还是生面孔。 他们见了江嘉言抱着一捧花从外面领进来个人,顿时七嘴八舌地打趣他。 “哟,还是咱们寿星亲自出门接的啊,我来的时候可没这待遇。” “这人谁啊,怎么没见过?” “又是送花啊,江嘉言今天收了不少花了吧?” 有些话温灼听不见,有些听见了,她下意识走到江嘉言的身后,想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别人的视线。 第56章 来之前江嘉言已经说过人很多,所以她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稍稍有些紧张,没什么影响。 裴贺松举着高脚杯晃了过来,里面装着黑红的液体,先是歪着身子伸着脖子往江嘉言身后看了一眼,又冲江嘉言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江嘉言瞥他一眼。 裴贺松装模作样地晃了晃杯子,只笑不语。 “江嘉言,怎么只有裴贺松有酒喝啊?我们也要!”旁边有人喊了一句。 紧接着不少男生就跟着嚷嚷了,十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学会大人的做派,什么场合喊着上酒。 江嘉言笑哼了一声,“他打肿脸充胖子呢,杯子里装的是可乐,可不是酒。”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懒洋洋道:“未成年喝什么酒,今天没有酒,只有酸奶。” “嗨呀——”顿时喧哗一片,表示抗议,环境变得热闹喧哗。 但是抗议也没用,江嘉言把温灼带到沙发区,微微弯腰低下头对她说:“去坐吧,范倚云拿喝的去了,待会就过来。” 温灼转头一看,沙发区的都是十七班的面孔,就点点头跑过去找了个空位坐下。 江嘉言抱着花转身走了,温灼的目光跟随过去,看到他走两步就被人拦住然后停下说两句,然后再往前。 他始终带着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 头顶的水晶灯将整个客厅大堂照得无比闪亮,夸张得像是王子举办宴会的宫殿,但王子本人却穿着单调随意,顶着风吹乱的头发,抱着一捧向日辉,踩着一双棉拖鞋走来走去。 尽管如此随性,他也是全场的焦点,整个宴会的核心。 范倚云没多久就回来了,跟着费旸一起,两人身后还跟着穿着正经工作服的佣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汽水牛奶。 范倚云见到温灼,瞪着眼睛一副非常惊喜的样子,立马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怎么来了?!” “我……”温灼顿了顿,说道:“想跟大家一起玩。” “天呐你居然来了。”范倚云拉着她的手,紧紧贴在她身边,“你不是在淮城吗?特地为了参加江嘉言的生日会来的松市?欸,你知道今天来了多少人吗?我之前还说帮你盯着江嘉言呢,根本盯不了一点,今天来的这些人我都打听清楚了,有些是江嘉言小学初中的朋友,还有些是跟江家有家族来往的少辈,有些人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饰都贵得吓死人,我一眼都不敢多看!” “而且江嘉言今天收的花都能开花店了,根本看不过来是谁送的,礼物成堆。”范倚云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什么原因,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不过你竟然真的来了,江嘉言的家是不是超级夸张?我在网络上都没见过这种豪宅。你知道吗?那天跟咱们在欢乐谷里玩,吃了江嘉言冷脸的那女生也来了,叫徐蓓茗的那个。” 她说得又快又乱,加上周围环境吵闹,温灼听得云里雾里,只抓住了几个关键词,问道:“他收了很多花吗?都是什么花?” 范倚云指了个方向,“当然都是玫瑰啊,各种各样的玫瑰,特漂亮。” 温灼看过去,就见那方向有一个巨大的黑金玻璃柜,分成五层,每层都摆满了花,红的蓝的粉的,扎得精致漂亮,在灯光和玻璃的映射下闪闪发光似的,美丽至极。 却不见她的向日葵。 柜子旁边摆满了礼物盒,大的小的层层叠叠,也不见她的小盒子。 第30章果真没有 这沙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不软不硬地坐着却格外舒服,温灼占据了小小的角落。 身边坐着的是范倚云,斜对面是十七班几个比较活跃的人物,也客套地跟温灼打了声招呼。 费旸拿了瓶甜牛奶送到温灼的手边,说道:“热的哦,快点喝。” 温灼道了谢,把牛奶拢在掌心里,炽热的温度传来。 耳朵里灌满了欢声笑语,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玩闹在一起。 江嘉言就举着一杯可乐站在前面的椅子上,像某种场合的主持人,他举了下手上的可乐说:“感谢各位捧场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要玩得开心就行。” “没酒我们怎么开心的起来啊!”裴贺松举了一下高脚杯,带头起哄,“该不是你自己不敢喝吧?” 下面立即吵嚷起来,闹成一片,喊着要酒。 江嘉言摆了摆手,一副要说话的样子,于是下面的人都安静下来。 “今天来了不少女孩儿,怎么可能给你们拿酒,想都不要想。酸奶果汁汽水管够,想喝多少就拿多少,酒没有。”江嘉言仰头,一口气喝了半杯可乐,然后转头不知道冲什么方向打了个手势,头顶上的灯霎时间全部暗了下来。 瞬间,周围的环境陷入了无比的黑暗之中,只剩下个别人的手机发出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亮光。 众人发出一阵喧哗欢呼。 温灼也被吓了一跳,但她并不怕黑。 片刻过后,周围猛然亮起几束彩色的灯光,随意地一晃,紧接着各种斑点似的彩光也亮起,最后亮起的是橙黄色的灯带,整个大厅一瞬间就充满了氛围感。 八方立体的音乐响起,是节奏缓慢的萨克斯音乐。 江嘉言仍站在那个位置,对众人道:“大家尽兴,八点上蛋糕。” 他说完就下了椅子,走到身着工作服的管家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出现了不少穿着同样工作服的人。 第57章 有的人托盘,上面放着甜点饮料,有的人则是拿着各种骰子道具,还有一些则是拿着摄像机,在人群之中步伐缓慢地来回走,一旦有人叫他们就会停下来。 客厅的光线比刚才暗了不少,但并不影响视线,只不过所有人的身上都覆上一层暖光,使得气氛暧昧起来。 江嘉言拎着一大瓶果汁从人群中穿梭,走到沙发区这里,他身边站着裴贺松。 他换了短的薄棉服,站在另一头,与温灼隔得远,身边的人呈出一个比较松散的包围圈,将他围在里面。 江嘉言坐下来,众人相继递来杯子,于是他好脾气地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点,听到有人说生日快乐他就说谢谢。 所有人都凑过去了,就连范倚云也要去沾一沾寿星的喜气,举着杯子去起哄。 然后有人提议玩游戏,众人便坐成了个圈,然后以江嘉言二号为首以此给每个人排号,再摇骰子,摇到的数是几,就由谁来执行真心话大冒险。 一共十二个人参加,两个骰子正好。 摇骰蛊被送到江嘉言的手中,他拿起来的瞬间似乎是往温灼的方向看了一眼。 距离远,温灼看得不分明,不知道他只是偶然地朝这个方向抬头,还是真的看了她一眼。 温灼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穿着新买的蓝色灯笼袖呢绒外衣,长发披着,林昕给她两边各编了一缕小辫,添了几分独属于少女的俏皮可爱。 黝黑的长发和眼眸将她的肤色衬得极为白皙,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温灼偶尔会动一下,喝一口手里捧着的牛奶。 她不参与那个游戏,范倚云问了一句被温灼拒绝之后,也不再勉强。 她坐的位置其实不算好,因为不是跟江嘉言正对面,有个人总是会把江嘉言的脸挡住不少,而温灼又不会为了看江嘉言的脸左扭右扭,所以大部分的时间她是看不到江嘉言的脸的。 温灼拿出手机,无所事事地翻着各种app。 旁边的人群中是不是爆发出笑声和起哄的声音,说的大部分话温灼都听不到,头顶上那缓慢的音乐倒是听得清楚。 她偶尔从手机里抬起头,朝那边看一眼,就能看到江嘉言姿势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嘴边含着笑意,俊俏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多了几分神秘,却依旧惹眼。 渐渐有人加入了这场有江嘉言在的游戏,从一开始的十二人到后来的二十四人,骰子又加了两个,而江嘉言的序号也从“二”变成了“四”。 江嘉言拿的序号其实很讨巧,因为摇出四个一的几率很小很小,所以游戏玩了好多轮,真心话大冒险也没落到他的头上。 音乐从慢节奏的各种钢琴曲小提琴曲变成了节奏感极强的电子音乐,客厅的气氛也高涨许多。 温灼的牛奶喝完了,她看周围人都玩得正开心,似乎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她站起来,开始行动缓慢地寻找垃圾桶。 她拿着手里空了的牛奶瓶,从昏暗的灯光下和喧闹的人群之中缓步行过,然后来到了那个巨大的黑金玻璃柜前。 玻璃擦得一尘不染,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将里面的花朵照得如梦境般。 温灼认真看着,从上到下,寻找着各色玫瑰之中的向日葵。 果真没有。 不过很快温灼又想,她的向日葵跟这些玫瑰摆在一起确实不怎么好看,很多人都来玻璃柜前拍照,为了美观江嘉言没放进来也是正常的。 她又将目光柜子旁边叠放着的礼物盒上。 有的盒子很大,有的盒子很小,但放眼看去,最小的也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她的那个只有一个手掌心大小的礼物盒不见踪影。 或许是掉在了哪里,毕竟她那个礼物盒很小。 温灼蹲下来,想仔细寻找一下。 她张望了一会儿,忽然有个男生走到身边来,“喂。” 温灼抬头,见那男生居高临下,双手抱臂地看着她,“你在干什么?这里放着的都是大家送给江嘉言的生日礼物,应该没有你的东西吧?” 语气不大好,温灼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男生话中的意思,她十分紧张地站起来,“不是,你误会了。” “我看你刚才就一直在这不知道找什么,如果你东西丢了,你可以让这里的帮佣帮你找,不要乱动这些东西,有的礼物很贵的,你弄坏了也赔不起。”那人说。 “我没有乱动。”温灼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面前的男生却满脸不相信,只撂下一句快点离开,就转身走了。 温灼不想继续引起误会,十分窝囊地离开了这个巨大的玻璃柜。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喧哗,温灼转头看去,听到有人叫喊,才知道是有人摇出了“四”,惩罚以非常小的概率落到了江嘉言的身上。 他们起哄了一阵,让一个女生坐在江嘉言的背上,然后做二十个俯卧撑。 江嘉言摆手,像是不同意。 最后说来说去,女生变成了裴贺松,他坐上江嘉言的背,双脚离地,让江嘉言在地上做二十个俯卧撑。 江嘉言不像是那种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金贵少爷,他显然是经常锻炼的,尽管背着一个人,做俯卧撑时还是相当轻松的,只是十个往后就吃力了不少。 众人围着看,一边拍手欢呼一边数着数,吵闹得不行。 温灼站在空旷的一角,像个看电影的局外人,注视着面前所有与她无关的热闹故事。 第58章 她明白了为什么江嘉言没有对她说自己的生日,也没有主动邀请她来参加生日聚会。 因为她是格格不入,与常人不同的异类,就算是来了这里,也无法融入他们。 温灼想回家了。 想离开这里。 她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距离九点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她低着头,绕了个大圈远离人群,从黑曜石的柱子后面穿过,往大门处走。 走过吵闹的人群,也不再关心江嘉言二十个俯卧撑有没有做完,只一心想走出去。 随着一阵鼓掌赞叹,江嘉言的二十个俯卧撑还算成功地完成了,但是背着一百四十斤的裴贺松做运动,实在是非常累的一件事,他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身上的棉服,太热了。 有人递上了纸巾,江嘉言没接,从佣人手里接过毛巾,目光快速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立马就看见了独自往外走的温灼。 她低着头,身影在柱子后面若隐若现,脚步不算快,单薄的身影像裹了一层孤单。 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江嘉言一概没有理会,突然动身走出包围圈,自中间的位置穿过柱子,大步上前,成功截住了温灼。 温灼只感觉手腕一热,一股力道拽住了她,她一转头就看见了江嘉言的脸。 他一只手抓着温灼,另一只手拿着毛巾,身上还带着刚做完运动的热气儿,他的身后是一群注视着这里的人。 “去哪?”江嘉言有些气息不稳地问。 温灼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她指了指外面,说:“我想出去。” 江嘉言抬起她的手腕,手表自动亮起了屏幕,显示着时间。 “马上八点了,吃了蛋糕再离开?” 江嘉言的眉目很温和,专注地看着她。 让温灼一下子产生了错觉,好像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温灼的黑眸微动,被轻易蛊惑,点头说:“好。” 第31章私人领域 灯光绚丽的大客厅里,游戏已经结束,众人各自说话,喧哗声小了很多。 温灼与范倚云坐在一起。 “好酷啊。”范倚云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温灼转头,略带询问地看她一眼。 “我说江嘉言好酷。”范倚云冲她挤眉弄眼,“是不是?” 温灼没感觉江嘉言哪里酷,只是他突然从人群的包围圈变到她的身后,还拉住了她的时候,温灼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一股叫做愉悦的心情缓慢地填充心房。 