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狗计划》 1 沈林 沈林出生在大院。沈爸对他十分宠溺,连沈林的母亲都忍不住说他溺爱沈林,男孩子不能太溺爱了。 沈爸撅嘴替儿子打抱不平,“咱儿子这么乖,有一点点小要求怎么了?!”沈林是个甜豆包般乖巧的孩子,白白净净的面皮,说话绵得像豆沙,接近奶猫奶狗的柔软可爱总会勾起成年人无伤大雅的逗弄心理,上手捏捏沈林的小脸儿,软乎乎的只想抱回家。 小小的沈林坐在爸爸的臂弯上,笑嘻嘻地抱着爸爸的脖子,躲闪着妈妈的目光,嘴里小声叫着“爸爸快周走,次吃糕糕。” “糕糕”是用糯米和大米捣碎后装入模具加上一勺红糖蒸出来的小吃,再沾点儿花生芝麻碎,又甜又香。蒸糕是沈林爱吃的甜食之一,那个年代低筋面粉还很少,松软的西式蛋糕很难买,也很贵,老字号的中式甜点和蒸糕成了沈林为数不多能吃到带甜味的小吃,可也足够丰富沈林的味蕾,每次吃都开心得不得了。 “快走快走,妈妈要生气了!”沈爸抱着沈林一溜烟儿小跑出去,沈妈在背后又好气又好笑。 走在路上,沈林说可以自己走的,可沈爸不想放下儿子,亲一口沈林软乎乎的脸蛋说:“爸爸不累,爸爸喜欢抱着林林” 卖蒸糕的小摊主也是大院里的人,丈夫在战争年代牺牲了,现在跟儿子和儿媳一起生活。天天都在大院幼儿园门口摆,老远就见到沈家父子俩往过走,沈家小的可爱吃她做的蒸糕,每次路过都会盯着咽咽口水,也不吵着要吃。 有时候见孩子眼馋得不行,就给沈林做一个,但说什么沈林都不要,小手揪在一起往后躲,嘴里说着不要不要下次拿钱来。只会在周五放假后,父子俩过来买上两个。 “多放点儿糖,我娃爱吃。”沈爸掏出一块钱给摊主。 “行,喜欢吃一会儿再沾点儿。”摊主笑盈盈地看着沈林,可喜欢这个懂礼貌的小孩儿了,见沈林听到可以蘸点红糖高兴的样子,自己也笑弯了眼。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蒸糕扎上两根竹签子在黄灿灿的花生芝碎里滚了一圈,沾了满身。临了又撒了些红糖在上面。小小的沈林已经迫不及待了,当三个蒸糕给他时,小手都快要握不住了,满眼的疑惑。 “阿姨送你一个,拿好,别掉地上了。” 沈林顺着蒸糕去瞧阿姨的模样,样子没有在小沈林的脑海里留下半分,只记得阿姨身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晃得人要流泪。 多年以后,沈林也依然记得那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乖巧,而被陌生人偏爱