他把温灼带回了沙发区,然后宣布了游戏结束,转头去拿蛋糕了,客厅里的热闹顿时削了一大截,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江嘉言的眼睛应该没离开过你。”范倚云突然说。 她看着温灼,跟她说悄悄话,“刚才那么多人围着他起哄,他却能注意到你要离开,今晚那么多人进进出出,你是第一个被他追上去拦下的。” 温灼陡然心中一紧,“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江嘉言为什么会把你带到这里吗?”范倚云反问。 温灼说:“因为你在这里。” “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等下会把你带走。”范倚云又说。 温灼不明白她在打什么哑谜,她的表情里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意。 看着温灼满脸的疑惑,范倚云也没卖多久关子,一边捏着她的肩膀一边说:“你别怪我今晚没陪你玩,我只是想稍微试探一下江嘉言而已。他把你带到我身边,是认为把你交给我就可以放心,但只要我把你撂在一旁不管,他就会时时刻刻注意你,从你离开座位开始他就开始找你,你站在玻璃柜的时候他还特地回头看了一下,所以也能在你想要离开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 “你懂我的意思吗?”范倚云说:“我之前跟你推测的,最起码有九成真的。” 温灼想起了她之前说的那些,顿时不太好意思了,撇开视线掩饰,“你真的想太多啦。” 范倚云没有跟她争辩。 所有灯光又暗下来,众人逐渐安静下来,节奏缓慢的音乐变得清晰。 随后就有人推着小车,车上摆放着一个双层的,点了蜡烛的蛋糕。 后面隔了段距离又出现第二辆,第三辆小推车,排成了长队慢慢走到众人面前,最后一辆推车的蛋糕足足有七层,像一座小型高塔,引得一阵惊叹。 温灼踮着脚尖去看,目光从各种模样的蛋糕上掠过,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温灼也喜欢吃蛋糕,但由于温家人少,加上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吃不得甜的,所以每次她过生日只买六寸的蛋糕。这些做成各种形状,或者是有七层高的蛋糕她还是第一次见。 音响换成了生日快乐歌,还是dj版的,江嘉言戴着生日帽出现,把蛋糕上的蜡烛一一吹灭。 众人跟着一起唱,声音融在一起,鼓掌声欢呼声充斥着耳朵,吵闹无比。 蛋糕很快被全部切开,分给所有人。 裴贺松站在江嘉言边上,没忍住手贱,抠着奶油在他脸上抹了一下,一下子就引起了奶油大战的狂欢,众人追着江嘉言,都想往他脸上抹一下。 于是温灼就看到前面乱成了一团,少男少女们相互抹奶油,打闹玩乐,肆意挥洒着青春气息。 范倚云和温灼被晃过来的费旸给了一人一下,她就拍了拍温灼的肩膀,“你在这坐着,我去收拾他。” 第59章 说完她就撸着袖子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温灼坐下来,静静等着热闹劲儿过去然后再去领一块蛋糕。 “hi。”忽然有一人贴在她的边上坐了下来。 是个陌生的男生,温灼没见过他,见他一下子靠得那么近,温灼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同时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带着戒备地看着他。 那男生长得也高,身体看起来很壮,头发好像是抹了发胶,梳得整齐锃亮,粗眉大眼。 他一笑,就显得憨厚许多,没那么凶了,“你别紧张,我是想找你要个联系方式来着,我觉得你长得好漂亮。” 温灼把握着手机的手往背后藏了藏。 温灼是从小就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林昕的眼光又好,给她挑选的衣裳总是特别衬她,所以她也不是头一次被人要联系方式。 以前温灼注销了社交软件,扔掉了电话卡,自然能实话实说。 但现在不管是微信还是电话她都有,加上之前李天岩闹的那一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出去了。 温灼摇头,表示拒绝。 然而现在没有几个男生被拒绝就会放弃,他站起来朝温灼走近了一步,说:“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认识认识,没别的意思。” 温灼见他靠近,就同步往后退,忽而背上撞了个软墙,转头一看才发现江嘉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 他脸上和脖子上抹的都有奶油,身上更是糊得面目全非,正拿着毛巾擦着,目光放在对面那个高壮的男生脸上。 江嘉言带着笑,但眼神却是疏离的,显然并不认识面前的男生。 “怎么我这生日会还变成联谊会了是不是?”他声音有些冷淡地说。 男生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语气,讪笑了一下,摆手离开,“没有没有,江哥生日快乐,我去吃蛋糕了。” 他走之后,温灼原本僵硬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 她转头去看江嘉言,还不等她说话,江嘉言就说:“你跟我来。” 温灼跟在他身后,原本以为江嘉言是带她去吃蛋糕,却没想到他直接将温灼带出了门。 外面的寒风扑面吹来,温灼冷得缩了缩脖子,心里胡乱猜测。 这就把她送出门了?但是她还没吃到蛋糕啊。 不是说吃了蛋糕再让她离开的吗? 温灼顿时有些不大乐意了。 江嘉言走在前面,出门之后带着她往右走,行过大理石长廊,来到一处豪华的欧式浮雕门前。 是一处电梯,他按了一下,电梯就从四楼下来。 “去哪里?”温灼在进电梯之前问了一句。 “这里太吵了,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江嘉言说。 进电梯之后,整个环境就安静下来,里面是四面金光闪闪的镜子,将温灼和江嘉言的身影照得无比清晰。 虽然温灼站在江嘉言的身后,但她一抬手江嘉言就能看到察觉她的动静,抬眼从面前的金色反光镜里看她。 温灼指了指,“你的脖子上还有奶油。” 江嘉言拿毛巾擦了一下,但没擦到,温灼就从兜里摸出了还剩半包的纸巾,抽了一张,踮起脚帮他擦去了奶油。 是一个很自然的动作,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电梯门从温灼的背后开了,她惊讶地一转头,霍然看见电梯门口站着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正奋力地晃着尾巴,摇头晃脑地迎接人,一副着急又开心的模样。 是温灼第一次见江嘉言的时候,他手里牵着的那只狗,温灼记得它的名字,“江懿行!” 萨摩耶立即兴奋地跳起来,往温灼的腿上又拱又蹭,显然极其喜欢这个客人。 温灼被这只大狗拱得后退了两步,满心喜爱,刚想弯腰去摸,江嘉言就拽着它脖子的项圈,把它拎出了电梯。 温灼跟在后面,看着它的大尾巴狂甩,只觉得手痒。 “江懿行,又把狗盆踢翻了!”江嘉言把狗拎到撒了一地的饭盆前,用手指点了他的脑袋几下,“今晚别吃了。” 江懿行自知犯错,耳朵都缩了起来,用头蹭着江嘉言的手指,企图卖萌讨饶。 温灼觉得这招非常有用。 四楼出了电梯就是一片空旷的场地,像是专门给江懿行的活动场地,边上有几个房间,门是关着的。 “那是卫生间,那是我的卧室,其他几个房间是书房和娱乐间。”江嘉言指了指最角落的房间,说:“你进那个房间等我。” 温灼点头,转头去了江嘉言指的房间。 江懿行好像极其喜爱她,屁颠屁颠地黏在她的腿边,跟着她进了房间。 门一推开,里面是黑的,温灼往向上摸索了一下,没摸到灯的开关。 她打开手电筒往里走了几步,忽然听到黑暗中响起电子音:“全息投影已开启。” 温灼被吓一跳,正张望着寻找声音的来源时,面前猛地一亮。 紧接着一副令人震撼的画面在她的眼前瞬间展开,之间原本漆黑无比的房间霎时变成了巍峨的雪山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皑皑白雪,寒风扑面,风呼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温灼慌张地扭头去看,从前到后都是雪景,仿佛身临其境,无比逼真。 她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景色,那雪山仿佛就矗立在眼前,带着高不可攀的神圣,将温灼衬得渺小微弱。 第60章 人在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面前,永远会被各种极致的景色震撼,温灼也不是例外,她感觉心中充满着从未有过的辽阔。 她一动也不敢动,呆滞地盯着面前的景色。 江懿行却是撒开了腿地奔跑,在雪地里无尽地撒欢,不断用头往地上拱。 然而实际上这些景色都是全息投影,没有雪山,也没有雪,像亦真亦假的幻象。 仿佛天地之间就剩下了一人一狗。 江懿行兴奋地发出狗叫,把温灼叫回了神,她慢慢地坐下来,抬头看着头顶的蓝天和慢悠悠飘着的云朵,时间在这个瞬间变得很慢很慢,那些焦虑,失落,所有负面情绪全部散去,温灼的内心只剩下宁静。 江懿行跑累了,从远方跑回来,在温灼身边绕了几圈,然后仅仅贴着她坐下。 温灼就抱住了它,手埋进了光滑柔软的皮毛里,抚摸着它柔软的身体。 此刻温灼想躺下,置身在蓝天白雪之中,用绝对的安宁消弭一切烦恼。 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刚躺下没一会儿,轻盈地脚步声就落在耳边,温灼仰头,看见了江嘉言站在她的边上,正低头与她对视。 她赶忙坐起来,就见江嘉言换了身衣裳,手里拿着切块蛋糕和汽水。 萨摩耶站起来,围着主人打转,兴奋地吐着舌头。 江嘉言就蹲在温灼的身边,将巧克力切块蛋糕递到她的面前,“这是你的。” 然后他拿着汽水,撬开瓶盖,“这是我的。” 第32章轻吻 盘子是小巧,翠绿的颜色压了一圈金边,蛋糕有一个巴掌的大小,旁边还摆着一只小勺子。 温灼两手捧着盘子,打眼一看,这块巧克力蛋糕上有一只完整的猫猫头。 “谢谢。”温灼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块。 蛋糕香软绵密,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甜度并不高,但却让温灼从舌尖到喉管蔓延至心房都变甜了。 江嘉言在她旁边盘腿坐下来,喝了口汽水。 萨摩耶贴着他,慢慢盘卧,乖巧地将爪子搭在江嘉言的腿边。 两个人并肩而坐,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雪山,耳边尽是风呼啸的声音。 用顶尖的全息投影打造的高科技房间。 这是独属于江嘉言的乐园。 温灼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悄悄打量身边的人,心想着江嘉言一个人在这里看雪景的时候,心里会想些什么呢。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双眸也淡无波澜,朝着雪山眺望,有股莫名的孤寂笼罩了他。 江嘉言也会感到孤寂吗? 他有那么多的朋友,总是围绕着他,夸赞,欢呼,此刻还在楼下客厅中喧哗,为他庆祝生日。 江嘉言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 他的生活绚烂而多彩,温灼认为,他应该不会感到孤单。 江嘉言喝了几口汽水,忽然说:“你不是在淮城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温灼一听,手上的动作顿时就僵住,吃了一半的蛋糕被她托在手中。 她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后低着头缓缓道:“我……是不是不该来,打扰你了吗?” 每一个在这里见到她的人,都会惊讶地看着她问你怎么来了? 好像她并不该出现在这里。 也是,她显然无法融入这场生日宴会,而且还是在大年初一这天,抛下了家里两个老人和妈妈,来参加这场原本就没有邀请她的生日会。 她为自己的任性懊恼和局促,心里头涌起委屈来。 爸爸总告诉她,人不能一直被动,要学会主动争取自己想要的。 可他没告诉温灼,不是每次主动都能换来满意的结果,还可能会给别人造成麻烦和困扰。 温灼难得的一次主动,变成了失败。 “对不起。”温灼飞快地道歉,呐呐道:“我只是觉得,我们是朋友,我也想为你庆生,所以才来的。我知道你一开始没想邀请我,是我自己想来,如果……如果给你造成了麻烦,我现在就可以走。” 她将碟子放在地上,立即就要起身,却被江嘉言一把抓住。 温灼匆忙间抬眼看他,漂亮的杏眼覆上晶莹,像是水润的黑珍珠,可怜软弱的样子,谁看了都会心中发软。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江嘉言抓着她的手腕,阻了她要起身的力道,将她缓缓拉回来,于是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一步。 他声音轻轻地,“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为我而来的,是吗?” 温灼仰头与他对望,手指蜷缩起来,“当然,这是你的生日。” “我不是不想邀请你来。”江嘉言说:“你放寒假要回淮城,当然不会在大年初一这天来松市,如果不能一起玩,那我单单告诉你我今天生日有什么意义?又不是什么盛大的节日,所以我就干脆没告诉你。” 温灼说:“可我也想像你的朋友们那样,对你说生日快乐。” 江嘉言笑了笑,“所以你就真的在大年初一来了松市?” 温灼有些脸红,觉得江嘉言是笑话自己不懂事,“他们同意了。” “谁?” “爷爷奶奶,还有我爸妈。”温灼说:“是他们让我给你发信息,要我主动来参加你的生日会的。” 江嘉言闻言轻怔,面上晃过意味不明的情绪,转瞬即逝。 “温灼,你真是个幸运的小孩儿。”江嘉言像是感叹地说了一句。 第61章 她感觉手腕上的力道收紧,捏得有些痛了,没忍住动了一下。 尽管是很小的动静,江嘉言也立即意识到他还抓着温灼的手腕,于是赶忙松开。手腕上的暖意瞬间消散,温灼扭了扭手腕,心中没有来有股失落。 他捏着汽水瓶,说:“我之前询问过读心理学的朋友,了解了一些与你症状很相像的心理病。我知道你们畏惧人多的场合,畏惧与外界交流,所以你今天说要来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在这里感到害怕和不安,我也害怕那些你不认识的人,给你造成困扰,影响你的心情。” 他的语气平缓轻盈,却像是往温灼的心河扔石头,砸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涛涟漪,躁动不止。 温灼转头专注地看着他,等待他下一句话。 江嘉言弯唇一笑,眉间映着雪光,明媚非常:“但你比我想得要勇敢,是我低估了你。” 温灼的心口暖洋洋的,不知道是他的笑容,还是他的夸奖,总是心窝里一阵滚烫舒坦,目光也跟着变得灼热起来。 她自己都没注意,今晚在这样的场合里,她的情绪一直都维持在比较平静的阶段,这对她来说是巨大的进步。 而且江嘉言似乎一直在记挂担心她,这或许是范倚云所说的,“江嘉言的眼睛应该没离开过你”的真正原因。 所以他才会在温灼想要离开的时候立即发现,能在她被陌生男生搭讪的时候及时出现解围。 “但是不管怎么说,你能在今天从淮城赶到松市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我真的很高兴。”江嘉言说这些话的时候,大约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他侧过头,把视线放在漫天的雪景之中,说:“如果一开始知道你会来,我就不会叫那么多人,你今晚是不是玩得不开心?” “开心啊。”温灼说:“真的很开心。” “那太好了,我还怕我招待不周。”江嘉言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巧的遥控器,往上面一按。 “场景切换。”电子音又响起。 下一刻,漫天的雪色霎时消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阳光强烈无比,空气中开始流动着暖气。 萨摩耶兴奋地跳起来,又开始奔跑。 “你喜欢什么场景?”江嘉言说着,手上操控场景变换。 眼前的景色一晃,又变成了云雾环绕的山顶,往下一看像是悬于万丈高山之上,温灼吓了一跳,下意识瑟缩。 但是很快又变换。 幽静的林间小道,广阔的草原,耸立的群山,霓虹闪烁的摩天大楼。 温灼坐在江嘉言的身边,仰头看着变幻的景色,不断被绝美的风景震撼。 她鲜少出门,加上父母工作忙,温灼几乎没出过省,也从没有见过这些壮丽的景观。全息投影如此逼真,让温灼忘却所有,仿佛真的置身在这些景色之中。 一场独特的视觉盛宴。 最后江嘉言将场景停在了圆月下的游乐园之中,旁边就是一座双层高的旋转木马,亮着五彩斑斓的光。 “你喜欢什么环境?”江嘉言问她。 “有海底吗?”温灼说。 江嘉言顿了下,“没有。” 温灼也并不觉得失落,“这些都是你自己设定的吗?” “有些场景数据是仪器自带的,有些是我设定。”江嘉言说:“还不完善。” “或许你可以自己做一个海底世界。”温灼像是有些兴奋,说道:“然后鲸鱼是粉色的,水母是蓝色的,海豚是绿色的,还有黄色的小黄鸭。” “鸭子怎么会出现在海底?”江嘉言好笑地问。 “可以的。”温灼认真说:“因为这片海洋是属于江嘉言的,所以里面有什么都可以。” 江嘉言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温灼盯着他的时间有些长了,目光中是毫不遮掩的,属于少女的情愫。 她忽然发现江嘉言的耳朵有血痕,只不过他的头发稍长,加上视线昏暗给挡住了,现在离得这么近才看出来。 温灼走神,无意识间抬起手,趁江嘉言没注意的时候,指尖抚上他的耳朵。 江嘉言的耳廓很硬,温软的指腹贴上去,立即就能摸到他的耳骨,指尖撩开头发,耳朵上的红痕就完全显露在温灼的面前。 从耳尖蔓延到耳后,是一道不短的痕迹,泛着血红的颜色,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不知道是疼还是因为什么,她指尖摸上的一瞬,江嘉言浑身一僵。 “你受伤了。”温灼轻声说。 跟江嘉言上次脸上出现的伤口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人为造成的伤口。 温灼的眼中出现难过,与江嘉言沉默对望。 她手上的力道极其轻盈,怕触动了伤口,让江嘉言感觉疼痛,却又总是心疼地想去摸他的伤口。 温灼稍微起身,缓慢地凑近了江嘉言。 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近,江嘉言看在眼里,却没有闪躲。 她的靠近让两人的呼吸交织,温灼张口,往江嘉言的耳朵处吹了两下。 一出口就成了冷气,一股脑地覆在江嘉言的耳朵尖处,痒痒的。 江嘉言身量高大,臂膀结实,有着少年的蓬勃身躯,从他坐在温灼的前面,为她挡住了那些频频好奇的目光,在试卷上写下她名字的那刻开始,温灼对他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依赖。 他似乎是十分可靠的,总是在温灼遇到困难的出现,然后平静而有条不紊地帮助她。 第62章 在温灼的心里,江嘉言是个很强大的人。 然而强大的江嘉言却受伤了,还将伤口掩饰起来,怕人知道。 这让温灼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涩,心疼得很。 江嘉言的眼眸像散开迷雾,变得朦胧不清,让温灼总觉得里头有一种蛊惑。 好像她正在被江嘉言珍视着,认真保护着。 她突然想起范倚云跟她说的那些话。 想起她发的那一句:所以他根本就是喜欢你。 温灼头脑发热,失了神,停了所有思考,倏尔抬起身子上前,在他的耳朵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第33章越距 一触即离,江嘉言轻轻动了下脑袋,与温灼对上视线。 眸光在幽静的环境中相撞,温灼深深地陷进去,心中的情愫膨胀到极点。 让她头昏脑涨,整个人神识都变得不清楚,渴望与江嘉言亲昵的念头极度强烈,然后她顺从本心往前,想去吻他的脸。 江嘉言却在温灼靠近的瞬间,将头往后仰了一下,稍稍与她拉开了距离。 他的目光在这一瞬仿佛完全变了,如同淬了冰一样。 他变得完全陌生,冷漠。 温灼触及这冰冷的眸光,立即如遭当头棒喝,猛然回神,意识到了自己做出了非常过分的越轨行为。 她吓了一大跳,心脏剧烈地敲打心腔,脸涨得通红,受伤的情绪从她脸上一晃而过,一点没有掩饰地暴露了自己的慌张。 江嘉言还没说话,温灼就霍然站起身,惊恐地与他对视。 他将温灼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楚,偏过头闭了闭眼,遮住了眼里的冷漠,说道:“抱歉。” “不,该道歉的是我,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江嘉言的所有反应和神色都像一把利刃,直直刺进温灼心里,她然后像个胆小鬼似的扔下一句道歉,飞快地转身逃跑。 萨摩耶见状,立即撒开双腿奔上去,毛茸茸的大脑袋直接撞上温灼的腿。 她一时不防,腿弯了一下差点摔倒,好在身体的重心稳当,又极快地站起来,打开门就蹿了出去。 温灼按了电梯,慌得手都在颤抖,双腿也发软。 好在江嘉言并没有追出来,她进了电梯下了楼,门开的瞬间,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总算将她脸上奔腾的热意缓和不少。 温灼跑出电梯,大口地喘息着,完全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做了多么大胆的事。 她从来没想过将心里的这份喜欢表达给任何人,小心翼翼地隐藏着。 却没想到还没被别人发现,就在正主面前露了马脚。 温灼想起江嘉言的抗拒和闪躲,觉得自己闯了大祸,心里慌张得不行。 站在路灯的边上,急促地呼吸着,想快点平复狂跳的心脏。 却又被一股莫名的难过给占领心房。 “温灼。”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 她惊慌回头,就看到徐蓓茗站在不远处。 她穿着黑色的大衣,指尖还夹着一根细烟,看起来根本不像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浑身上下俱是成熟的味道。 与上次见的她判若两人。 温灼微微瞪大眼睛,注意力很快就被吸走,“高中生……不可以抽烟。” 徐蓓茗很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又不在学校。” 温灼疑惑:“出了学校就不是高中生了吗?” 徐蓓茗吸一口烟,红唇缓缓吐出烟雾:“不在学校,就没人管我。” 温灼只见过那些经常聚集在巷子角落里的小太妹这样吞云吐雾,但徐蓓茗又与她们有些不同。 “你有什么事吗?”温灼问她。 徐蓓茗沉默地站着,很快一根烟就见底了,她动作熟练地弹弹烟灰,“上次本来想约你出来的,结果你一直拒绝,搞得我很没面子。” 温灼听闻,立即后退了一小步,心想着如果徐蓓茗要找事,她立马就逃跑。 “你放心,我不是要找你麻烦,只不过看你性格太窝囊,想稍微提点你两句而已。”徐蓓茗笑了一下,精致的妆容在她脸上发挥完美,整个人有一种攻击性很强的漂亮。 温灼承认自己性格有很多缺陷,而且胆子小,但听到别人说她窝囊,也还是会生气。 她稍稍抿了下唇,说:“我不想听。” “就两句。”徐蓓茗把烟头仍在地上,用脚碾灭,说道:“之前劝你离江嘉言远点不是开玩笑的。江嘉言表面热情,骨子里却冷漠,他只喜欢与人保持在‘朋友’的范围之内,一旦你越矩,他就会立刻远离你,不会再给你靠近的机会。” 温灼心中一紧,望向徐蓓茗,想从她的表情上分辨她是不是在骗人。 徐蓓茗却表现得坦荡,又说:“况且你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你自己也能感觉到吧?” 温灼没说话,沉默应对。 “你可以把我的话当成是嫉妒,也可以当成不值钱的好心,听不听就由你了。”徐蓓茗稍稍拧眉,似有些烦躁,动作随意地从包中拿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根点燃,低声说:“谁喜欢他,谁才是真的倒霉。” 温灼只感觉手脚冰凉,身上所有热度如潮水般褪去。 因为她刚刚才对江嘉言做了越矩的行为。 而且江嘉言躲避了。 她知道徐蓓茗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她甚至没敢回头看江嘉言的表情,落荒而逃。 第63章 “我、我要回家了。”温灼如坠深渊,怕自己会外泄更多的情绪,匆忙拿出手机,一边装作要打电话的样子,一边离开。 徐蓓茗的话说完了,也不再阻拦她,自己站在灯下抽烟,看着温灼慌张离去的背影。 温灼心神不宁,先给温宗元打了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电话刚挂断,范倚云的电话就打来了,温灼接起。 “去哪了?我就说江嘉言会把你带走的吧,那小子绝对是有问题,你还一直不相信我说的,怎么样,你们现在有进展没!”电话一接通,范倚云兴奋的声音一股脑蹿了出来,她似乎找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并没有在客厅里的吵杂。 温灼心慌意乱,问她:“你之前为什么会知道他会把我带走?” “因为你不喜欢那个地方啊,你先前不就想走吗?”范倚云说:“江嘉言肯定不会让你一直待在不喜欢的环境,我就猜他肯定会把你单独带走啊!他不是一直都很照顾你吗?” 她越说越激动,语气都变了调,“当他对你和别人区别对待时,就是爱情的开始!” “不对。”温灼忽然明白了,“你说得不对,江嘉言只是把我当朋友,他对我没有别的心思。” 温灼只是有心理病,不是傻子,她知道江嘉言的那一个微小的退缩动作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的独角戏,在江嘉言的眼中,她只是一个得了病又性格软弱的同学而已。 他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只是因为她的病。 他是同情,不是喜欢。 “温灼,你怎么了?”范倚云听出她语气的不对劲,软下语气问道。 “我、”温灼鼻音骤然加重,一滴泪落下来,“我没事。” 晚上八点四十,温宗元驱车再次进入大庄园,在别墅门口的位置找到了温灼。 温灼似乎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鼻子眼睛都冻得红红的,一言不发地坐进了车里。 “勺勺,玩得不开心吗?”温宗元将身子扭过来,关切地问。 “没有。”温灼慢吞吞地将毛毯盖在自己身上,蒙住了半边脸,缓声说:“就是觉得不该丢下妈妈和爷爷奶奶,今天应该陪他们一起的。” 温宗元伸手,揉了两下她的脑袋,温声说:“没关系,你能主动来找朋友玩,他们可高兴着呢。” 温灼鼻子发酸,用手背揉了两下眼睛,没再说话。 她觉得今天就不应该来。 那她就不会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那种奇怪的行为,不仅暴露了心底的秘密,还破坏了她和江嘉言之间的友谊。 她觉得自己太蠢了,在那个巨大的玻璃柜里没看见她送的向日葵时就应该明白。 向日葵怎么能跟玫瑰摆在一起? 江嘉言就像昂贵而精致的稀有品种玫瑰,摆在高档的玻璃柜中,与他簇拥在一起的都是漂亮的花朵。 而她只是生长在田野里,渴望和追寻阳光的向日葵。 本就不是同一类。 温宗元把车开回市区时已经快十点。 二人回到家,温灼像霜打的茄子,一言不发地去洗了澡,换上棉睡衣,没有任何心情写日记,钻进被窝里,连手机也没看就睡觉了。 温宗元看在眼里,晚上十点半,与妻子打了视频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两个老人家也都在手机前,说要看一看孩子。 温宗元将手机声音调小,随后敲了敲温灼的房门,没得到回应,他轻手轻脚开门,缓慢走了进去。 温灼夜晚睡觉有开小夜灯的习惯,床头边亮着暖色的灯光。 她睡着了,厚厚的棉被盖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张脸,白腻的皮肤泛着温润的光,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细影。 温灼生得漂亮,睡觉的时候也是赏心悦目的,看得人心头发软。 她从小就是乖顺老实的性子,又聪明懂事,让温宗元和林昕很省心,同时也特别骄傲。 但学校就是个大染缸,男男女女什么样的恶劣孩子都有,温灼的性子温软,在学校里受欺负也不敢跟父母说。 自她生病以后,温宗元和林昕无时无刻不再懊悔,痛恨自己忙于工作,与乖巧的孩子疏于关心,才致使温灼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他们才发现。 所有人都拿出了十足的耐心辅佐温灼治病,小心翼翼地对她,一旦她有任何情绪不对劲就十分重视。 可即便是这样,温灼还是有很多烦恼。 每回看到女儿不开心,无精打采,温宗元和林昕都会心痛无比。 温宗元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上,将手机对准了温灼。林昕在那边看见女儿,想起丈夫说她晚上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心情又不好,不免落了心疼的泪水。 “勺勺。”两个老人轻声叫着。 温灼睡着了,没听见。 温宗元坐了一会儿,又轻手轻脚地离开。 夜晚十一点,江嘉言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戴着拳击手套,一下又一下凶猛地打着沙袋。 汗水从他凌厉的眉眼滑过,顺着脸颊的轮廓落下,出拳迅猛而强劲。 座机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响了好一会儿,江嘉言才慢慢停下来,随手摘下拳套扔掉,拿了条毛巾擦汗,而后接了座机。 “少爷,一楼的人已经全部离开了。”管家的声音传来,“那些花和礼物怎么处理?” 第64章 “放仓库里。”江嘉言没什么表情地说。 “那你的伤需要上药吗?” “不用。”江嘉言说完,动作很快地挂断了电话。 他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觉得太热了,一把脱了身上的衣裳。 少年精瘦而强壮的臂膀露出,身上的线条流畅而利落,腹部的肌块分明。 他转过身,本该是洁净白皙的后背却血条纵横,显得血色狰狞。 咸涩的汗水流进伤里,立即就刺激了伤口发出剧烈疼痛,江嘉言脸上却平静,似乎早已习惯这种疼痛。 他打开一个灯,站在桌边,冷淡的眸看向桌上花瓶里的向日葵花。 花瓶旁边摆着巴掌大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小船挂饰,怎么看都是十分普通又简单的东西。 像是一个非常敷衍的生日礼物。 第34章离开 “温灼,我不喜欢向日葵,这花太廉价了,连摆在柜子里的必要都没有。” “为什么要送我这么随便的礼物?看起来很可笑。” 江嘉言站在一片朦胧之中,温灼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楚地分辨出那是他的声音。 他似乎在嘲笑温灼,“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一个有病的人吗?” 温灼浑身冰凉,紧紧盯着他模糊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阵阵绞痛。 “温灼根本不是个正常人,你们最好都离她远点,不然哪天要是因为一句话伤到了她的小心脏,她要去寻死觅活的,你们可是要摊上人命的,倒大霉!” 江嘉言的身边陆续出现几个人影,都站在雾中,看得不分明。 但温灼看过去,却一瞬间就能将那几个身影认出,相对应的名字仿佛刻在心头上,永远无法忘记。 她着急地向前奔跑,想要开口解释,为自己澄清。 她已经在吃药了,爸妈说她会慢慢痊愈,变成从前那样。 她会变回正常人。 但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音,哪怕用尽全力也追不上明明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身影。 江嘉言站在其中,只给了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温灼内心的恐惧达到顶点,随后猛地从梦中惊醒。 双耳嗡鸣不止,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个噩梦。 温灼对梦境里的画面仍然心有余悸,却因为心跳加快和不断耳鸣,只得先爬起来接水吃药。 吃完药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机,上面却没有新信息。 正月十四,距离参加江嘉言的生日会已经过去十二天了。 从那天离开之后,江嘉言就没再给她发过一条信息,温灼也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主动去打扰他,于是聊天框就一直沉默到现在。 范倚云倒是问过两句,但温灼并未打算告诉任何人,只对范倚云说没事。 温灼这些天的状态算不上好,前几天有些失眠,总是凌晨两三点才睡着。 后面就慢慢好了些许,谁知道会突然做一个噩梦。 天还没亮。 温灼看看时间,才凌晨五点。 将近六个小时的睡眠,加一场让她剧烈害怕的噩梦,温灼醒来之后倒是精神不少,丝毫没有了困意,躺在被子里刷起了手机。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但那天晚上,她坐在全息投影的景色里,对江嘉言的耳朵偷袭那一下时的心情仍然清晰。 她想起江嘉言看着她时的眼睛,温灼觉得自己被他蛊惑也是正常的事,毕竟她对江嘉言本就满怀情愫。 而江嘉言的闪躲,避让,虽然让温灼很失落难过,还有些尴尬,但温灼似乎并不耿耿于怀。 因为古往今来,在爱情的道路上失败的人总是很多,温灼只是千千万万之一。 她认为,那句“我喜欢你”没说出口,或许还能若无其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温灼向来胆小,主动的事,她做一次就够了,只要收到了拒绝的信号,哪怕极其微小隐晦,温灼也会立马后退,逃跑。 这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虽然软弱,但是有用。 在外婆家一起过了元宵节之后,温灼就坐上了去松市的车。 这个寒假清闲,温灼又有心事,别的什么都没做,所有时间都用来刷题了。 她不仅写完了寒假作业,还买了理综的习题卷,将一套十八张理综练习卷给写完,另外还写了一本英语试题。 题做的多了,温灼就渐渐能分辨出题型的难度,有些题目她看一眼就能想到解答的方法。 虽然题干各种各样,但万变不离其宗,题目做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能找到里面的规律,温灼刷题刷得原来越顺手。 阳历二月六号,学校开学。 温灼背着寒假作业去学校报到,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在路上又忐忑起来。 半个多月没见江嘉言,开学就要见面了,温灼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温灼安慰自己,或许江嘉言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并没放在心上。 但真到了教室门口,所有靠自我安慰积攒的勇气也散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下了。 温灼害怕见到江嘉言,害怕面对她一时冲动而造成的后果。 她站在教室门口,迟迟不敢进去,也不敢往里张望。 “温灼,”有人喊她的名字,“怎么不进去?” 温灼转头,看见了毕彤。 自从那次滑雪过后,毕彤找她的次数就少了,有时候一个星期也不会给她发一条信息,这让温灼感觉卸下了不少负担。 第65章 “班长。”温灼回应了一句,没有回答问题。 “快进去啊,外面多冷啊。”毕彤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 温灼往前走了两步,进了教室。 可能是天气冷,谁都不想离开温暖的家,所以教室里的人还不多,零零散散地坐着。 温灼快步回到了位置上。 江嘉言一直都是踩点专业户,一般都是在铃声响起的前几分钟来。 温灼一边写题,一边忐忑地朝门口张望。 教室里的人渐渐变多,范倚云和费旸也陆续来了,两个人一见面就吵吵闹闹,还相互抄了些寒假作业里空出来的题,又与温灼玩闹了会儿。 温灼的性子文静,前座的两个人很少会来烦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她玩笑两句,然后让她专心做自己的事,拿捏着恰到好处的交际分寸。 晚自习铃声响起的前两分钟,江嘉言进了教室。 他在班级里跟同学的交情并不深,但是人缘好,一进教室就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江嘉言像往常一样,笑着回应,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座位。 温灼在他刚进教室的时候就察觉了,她压低了头,假装写题,实际上心乱如麻,眼睛里的字都揉在一起,一道题读了好几遍愣是没往脑子里去,只剩下装模作样。 江嘉言从温灼身后进入座位,泰然坐下,范倚云和费旸就扭过头来与他说话。 他神色如常,表情也很轻松,笑起来依旧很帅气,看不出任何异常来。 温灼兀自紧张了一阵,周围的聊天就停止了。 江嘉言一边拿书,一边转头对温灼说:“寒假作业都写完了吗?” 突然被他问话,温灼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才回答道:“都写完了。” 江嘉言又问:“放假没偷懒吧?有好好练题吗?” 温灼说:“没偷懒,每天都在写题。” “倒也不至于这么勤奋。”江嘉言笑了一下。 两个人像之前一样语气轻松地闲聊着,好像在生日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然不存在。 他的态度让温灼一直以来忐忑的心顿时放下来,郁结消散,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 好像她与江嘉言这层朋友关系,没有任何改变。 温灼对此相当满足。 随后江嘉言像是还想说什么,上课铃突然响了,班级里立即陷入一片安静。 班主任随之走进来,江嘉言也不再说话,温灼也低头写题。 心情变好之后,题写的也快了,一边听着班主任章华安排着新学期的事宜,说一些鼓励的话,一边快速地刷题,一整个晚自习下来,温灼写了七八页。 寒假作业收上去之后,就会有一场考试,并不是很严格,主要是为了分座位。 温灼忧虑了一整个寒假的心事消失了,她的状态也变得极好,考试的时候超常发挥一下就挤进了十七班的前十名。 她的成绩提升得非常快,班主任还特地给温灼的父母打了一通电话,她回到家自然是受了好一顿夸奖。 一开始,温灼以为江嘉言把生日会那晚上的事情给忘了,或者他并不在意,很轻易地就原谅了温灼的冲动行为,两个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维持着良好的朋友关系。 但是很快,温灼发现并不是那样。 她在一些细微的表现里发现了端倪。 江嘉言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早上见到温灼时与她笑着打招呼,说早上好。 也不会在她写题的时候凑过来,主动检查她笔下有没有错题。 而在午休吃饭过后,去便利店出来,顺手给温灼带一瓶甜牛奶的行为更是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他与温灼的对话减少了很多,两人坐在教室一整天,有可能还无法交流上四句话。 至于微信消息,也一直停留在大年初一那天。 温灼发现了,把所有困惑写在日记里,并为其总结。 她觉得或许是寒假没见面也没联系的十多天里,友谊稍微有些被冻结,或许需要个几天才能恢复到以前那种熟络。 周一的晚自习,十七班再一次进行座位选择。 江嘉言仍然是第一名,头一个上去选了座位。 范倚云和费旸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回来之后的半节课,两人都同样沉默着。 一股沉闷的气氛笼罩了原本欢快的后排,温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座位选完,表格被照在多媒体设备上,温灼抬头一看,顿时耳朵嗡鸣。 她仍然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同桌的位置空了,前座的两人也是陌生的名字。 变故太突然,温灼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盯着电子屏幕发呆,连下课铃声都没听见。 温灼意识到,十七班每学期都会换两次座位,他们不会一直都坐在教室的后排。 而她,一个患了心理疾病,被班主任单独照顾的学生,没有同桌的最后一排,是她的固定座位。 是江嘉言心血来潮,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来到了她的身边,现在他想走了,当然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温灼猛然反应过来,江嘉言似乎并没有忘记生日那晚的事,好像也没有打算原谅温灼。 他是个性格温柔的人,所以也在用一种很温柔的方法,悄然疏远了温灼。 划分清楚玫瑰花和向日葵的距离。 江嘉言看穿了她的心意,于是像徐蓓茗所说的那样,冷漠地离开了。 第66章 第35章拍一拍 “对不起呀温灼,老班找我们谈话,说我们要是一直选最后的位置,就会给我们家长打电话聊聊。”范倚云趴在温灼的桌子上,可怜巴巴地说:“我真的怕她给我爸妈打电话,我回家会被骂死。” 班级里的人都在忙碌地换座位,周围全是吵闹的声音。 温灼旁边的桌子已经空了。 江嘉言的东西不多,只有几本他自己买的习题书和草稿本,他随便收拾一下,拿着就走了。 临走前,他泰然自若地对温灼道别,笑容像平常一样稚气又好看。 但在温灼的眼中却变得无比残忍。 像他来时那么轻易,走时也毫不拖泥带水。 温灼都忘记自己怎么维持表情跟他道别的了,只记得心里很难受,是一种以前从未体会过的痛。 她看着在面前道歉的范倚云和费旸,用手摸了下范倚云的头发,轻声说:“没关系,我理解的。” 章华虽然是个心软的班主任,对温灼处处照顾,但她同样也是个负责的老师,要对其他的学生负责,不让范倚云和费旸一直坐在最后是对的。 江嘉言在最后一排坐腻了,或者是与她做同桌厌倦了,又或是像徐蓓茗说的那样,她越界了,他就会开始疏远。 不管是什么原因,温灼都很能理解。 只是心里有一点点的难过而已。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开始前,座位全部换好。 温灼的前座是两个女生,性格比范倚云安静很多,二人坐下来就没再说话,低头学习。 温灼的旁边空下来之后,周围仿佛就变得异常安静,她又回到了只有自己的世界。 她将书整理了一下,坐在靠窗的位置,倒出保温杯里的水,动作慢吞吞地开始吃药。 她心情低落,一句话也不想说,沉默地坐到放学。 晚上回家,林昕看出温灼的情绪不大好,将她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一遍一遍顺着。 “勺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爸爸妈妈说一说,我们永远陪着你。”林昕柔声说。 温灼的状态其实并没有那么差。 只是紧紧抱住了林昕,钻进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之中汲取力量。 上次检查,心理医生对检查结果很高兴,说温灼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给她停了药。 但温灼还是害怕自己会在学校里,那么多人的场合中发病,所以还是随身带着药。 江嘉言无声的疏远和座位周围变成了陌生人,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温灼很失落,但却没有掉眼泪,她发现自己已经远比想象中要坚强了。 温灼是最能感觉到自己状态的。 “妈妈。”温灼将脸埋在林昕的肩头,闷闷地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晚上十一点,温灼翻开了自己的日记本。 日记本是一年前买的,很厚实的本子,已经写了一大半了。 她并不是天天都写日记,因为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多快乐的事需要记录在上面。 日记开始频繁,是她转来十七班之后。 其中出现最多的就是江嘉言的名字。 她其实都明白,她和江嘉言表面上看起来关系好像还是从前那样,但实际被掩盖在表象下面的是一地破碎,江嘉言处理任何事都是温和的,所以他在用自己的方法疏远温灼。 温灼被温柔刀伤了心,但读着之前写的日记时,却还是能从当下的文字里提取到快乐的情绪。 那些在她开心时,甜蜜时写下的日记,成了她的药。 她的心里没有任何怨怼,又非常识趣,触碰到江嘉言的冷漠之后,她会退缩得特别快。 这天晚上温灼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看日记,合上日记本后,她失眠到凌晨四点。 睡了两个小时起床,上学。 新学期的开始,十七班的学生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没有一人把假期的怠惰带到教室里来,哪怕是课间也有很多人坐在位置上埋头学习。 高二下学期了,高考正在慢慢逼近,真正的是一寸光阴一寸金,任何时间都要被充分利用起来。 温灼没了能够交流玩笑的前座,也没有总是让她分神,忍不住偷看的同桌,于是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放在了书本上。 前座的两个女生也是学习狂魔,一点要与温灼交朋友的意思都没有。 温灼回了自己的小岛,四周再次变得安静。 体会过热闹之后,安静就会让人生出孤单来。温灼以前不怕孤独,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只要不与人交流就不会有压力。 但现在的她,却慢慢能品尝到孤单的味道了。 范倚云也会来找她玩,换了座位的前几天来得很频繁,下课就跑来玩。 但前桌的同学埋头学习,范倚云也不好总与温灼说话去打扰别人,更何况温灼的情绪不高,回应也有些无精打采。 渐渐地,范倚云来得就不那么勤快了,但两人还是会结伴去厕所,或者是一块去食堂,便利店。 江嘉言的座位在中间一排的正中位置,那地方属于整个班级的黄金地带,坐的基本上都是十七班名列前茅的好学生。 一开始,温灼还改不了总是偷看江嘉言的毛病,只要一走神,目光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吸到江嘉言的背影上。 像以前一样,围着江嘉言探讨学习的人又变多了,他被围在其中,经常只能瞥见一点身影。 第67章 与清冷安静的最后一排形成巨大的对比。 温灼的目光落在那块热闹之地,心里难免冒出酸泡泡。 她觉得江嘉言像是一块昂贵的玉,所有人都可以肆意欣赏他的优秀,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把他私有。 温灼也不是例外。 她决定严格约束自己,不能再频繁地看江嘉言了。 可能开始的时候有些难以改掉这个行为,毕竟已经成为她的小习惯了,但温灼平日里闲工夫太多,又是个持之以恒的人,她还用聪明的脑袋瓜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只要她发现自己又去看江嘉言,那就用红笔在手背上画一横。 这个方法实施的第一天,温灼的左手背上全是红笔的痕迹,白嫩的皮肤配上赤红的颜色相当鲜艳,温灼只要一低头写字就能看到,以此来警醒自己又犯错。 随后的几天,在温灼坚持不懈地遵守规则下,手背上的红痕慢慢减少。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比上学期难不少,知识点越学越多,且时间紧迫,老师不会再一点一点反复把知识点碾得细碎。 尤其在这个全是尖子生的重点班,很考验学生的理解和自我学习,还有自律的能力。 前面学习的知识在江嘉言半个学期的辅导和温灼自己不断复习巩固的情况下,已经学得很扎实了,所以就算新学期的知识她学起来吃力,也不至于跟不上课程。 只要找到了正确的学习方法,枯燥地刷题,无尽的学习都会变成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 温灼认真研究了一下,除了三年模拟五年高考之外,她还买了两套理综卷子习题,想用“学习”两个字将自己全部的精力耗光,这样她就不会再有闲心去想江嘉言,去想他的离去,他的拒绝。 虽然在同一个班里,但江嘉言与她的座位隔了六七排,温灼又是安分性子,从不会在教室里乱跑,只是偶尔会跟范倚云一起去一趟厕所,她在学校的活动地点,只有厕所,食堂,便利店和她的座位。 加上温灼十分争气地改掉了总是看江嘉言的毛病,所以自从分了座位到现在,都没有与江嘉言对视过。 微信里的聊天记录停了,在教室里也没有任何交流。 温灼仿佛彻底失去了江嘉言这个朋友,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远,重新变成陌生人。 时间迈入四月份,一场春雨,仿佛预示着夏天快要来临。 雨停之后碧空如洗,温灼看到了彩虹,她将窗户打开,拍下了几张彩虹,挑选了其中一张破天荒地发了朋友圈。 温灼的朋友圈是三天可见的,实际上她上一次发朋友圈是在一年前,心理医生说她病情在慢慢好转的那天。 一张彩虹的照片,蓝天作为背景,拍得相当漂亮。 文案写的是:颜色。 朋友圈发出去之后,很快就收到了赞,也许是她动态稀少,所以点赞的人反馈都很积极。 除了父母家人夸她拍得好看之外,还有范倚云和费旸说她拍到了彩虹就是抓住了幸运,直接在动态下面喊话让她出去玩。 毕彤也评论了,问能不能拿图。 温灼认认真真一一回复。 当晚,温灼在玩手机的时候,微信突然跳出新消息。 她点进去,却发现直接界面直接跳到了与江嘉言的聊天框。 上面还显示着大年初一的那天的聊天记录,底下多出了新的一条。 “江嘉言拍了拍我。” 温灼惊讶地瞪大眼睛,心跳顿时失控,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在夜晚突然收到江嘉言发来的信息。 拍一拍这个功能温灼也经常用,连续点击两下头像就可以。 她不知道江嘉言是什么样的失误操作,会点开她的聊天框,然后点了两下她的头像。 距离开学都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温灼的心情早就趋于平淡。她本以为自己再面对江嘉言时可以做到心如止水,现在看来时间到底是有些短了,仅仅是这样一行简单的字,就让她乱了方寸一般,捏着手机急促地呼吸着,紧张等待他下一条信息。 但是她等了很久,江嘉言也没有发来新的信息。 应该是按错了。温灼心想,是她太像惊弓之鸟了,就这么轻易被影响,搅乱了心波。 有了剧烈的期待之后,失望随之而来就更加让人难过,饶是温灼脾气再好,也生了气。 她删除了江嘉言的聊天框。 眼不见,心不烦。 第36章赴约 江嘉言拿起手机,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温灼发了条拍一拍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捏着手机一阵无语,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犯蠢的时候。 温灼的聊天框在置顶的位置,江嘉言之所以这样设置,是因为他总是想点进去看一看。 每天给江嘉言发信息的人真的很多,除却平常那些无关紧要的交际之外,还有父亲和母亲两边各自给他安排的生活助理,一些乱七八糟的群消息。 温灼的聊天框自然而然就被压到了下面。 江嘉言感觉自己只有在心血来潮的时候,一个突然冒出的念头,会让他去点开温灼的聊天框。但他既不发消息,温灼又没有朋友圈可看,所以每次点进去只会往上翻翻,看一看温灼笨拙的信息。 每回都要翻很久,江嘉言意识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有些频繁之后,就把温灼的聊天直接置顶了,找起来也非常方便。 第68章 与温灼断联的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会点进去看一眼。 昨天也是点进去之后,才发现温灼发了一条朋友圈。 江嘉言的朋友圈什么都有,每天都会刷新几十条。温灼的朋友圈三天可见,要不是他点来点去,点开了温灼的资料页,估计就彻底错过了她新发的那条。 江嘉言看了会儿,顺手把照片保存下来,退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里多点了一下,把拍一拍点出来了。 他自己还没发现,当时把手机静音就睡觉,第二天才发现。 温灼没有任何回应。 江嘉言揉了把头发,把手机扔到一旁,起身洗漱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江嘉言自小就接受各种方面的培养,练出了这样一副温和的性子,在交际之中扮演着好相处,平易近人,热情的角色。 加之他外形条件出众,家庭条件更是显赫,从小就不缺各种追求者。 江嘉言对于所有追求者都是一个态度,谁喜欢上他,他就会开始疏远冷漠,彻底断了对方的念头。 十几年来都是这样,江嘉言这里从来没有出过例外。 但是他跟吃错了药一样,明明已经处理完了温灼的事,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把关系慢慢退化到冷却的状态就可以了。 可他的手指头却还是很不听话地总是点开温灼都聊天框。 点开她空白的朋友圈,重复着没有意义的行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出了问题。 江嘉言没有起床气,但今早起来之后,他难得有了满腔的烦躁,洗漱完之后,就打开手机将温灼的聊天框取消了置顶,消息框瞬间沉到了底下去。 看不见之后,江嘉言觉得烦躁似乎减少了一点。 手机开了免打扰模式,扔到一旁的沙发上,江嘉言开始打游戏。 这个突然出现的拍一拍,在温灼心头又梗了许久,隔了好几天没有后续之后,温灼就知道这件事纯粹是个意外。 她始终像往常那样沉默着,像一汪扔进石头也不会泛起涟漪的池子,鲜少给外界反馈。 好在前座的两个女生虽然内向文静,但与温灼坐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会偶尔与她说话,分享零食,交换笔记。 课间又有范倚云的陪伴,于是温灼在十七班的日子渐渐趋于平静。 与江嘉言的那些若有若无的暧昧,和被拒绝疏远之后的难过,似乎正随着时间慢慢消弭。 三月底,气温就开始变得暖和,学生们换下了厚重的衣裳,迎来了期中考试。 这半个学期,温灼从一开始的心烦意乱,到后来稳住心神,一个劲儿地埋头学习,成绩不断地拔高,她仍有进步的。 比起上学期刚转来十七班,面临第一个期中考试时的紧张,现在的温灼已经对各种试卷习题都能游刃有余。 唯一让她忧心的,也只有考试之后的排座位了。 十七班里,没有几个人会想着坐后排的,这次考试过后,温灼的前桌大概率又会换人。 但温灼有了新的想法。 她想离开最后一排。 考试前,温灼特意去找了班主任,红着脸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章华满目柔和地看着温灼,听到她的要求之后,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考试用了两天的时间,考完正好是周末。 周六的早上,毕彤突然给她发了消息。 自从去年滑雪过后,毕彤就慢慢减少了联系她的频率,后来更是十天半个月不发一次信息,距离上次他与温灼说话,已经过去大半个月。 毕彤:今天忙不忙呀? 温灼:不忙,在家里学习。 毕彤:那下午的时候出来一趟好不?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温灼看着信息,顿时感到一阵棘手。 她隐约知道毕彤可能会说什么话,并不是很想应约,但这件事总要解决,如果这次拒绝了,还会有下次。 温灼想了想,决定答应。 温灼:可以,我们在哪里见面,几点? 毕彤:赛博电玩城吧,下午三点,怎么样? 温灼:好。 上午的时间,她把房间打扫了一下,看了会儿书,中午跟林昕说了下午要出门的事。 林昕周末也闲着,就开车把她送去了电玩城。 温灼提前到了约定地点,毕彤倒是迟了十多分钟,两人在约定好的地方见面。 赛博电玩城是个很大的电玩广场,其中一楼到三楼全是各种高科技电子游戏设备,音响里放着巨大的音乐和游戏音效,四楼往上是夹娃娃和各种拍照墙,还有各种店,六楼是电影院。 温灼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吵闹,喧哗,五彩斑斓的灯,人群拥挤。 毕彤长相不算上等,但穿了身好看的衣裳,头发特地抓了抓,个头也高,也有几分帅气。 他满脸抱歉地笑,对温灼道歉,说路上堵车,自己来晚了。 温灼对他笑,说没事。 温灼穿着黑色的牛仔背带长裙,里面是雪白的衬衫,白色的长袜子配一双锃亮的小皮鞋。 出门前,林昕给她辫了两条非常漂亮的鱼骨长辫,戴着两个晶莹剔透的鹿角发夹,整个人有一股灵动的美丽,如新生的笋芽。 她一笑,毕彤的脸和耳朵就红透了。 温灼却是开门见山,仰着脸问他,“你要对我说什么?” 第69章 她穿得精致漂亮,给人一种赶赴约会的错觉,目的却又极为明确。 好像毕彤把话说完之后,她就会平淡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回家去。 毕彤当然不会这么快说,他笑着道:“不着急,你应该没来松市的电玩城玩过,咱们先玩一会儿,累了之后找个地方坐下,再慢慢说。” 温灼思量了一下,觉得可行,于是答应。 这地方她的确从没来过,不免被这花花绿绿的灯光和设备吸引。 更重要的是,她最近确实心情烦闷,实在是想找点娱乐转换一下心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否则要被一股无形的郁闷压得快要窒息了。 毕彤见她答应之后也特别兴奋,去柜台往卡里冲了三百块钱。 游戏设备五花八门,温灼没玩过,自然不知道哪种好玩,一开始毕彤让她自己挑选,但她总是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看起来并没有想上去尝试的想法。 毕彤就带着她玩。 前后玩了赛车,投篮球,拳击,水枪射击等游戏。温灼玩游戏没天赋,赛车时方向盘打得手忙脚乱,篮球也是投不进,拳击时力道软绵绵的,水枪射击还不小心喷了自己脸上。 但她玩得很开心,是那种投中一颗球就能开心地扬起双臂欢呼的开心。 从一楼玩到三楼,温灼的精力消耗得很快,但脸上的笑容却不断,是她自从认识毕彤以来,与他相处得最愉快,也是最轻松的一天。 四楼安静很多,一排一排的娃娃机摆放整齐,亮着洁白的光,温灼站在娃娃机前,像个孩子一样把额头抵在透明的机器壁上,瞪大漂亮的眼睛,认真而紧张地盯着下落的爪子。 毕彤心念一动,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举起来自己比了个耶,完成了一张与温灼的合照。 爪子落空了,没抓到东西,温灼一阵失落。 这时候毕彤走过来,问,“我可以发朋友圈吗?” 温灼心想着你发朋友问我干什么,一边刷卡一边点头,说:“当然可以,你发啊。” 毕彤走到一边去,发了一条朋友圈。 什么文案都没有,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温灼的黑眼眸被光照得几亮,嘴角微微翘着,带着期待的微笑,即便是侧脸,也十分好看。 而毕彤只露了半身,比着耶咧着大白牙傻乐。 画面非常和谐,任谁看都像是约会的年轻小情侣。 江嘉言的手指按在屏幕上,久久未动。 “看什么东西呢?怎么一脸阴沉啊。”裴贺松倒了点洋酒,整个人瘫在沙发靠背上,跷起二郎腿,吊儿郎当道:“好不容易约你出来一次,就给哥几个摆这脸色?” 江嘉言按灭屏幕,放下了手机,冲他扬了下手。 裴贺松见状还愣了一下,“你这是要酒?” 江嘉言嘴边噙着一抹笑意,在昏暗的彩色灯光下显出几分暧昧不明,“不然呢?” 是个稀奇事儿,于是桌上的几人同时发出声音起哄。 几个年轻的公子哥,江嘉言打小就认识,但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算亲密。 江家背景了得,江嘉言又是独子,圈内的年轻一辈自然都想与他结交,但江嘉言很少赏面,像个标准的三好学生,不参加一切乱七八糟的聚会饭局。 其中江嘉言与裴贺松关系最好,众人通过裴贺松,也能偶尔约到江嘉言。 但他从不喝酒,一问理由,就是未成年不许饮酒。 所以他这次主动要酒,惹来一阵大惊小怪。 江嘉言从兜里掏出身份证,随手晃了下,“成年了,能喝两口。” 他说完,接下裴贺松递来的酒杯,眉眼一敛,笑意就没了,沉沉的。 第37章朋友圈 花了几十块,娃娃只夹到了一个,还是温灼自己夹到的。 是个毛茸茸的黄色鸭子,眼睛小得像黄豆,看起来很蠢萌,温灼就抱在怀里,很喜爱的样子。 两人也都玩累了,进了五楼一家较为安静的音乐餐厅,各点了一份牛排。 温灼两手捏着小鸭子,摇晃着把玩。 “你真厉害,我从没有在这里抓到过娃娃。”毕彤夸道。 温灼抿着唇笑了笑,约莫是自己也有些骄傲的,并没反驳这句夸奖。 毕彤说:“其实之前就想带你来这里玩的,但是那次你好不容易答应我的邀请,却不巧大家一起约着去滑雪,就没能来这里。” 温灼:“滑雪很好玩,这里也很好玩。” 毕彤:“不过幸好那天去了滑雪,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温灼捏着鸭子的手收紧了些许,她似乎有所感应毕彤要说什么,心中紧张。 “之前我挺喜欢你的。”毕彤语气缓慢地说道:“就是那种想跟你交男女朋友的喜欢,我觉得你特别可爱,跟别人不一样,忍不住想靠近你,跟你说话,所以我总是想找你聊天。” 温灼垂着眼眸默不作声。 “我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就想着能跟你在一起,想等着咱们关系好了之后再跟你表白,但是那天在滑雪场里,有人跟我说,咱俩不合适。”毕彤说到这,或许是感觉有些尴尬,笑了笑,又说:“我听到的时候很生气,想要反驳,但却说不出一个理由来。后来回去了,气消了,开始反思,我又觉得那个人说得对,因为你给我的感觉,是那种窑烧得特别漂亮的白瓷,精致但是很易碎,需要人好好保护着,爱护着才行。” 第70章 “我其实做不到那样,我也不是那么勇敢,那么细心的人,不管是你在运动会摔倒,还是在班里被李天岩为难,我都在场,却没有一次真正帮助到你,总是让别人捷足先登。” 这个“别人”,说的自然是江嘉言。 毕彤一度觉得很不公平,因为是他先喜欢上温灼的,事情发生时,他也是参与者。 但后来,温灼却跟江嘉言关系更好,与他始终难以熟络。 毕彤当然嫉妒江嘉言,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江嘉言长得好,家里有钱才胜过了他,因此在心中生出了阴暗的偏见。 但是滑雪场的那天,范倚云的一番话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他开始意识到,那些阴暗的心思,不仅贬低了与他是朋友关系的江嘉言,也贬低了温灼,更让他自己也变得十分不堪。 温灼摔倒时,被为难时,他是参与者不错,但第一次他因为面子,没有蹲下来询问温灼的伤势,第二次因为怕与李天岩那种小混混结仇,没能站出来强硬阻止。 更重要的是在欢乐谷那次,他也没有在裴贺松说温灼矫情和扫兴的时候,选择了沉默。 毕彤开始为这样胆怯而小心眼的自己感到羞愧,所以从滑雪过后,他渐渐少了给温灼发信息的次数,实在是没脸再去纠缠。 但是少年的心事总是敞亮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就不会一直拧在心里,打成死结。 所以他觉得自己该有一句认真的道歉,给温灼。 他眯着眼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所以真的挺对不起的,这次喊你出来玩,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句道歉,也希望咱俩能成为朋友。” 温灼手心都出了汗,安静听着毕彤说了一大段话,心里的石头慢慢落下。 她原本还在为拒绝毕彤的感情负担,现在看来,毕彤似乎很爽快,将话都敞开了说,明明白白的。 她暗地里松一口气,随后开怀地笑起来,“谢谢你,我们当然是朋友。” 把心里话说出来之后,毕彤像是卸下了心里的负担,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不少,两人进行了愉快的晚餐。 毕彤在牛排刚端上来的时候,从上方的视角拍了张照片,将小黄鸭和两份牛排拍了进去,没出现人脸。 “今天玩得那么开心,值得发两条朋友圈来庆祝。”毕彤晃了晃手机。 温灼觉得有道理,也发了一条。 晚上七点,音乐开始吵闹起来,一楼的客厅站满了年轻男女,随着光线摇头晃脑。 这不是酒吧,而是一场私人聚会。 江嘉言一手搭在酒杯旁边,一手拿着手机,正在进行半个小时内的第七次刷新朋友圈。 他微信上的人多,基本上一刷就出现新的动态,往常江嘉言根本不会去看,今天却翻来翻去。 这次的随手一刷,就看到一众动态之中夹杂着两条。 前后隔了五分钟。 一条是毕彤的:【在赛博电玩城抓到娃娃的同学都要接受表扬!】 照片里有两份牛排,其中一份旁边摆着看起来就十分蠢笨的小黄鸭。 第二条是温灼的: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范倚云和费旸都在下面留言了,问她为什么庆祝,温灼暂时没有回复。 江嘉言捏着手机,脸色沉得很,烦躁的情绪即使被强力忍耐着,也还是从眉眼上显露出来,轻易让别人看出他情绪不对劲。 酒桌上的几个人都喝了不少,正在兴头上,就有人不长眼地问他,“怎么了兄弟,是不是见桌子上没有美女,兴致不高啊?” 江嘉言被点了名,抬眼看向说话的人。 他面无表情,与平常那个温和的,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好学生判若两人。 没接话,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裴贺松见状,就知道不妙,赶紧站起来说:“行了,也喝了不少了,晚点我跟江嘉言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冲江嘉言歪了歪头,示意他可以先走。 江嘉言连句客套话都没有,拿起手机和外套,长腿一迈就出了沙发区,边穿外套边往楼下去,剩下一桌人脸色都不好看。 裴贺松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笑说:“你们玩尽兴,下次再约,先撤了。” 出门的时候,司机就等在外面,江嘉言上车后给裴贺松发了条消息,让司机开车。 松市的夜晚繁华,彩色的霓虹灯随着车速形成绚丽的画,江嘉言沉默着看着窗外的风景。 手机不断弹出新的消息,叮咚响声不断。 江嘉言的脸上出现一丝烦躁,将手机静音,扔到旁边去。 晚上九点,江嘉言洗完澡歪在沙发上,房间昏暗无比,只有投影仪放着英剧,低沉的英语在房间中散开。 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水,一边翻着手机。 温灼的那条动态仍没有新回复。 或许她和毕彤还在外面玩,或许是她跟范倚云私聊去了。 他又翻到毕彤的朋友圈。 在昏暗的房间里,江嘉言仿佛变成了躲在背后,阴郁地偷看别人的神经病。 他明知道这样的行为没有意义,却还是点开了毕彤的朋友圈,看见那张拍着两份牛排的照片,还有他比着耶与专心看着娃娃机的温灼的合照。 在这个安静的瞬间,他心中无法抑制地滋生出巨大的烦躁情绪,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鲜少将负面情绪外泄。 第71章 江嘉言关闭手机,转头看着床边的桌子上那个空了的玻璃花瓶,开始走神。 任何被摘下来的花,存活的时间都很短,尽管再精心呵护,也很快就会凋零,枯萎。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电视剧发出的声音。 温灼其实八点半就到家了。 她与毕彤吃了饭就散伙,分开前还特地算了算今天玩游戏和吃饭花的钱,给毕彤转了三百块。 毕彤一开始没收,但温灼表现得很正经严肃,要他一定收下,最后来回推让了几下,毕彤见她坚决,才收了钱。 温灼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 周一早集,温灼穿着校服慢吞吞下楼,正好遇见了要上楼的江嘉言。 温灼转弯的时候就看见了他。这样乍然的相遇,让她心跳又开始加快。 她不知道这种心理反应成了习惯,还是因为她心里其实还是保留着对江嘉言的喜欢,总之一见到他,心脏就闹腾起来。 她穿好了校服外套,肩膀贴着墙边,楼梯本就宽敞,江嘉言走在另一边,只要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最多只能在余光里瞥见一个人与他错身而过。 但不巧的是,毕彤抓着校服从上面追下来,喊了声温灼的名字。 听到名字的瞬间,江嘉言就抬起了头,看见了墙边的温灼。 她抬头,就见毕彤站在上面一层,把校服扔给她,说道:“你帮我个忙好吗?先我把校服先拿下去,待会主任要带着老师搜查手机,我得先去把我手机给藏起来。” 温灼下意识抬起双臂,往扶手的位置走了两步,接住了校服,冲他点头。 却忘记了江嘉言就站在阶梯下两层,于是一转头,就与他正面相对。 温灼怔了一下,下意识收紧手上的力道,看起来像是把毕彤的校服紧紧抱在怀中。 江嘉言没说话,目光往下一落,停在她怀里的校服上,整张脸看起来极为懒怠,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毕彤伸头张望,看见了他,“江嘉言,你快点下去站队,要迟到了。” 江嘉言还没开口,温灼就已经侧身一步,从他身边擦肩过去,重新贴着墙壁下楼去了,他稍稍侧头,目光追了一下。 温灼下楼的脚步又轻又快,很快就连声音也听不到了。 校园里的广播还在播放着早集集合的音乐,江嘉言却并不着急,与毕彤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教室里没人,毕彤踩着讲台,把手机往挂在高处的方形音响上面藏。 江嘉言动作缓慢地穿上校服外套,并没有往外走,反而是靠在桌边仰头看着毕彤。 “你跟温灼在交往?” 他语气平静,像是随口一问。 第38章后桌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毕彤将手机藏好之后跳下来,模棱两可道:“你觉得我是早恋的人吗?” 江嘉言没应声。 他觉得太是了,实际上高中早恋的学生数不胜数,在这个男生女生都懵懵懂懂,躁动不安的年纪,背着老师家长偷偷谈恋爱,已经是件不足稀奇的常事。 更何况毕彤在江嘉言面前,从未掩饰过对温灼的喜欢。 甚至还有通过匿名信告白的心思。 两人一同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毕彤忽然又问了一句,“如果我早恋,你会告诉老师吗?” 江嘉言闻言轻笑,“我是小学生吗?” 其后二人之间就没了交流,并肩走进了十七班的队伍。 温灼怀里还抱着毕彤的校服,正低着头发呆。 毕彤走到温灼身边,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校服给我吧,谢谢嗷。” 温灼抬头,扬起一个笑容来。 她余光看见了江嘉言从旁边经过,却没有转动视线,只对毕彤道:“不用谢。” 早集照常进行,范倚云从温灼后面探来一个脑袋。 “你昨天跟毕彤出去玩了?” 温灼有些讶异她怎么知道,但没有否认,点头说:“我们去了电玩城。” 范倚云了然道:“所以他昨天发的那条照片里有两份牛排的朋友圈,是跟你在一起呢。” 温灼说:“是的。” “但是江嘉言怎么知道?”范倚云突然问。 “什么?” “他昨天来问我,有没有跟你一起去电玩城玩。”范倚云说:“要不是他问,我还不知道你跟毕彤出去玩,怎么没叫我啊?” “啊……”温灼没想到江嘉言也知道昨天的事,她低下头,眼眸稍敛,又说:“是毕彤喊我出去的,他跟我说了一些话。” 范倚云朝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在温灼的耳边小声说:“说了什么?他喜欢你之类的?” 温灼听到这话,耳朵难免一红,“他跟我道歉了,说以后会认真跟我做朋友。” 范倚云的神色有一瞬的变化,从带着些许攻击性变得柔和不少,“他是这么说的吗?算他还有几分脑子。” 温灼惊讶地看她一眼,“你怎么骂人?” “这不是骂人,这是夸奖。”范倚云说了一句,随后升旗仪式开始,她将头缩回去站好,对话暂时中断。 周一的晚自习开班会,章华先是将这次考试的成绩说了一下,表扬批评了几个学生,其后讲了一下后面的学习计划,然后才是换座位的时间。 还是跟之前一样,所有人按照名次上去选择自己的座位。 温灼的成绩较之刚进十七班的时候提升得不止一星半点,她从一开始的倒数名次,到这次考试之后冲进了班级前十五,是章华也大为震惊之事。 第72章 其中不仅仅有江嘉言教她学习方法,带着她复习练习,还有她自己的埋头苦干,一门心思练题刷题,终于有了成果。 之前两次换座位,到温灼的名字时都略过了,这次章华却直接念出。 一瞬间,班级大部分的人都扭头,将目光朝后放,寻找温灼的身影。 她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头顶的白炽灯照在她的身上,将她墨黑的双眼照得明亮无比。 温灼开始紧张,心跳得很快,手心也冒出了汗,浑身发热。 这是她面对那么多的目光时,下意识出现的生理反应。 教室里寂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动作。 温灼的心里当然是有退缩和恐惧的,但是她想要脱离最后一排,走到前面去的念头如此强烈。 范倚云走了,费旸也走了。 还有江嘉言。 温灼想起他换座位时的风轻云淡,离开得那么轻易。 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温灼心想,她不能再继续留在最后的角落里,只有她自己。 于是她缓缓站起身,攥紧了笔,顶着众多目光从最后一排走到了前面的讲台上。 她站上去,接过章华递出的座位表,在她充满鼓励和赞许的笑容里,于座位表上填下自己的名字。 温灼回到座位上时,很长一段时间情绪都处在麻木之中,鼻尖冒了很多细汗,双腿还有些发软。 慢慢平复下来,她才发觉自己真的做到了。 虽然说这对寻常学生来说是一件极其微小的事,但对温灼来说却意义非凡。 这是她在遭受严重的心理创伤之后,主动迈出去的第一步。 当然,这对温氏夫妇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事。 温宗元接到章华的电话,知道了这件事后,他特地在下班的路上去给温灼买了个蛋糕。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座位表填好之后,放学之后就开始换座位。 温灼早就整理好了东西,正要搬书的时候,毕彤突然从一旁晃过来,对她说:“我帮你搬吧。” “不用,我能搬动。”温灼下意识拒绝。 毕彤却直接上手,把书拢在臂弯里,说道:“你是我的新同桌,我当然得多关照你啦。” 温灼怔了一下,见他搬着书就走,于是跟在他后面追问,“我的同桌是你吗?” “是啊。”毕彤回头冲她笑,说:“这次考试我的名次正好就在你后面,你填完名字之后我就选了你旁边的位置。” 说完走了几步,他又转头问,“你介意和我做同桌吗?” “不介意。”温灼马上回答。 她其实都做好了跟陌生同学坐同桌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是毕彤选了她旁边的位置,现在两人是朋友关系,虽然温灼与他还不太亲近,但比陌生人要好得多。 毕彤帮她将书本搬去了新位置。 温灼之前听范倚云说中间地带是最好的位置,她名次又比较靠前,于是就选了中间座位。 这位置往前数两排,往后数两排,都是十七班里成绩上游的学生。 刚把东西放下,温灼正整理书本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挪动桌子的声音。 温灼下意识朝后面看了一眼,就见江嘉言站在后座旁,手里的书刚放在桌子上。 他的眉宇淡淡地,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江嘉言的脸虽然长得好看,但如果脸上没有表情,就会给人一种很冷漠,生人勿近的感觉。 温灼本就与他处在十分尴尬的阶段,加上看他的表情有点凶,便赶紧把头扭回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她没想到这次江嘉言居然将座位选在了她的后座。 之前她上去选座位的时候,由于太过紧张,脑子发懵,填了自己的名字就下来了,并没有在座位表上寻找江嘉言的名字。 不知他坐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故意,温灼只觉得有些难熬。 教室里的人大多都换好了座位,范倚云和费旸仍是同桌,两人选在温灼的前面,与她打过招呼之后相继离去。 人越走越多,温灼习惯了最后走,所以收拾东西的速度很慢。 “温灼。”毕彤已经收拾好,坐在一旁看她,说:“我家附近有一家生煎包做得特别好吃,我明天给你带点?” 温灼说:“我在家吃饭。” “偶尔一天不吃家里的早饭也没事。”毕彤说。 “那等我回去问问我爸妈。” 两人像是在闲聊,毕彤问得随意,温灼答得认真。 江嘉言坐在温灼的身后,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 他自己都不明白坐在这个位置算不算是巧合。 虽然他早就决定了这次要选中间的位置,但他一开始选中的位置并不是这里。 是在所有人在搬座位,教室里也闹哄哄的时候,他念头一闪,临时起意一般,开口跟人换了座位。 十七班的人基本走空了,除了几个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就只剩下温灼,江嘉言,毕彤三人。 温灼收拾好了东西,将书包背上,抬步往外走。 与她聊天的毕彤自然也跟上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门。 江嘉言坐在位置上,目光落在门口,隐约看见毕彤往前追了一步,与温灼并肩而行。 下一刻,他们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口。 江嘉言仍坐在位置上,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第73章 直到值日生都打扫完,要锁门离开时,江嘉言才动身,独自离开了教室。 隔日一早,温灼进教室的时候,就发现江嘉言已经在座位上,而周围的座位全是空着的。 她站在门口脚步顿了一下。 她现在还没有那么多的勇气,去与江嘉言单独相处。 她明白江嘉言的疏远,其实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只是他用了非常温柔的方式,所以之前才让温灼有了种能够重修旧好的错觉。 实际上想让胆小的温灼退缩,并不用那么麻烦,仅仅一个冷漠的眼神就足够了。 温灼在门口停了停,在江嘉言余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离开了教室门。 江嘉言只看见了她的背影。 温灼下楼,去操场走了一圈,清新的空气让她放松许多。 早上凉爽,操场上有人在晨跑,天空呈现出一种干净的蓝,没有云朵的点缀,一眼看去极为广阔。 温灼站在树下,树叶随着风声哗哗作响,时间仿佛慢下来,操场上各种各样的人组成了一幅生动的画。 高中只有三年,这一学期结束,就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温灼心里清楚。 她对未来只感到迷茫,参加高考完成高中学业之后,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一想到大学要脱离父母,独自去陌生的城市生活,她的心底就涌起一种恐惧来。 但是父亲对她说过,她总有需要独立的那一天,她不能封闭自己,变成一个与社会脱节的人。 家人也不希望温灼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心病难医,她一天困在死角里不敢走出去,她的父母就一日不得轻松。 温灼明白这些,所以她很努力地去克服转学之后面对的陌生环境,很努力地去学习,补上自己落下的课程。 一切都很好,尤其是转到十七班之后,这里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她在这里有了新朋友,也提高了成绩。 唯一的不好就是,她喜欢上了江嘉言。 温灼想要撤回这份喜欢。 她在操场站到早读快开始时才进了教学楼。 教室里的人基本到齐,毕彤坐在位置上,见她来了,就笑着说:“你差点就迟到了。” 温灼嗯了一声,并未多言,也没有去看江嘉言,自顾自走到位置上坐下。 江嘉言倒是在她进教室开始就盯着她看。 这两天他心情一直沉在一个非常糟糕的状态里。 而这种情绪,在毕彤拿出生煎包递给温灼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第39章文艺节 就在温灼要伸手去接的时候,江嘉言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都快上课了,现在吃不怕老师闻到味道?” 温灼的手一顿,像是受到了责备,无措地看了毕彤一眼。 毕彤就把生煎包拿回去,塞进了课桌的最里面,说:“没事,你明天来早点,明天我还给你买。” 温灼应了一声。 他们昨晚在微信上约好了,今早要尝尝他家附近的生煎包。 但是因为温灼不想跟江嘉言单独在一起,所以跑去了操场,把这件事给忘掉了,说到底这事不怪毕彤,温灼自己心虚。 她说:“没关系,早读下课我再吃吧。” 天气慢慢热起来,早读也就半个小时,生煎包不会彻底凉透,还是可以吃的。 毕彤却说:“生煎包凉了就不好吃了,明天再给你带。” 温灼不好总麻烦他,但也不想继续因为这个事情争论,于是就不再说话。 江嘉言开口就是想阻止温灼吃那个生煎包。 只是他却没想到温灼将他的话当成了一种责怪,他分明看见温灼在他说话之后微微瑟缩了肩膀,那就是她生出惧意的表现,江嘉言不止一次看到过。 他的本意不是这样,这种误解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然而温灼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前排的范倚云早就闻到味儿了,转头对毕彤说:“班长,温灼不吃你就给我吧,等下我要去下面卫生区值日,我揣兜里带过去。” 之前在滑雪场,两人闹过一段不愉快,但范倚云心眼大脸皮也厚,一点不在意那些事。 毕彤也早就没有对她生气,于是将生煎包掏出来递给她。 结果章华就是在这时候进教室了,将两人交接生煎包的画面逮了个正着。 然后就是两人被批评了一顿,拎着生煎包站到教室外面背书。 温灼的座位空下来,担心地往外看了两眼,见章华走过来,也赶紧开始背书。 江嘉言说了开头那句话之后就一直沉默,他坐在温灼的正后方,只要温灼不扭头,他就完全看不见温灼是什么的表情。 上一次的换座位,仿佛是他和温灼一次心照不宣的告别,从那以后两人的对话框就再没有一条新消息,当然,江嘉言手误点出来的拍一拍除外。 就好像又回到了两个人最开始加微信的时候。 安静,互不打扰。 江嘉言原本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局面,但此刻的心烦好像在隐隐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一种未被满足的情绪在心口蔓延。 别看温灼性子很软,看起来很乖的样子,实际上她骨子里有一种倔强。 且她还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不管什么都学得很快,做得很好。 第74章 比如现在,从她踏进教室到早读结束,她一个眼神都没给江嘉言。 甚至在他刚才主动说话的时候,温灼听见了,也给了回应。 但她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江嘉言沉默了一整个早读,看起来有些蔫蔫的。 早读结束后,毕彤和范倚云一前一后进了教室,两个人在外面分吃了生煎包,此时正呲着大牙傻乐。 范倚云擦了擦嘴上的油说:“真好吃啊。” 费旸说:“班长,那你明天给温灼带的时候,也顺道给我买一份儿呗。” 范倚云说:“我也要,我现在就给你钱。” 毕彤哪拒绝得出口,一口全给答应了,四个人趁着课间时间聊天。 温灼总是扮演着旁观的角色,整理早读要背的知识点,一边听他们说话。 分出了一只耳朵往后听,江嘉言的座位却非常安静。 他的同桌是名次总保持在前五的一个女生,在班级里也属于文静那一挂的,温灼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分明是前后座,温灼却感觉她与江嘉言隔了好远的距离。 想着想着,她又发觉自己走神了,于是赶紧晃了下脑袋,继续专心背书。 想的再多也无用。 坐在黄金地带的特点立即显现出来。 平时温灼只窝在最后一排,老师基本不会到后面去,上课的时候老师的声音也是远远传来,要是底下学生有小声的议论,那就更听不到老师的讲课内容。 而且坐在后排基本做什么都是自由的,前段时间温灼在后面,有时候上课上得乏味了,就拿出了别科的习题去做。 但是坐在前面,这些小动作都不允许,也逃不过老师的眼睛。 各科的教师好像都是有点私心,对中间位置的学生有着特别关照,即便是在讲课的时候,眼睛也会在他们当中扫来扫去。 于是温灼一整天都保持着高度的紧张状态,不敢有片刻的走神,一心一意地学习。 这样上课是非常累的,所以温灼当晚回去洗漱之后,很早就睡着了。 第二天还是吃到了毕彤带的生煎包。 江嘉言坐在后面闻到了那味道,一抬头就看见毕彤弯着腰,手里拿着纸袋包装,盯着温灼。 而温灼正把烫口的生煎包往嘴里塞,嘴边不小心溢出了汤汁,毕彤赶紧去拿纸给她。 江嘉言敛了下眸色,只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做题去。 然而他却在这道题上卡了整整十五分钟。 转笔的时候不是在思考解题思路,而是在想,这生煎包真就有那么好吃?非吃不可? 教室的窗户都开着,今天又恰巧有大风,没一会儿就把生煎包的味道吹散得一干二净。 但江嘉言整个上午都感觉那股味儿还在。 高强度的集中精神和不间断的学习让温灼有些疲惫,她变得更沉默,很少与毕彤说话。 毕彤大多时候也很安静,他似乎正在履行自己说过的话,要认真与温灼做朋友,于是没有频繁去打扰温灼,只是偶尔帮她接个水,或是给她带点零食。 换座位一个星期,温灼仍然没有跟江嘉言说过一句话。 之前两人关系好,现在却是这样,明眼人都看出两人的关系出了问题。 但不会有人八卦到江嘉言的头上,也更不会有人主动去问温灼,所以此事也并没有引起什么讨论。 期中考试过后,学校里有一个放松的娱乐活动,那就是四月初的文艺节。 这也算是高二学生在高中的最后一个放松的娱乐了,步入高三之后,学校的所有活动都与高三学生没有关系。 学校要求高二每个班级都要出一个节目,更考虑到十七班的学生都是成绩好的,不为难他们唱歌跳舞,可以诗朗诵。 章华将这件事交给了毕彤,接到任务之后,他第一个去问了温灼要不要参加诗朗诵。 站在学校师生面前表演,那是温灼想都不敢想的,她都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 毕彤没有勉强,在班会上说了这件事,问有没有问主动参加。 十七班的学生对这种需要表演才艺的活动并不是很积极,最后也只能按照章华所说,只贡献一个保底节目诗朗诵,然后就是由毕彤在班级里找人参与。 范倚云和毕彤很积极,立马就找毕彤报名了,说这是加学分的好事。 将他俩的名字填上之后,毕彤马上转头,对正在做题的江嘉言说:“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江嘉言头也不抬,“没时间。” “这可是咱们高中生活里,最后一次活动了。”毕彤不依不饶地劝他,“而且你还是咱们十七班的门面担当,虽然咱们学校没搞那些玩意,但要是有评级,你绝对是榜一校草,这种活动怎么能不参加呢。” 江嘉言说:“没有一定要参加的理由。” 毕彤说:“那你想要什么理由?” 江嘉言笔尖一顿,走神了一瞬,之后也没有再回答。 毕彤没劝成功,也只好放弃,转头继续去找其他人。 连着找了两天,几乎求爷爷告奶奶,将学分不断往上加,最后勉强凑齐了十五个人,程璐璐也在其中。 不过她是主动要参加的,毕竟之前因为李天岩的事记了一个大过,她需要多赚些学分,表现得好点,好在毕业前去老师那里销过。 第75章 十五个人里面有十个男生五个女生。 一开始朗诵的诗没有选定,大家一块出主意,选了很多首,有爱国的,有乡愁的,有怀才不遇的愤懑和满心斗志的励志诗,还有英文诗。 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还是没能决定出个结果,就暂时搁置了。 日落黄昏后,温灼吃了晚饭后去了操场,与范倚云饭后散步。 两人一开始闲聊了几句,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温灼喜欢安静,所以即使是平常话很多的范倚云,在她身边的时候也会沉默。 傍晚的风很舒服,时间好像慢下来。 温灼仰头,看着西边天际的余晖,几分钟的工夫,云朵就烧起来了,大片的火烧云悬于天际,将天地间染上绚丽的色彩。 红霞之下,正值青春年少的学生们在操场上跑步,打球,坐在草地上闲聊,组成了独特的画卷。 温灼的目光平静,慢慢地看去,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着生动的色彩。 这是仅有一次的青春,是肆意挥霍情绪的年纪。 温灼又想起了滑雪场,想起江嘉言戴着护目镜,踩着滑雪板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的那个瞬间。 想起他在运动会上,在塑胶跑道上挥洒汗水,面对着所有人的加油欢呼时,扬起的那个笑容。 那些让她记忆深刻的所有细节,不断地从她的脑中浮现,重复。 表面上看去,有人站在聚光灯中成为主角,有人站在光照不到的暗处成为观众。 然而实际上,每个人都是观众,却也都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 这是江嘉言的高中,是所有同龄人的高中,也是独属于温灼的,仅有一次的高中。 “我想参加诗朗诵。”温灼突然说了一句。 声音有点小,范倚云起初没听见,她凑过来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温灼转脸看她,与她对视,缓慢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想参加诗朗诵。” 第40章甜牛奶 这对于温灼来说,是个非常重大的决定。 因此,她的心躁动了很久,惴惴不安。 范倚云很支持,并说了很多鼓励的话。 她似乎知道这样一个决定对温灼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是牵着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想用任何办法来传递情绪的力量。 “这是一个很好的决定。”范倚云对她说:“你真的变得勇敢了。” 温灼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对不对,性格和心理上的疾病让她开始反复思考,犹豫不决,产生了很多不好的臆想。 范倚云就说:“先不跟班长报名,你回去再考虑两天,如果已然决定参加,咱们再说。” 这是个折中的办法,温灼也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她的脑子被这个念头占满了,开始在参加和反悔之间不断跳跃。 最终让她下定决心的,是无意间看见了朗诵节目中的那首诗。 课间操回来,范倚云拿了温灼的水杯喊着费旸一块去接水,离座时不小心撞掉了几本书。 温灼就让范倚云去接水,她去捡书。 书中夹着一张纸,飘落在脚边,温灼捡起来时,下意识往上看了两眼,看到了这样一行诗。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温灼很久之前就读过这首诗——《致橡树》。 只是那时候还年少,并不懂这字字句句里的深意,只是觉得读起来朗朗上口,遣词又很优美,所以特别喜欢。 范倚云的字迹工整,将这首诗抄写得很漂亮,诗的每一句温灼都很熟悉,只是此刻再读,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她或许还不懂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被称□□情。 也不懂自己心中所产生的那些莫名的情愫,究竟是感激江嘉言对她的帮助居多,还是因为青春的荷尔蒙躁动下的产物。 只是有那么一瞬,这句诗击中了她心中的柔软之地。 因为在某个瞬间,温灼也幻想了自己能够站在江嘉言的身边,像他一样坦然地接受众人的目光,从容地跟身边每一个人交谈。 大大方方地沐浴在阳光之下,成为能够散出炽热温度的光源体。 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去追赶他。 而是因为温灼也想像他一样,去见识,去感受这个绚烂的人世间。 或许更让她向往的并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她丧失了很久很久的勇气。 一种能够去大胆欣赏周围景色,体会人间美好的勇气。 她凝望着诗句,将一字一句在心中细细读过,心里湿乎乎的,为这首诗乱了节拍。 以至于没注意到自己蹲在地上许久,直到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双鞋,才让她恍然回神。 是那双总是干干净净的,雪白的鞋。 她下意识仰头,就与正在低头看的江嘉言对上视线。 上一次跟他这样对望,还是一周之前的事了。 江嘉言的眸子里没了惯常的笑意,平淡如水。 他看着温灼,没有说话。 就这么平静地对视,温灼的心中顿时翻起热意,紧张地跳动起来,赶紧低头去把书都捡起来,走进范倚云的座位,将走道给让出来。 她低头整理着书,余光却能看见江嘉言没动弹。 温灼已经没有挡道,他却还站在旁边,不知道为什么而停留。 她不敢抬头,也没有勇气再与他第二次对视,整理的动作刻意慢下来,手心出了些汗,潮乎乎的。 第76章 “江嘉言,来看下这道题。” 直到跟他同桌的女生喊了一声,他才动身,朝后走去。 温灼暗暗松了一大口气,可放松的同时,心底又泛起淡淡的失落来。 是那种不受控制的,自己冒出来的情绪。 她整理好范倚云的书,顺便又帮她把桌面清理一下,才回到自己座位。 很快范倚云就拎着水杯和费旸一起回来,同时还有毕彤。 温灼有事要跟他说,于是目光就一直盯着他,看着他从讲台上走过,回到位置上来,等他落座之后才小声对他说:“班长,我想参加诗朗诵,现在还可以报名吗?” 毕彤是跑上来的,正喘着气喝水,没时间答话,只点头。 温灼又说:“那我要参加,你把我的名字加上可以吗?” 毕彤一下子有些激动,呛了一大口水,绷不住往前喷了一口,然后疯狂地咳嗽起来。 水喷了范倚云一整个后脑勺,她惊叫一声,蹦起来就回身打毕彤,“你是不是疯了!往我头上喷水干嘛!” 毕彤快咳死了,从脖子到脸都涨得通红,一边抱着脑袋挨范倚云的拳头,模样很惨。 温灼以为是她的责任,急得不行,一会儿给毕彤拍背,一会儿给范倚云拿纸,手忙脚乱地关心,“你没事吧?” 前排闹成一团,原本在做题的江嘉言抬眸去看,将几人的动作都收在眼中。 视线落在温灼给毕彤拍背的手上,面上没什么表情,手里的笔却握紧了。 察觉他抬头停笔,同桌转头看过来,问道:“你解出来了吗?” “没有。”江嘉言语气平静地回答。 “这题怎么样?是前年imo的题。” “嗯。”江嘉言垂下眼,敛了眸中的情绪,说:“是个难题。” 毕彤挨了不少拳头,才慢慢从咳嗽中平复下来,忙对温灼说:“没事没事,不是因为你,是我喝水的时候岔气儿了。” 说着,他顿了顿,又问,“你真的要参加诗朗诵?” 温灼早就在反反复复地犹豫之中下定了决心,此刻没什么好反悔的,就说:“对。” 毕彤一下子笑起来,说:“好,那我给你的名字加上。”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对于温灼要参加班级的集体活动,其他人表现得都比温灼本人要激动开心。 毕彤亲自复印了一份诗词给温灼,告诉她这是要朗诵的诗,要她先记熟,下个星期就开始排练。 为了不占用学习时间,他们一周只排练三次,都是在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之前。 这样一来,吃饭的时间就没有了,但是高中生没那么多讲究,大家都为诗朗诵的节目激动,所以晚饭都去便利店随便应付。 温灼却吃不了便利店的那些速食,也不喜欢吃泡面,但是看大家都省了吃饭时间排练,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节目一共有十六个人,头一次排练的时候,江嘉言虽然没有参加节目,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群里。 他站在便利店的门前,正在与毕彤聊天,手里捏着一瓶纯净水。 温灼是跟着范倚云和费旸一起下的楼,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抬头看见江嘉言也在。 温灼知道自己是胆怯的,所以每回见到江嘉言都会乱了方寸,只要他站在前面,自己就会萌生退意。 但范倚云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将她带着往便利店里走,于是她也只能把头低下来,视线撇到另一边,不去看江嘉言。 “班长,晚饭打算吃什么?”范倚云随口问了一句。 毕彤说:“不知道,我进去看看。” 他顺势跟在后面,一起进了便利店。 正是吃饭的时间,里面的人不算多,班级里几个同学散在货架旁挑选着自己的晚餐。 范倚云松开了温灼的手,让她自己去选。 她本来就不爱吃这些速食,这会儿更是没什么胃口了,在面包架前挑挑选选,最后选了个红豆馅的小面包,拿着往收银台去。 江嘉言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就站在收银台边上。 他很安静,并没有与人交谈,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温灼强作镇定,努力无视他,将面包递给收银员,这时候毕彤突然从身后走来,放了一瓶甜牛奶在收银台上,说:“光吃面包太噎了,喝瓶牛奶吧。” 温灼低头看着那瓶熟悉的甜牛奶。 一开始她并不喜欢这种饮品,是那次江嘉言拿着它放在她的桌上之后,温灼才喜欢的。 好像这瓶甜牛奶,就是所有错误的开端。 “我不喝,谢谢。”温灼摇摇头,将牛奶拿着回了货架,放上去。 江嘉言的目光平淡无波,追随着温灼的背影,看着她将踮着脚将牛奶摆回货架上。 “怎么了?”毕彤不知道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明白,就问:“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喝这种牛奶吗?我看你天天都买呢。” 温灼的身形顿了顿,低着眸将所有失落的神色给敛起来,这才回头走回柜台,涩声道:“现在不喜欢了。” “不喜欢什么?”毕彤追问,“牛奶吗?” 温灼察觉不到毕彤的意图,也没感觉这问题有什么不对劲,只沉浸在自己的低落之中,“嗯。” 结账付了面包钱,正要走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江嘉言却突然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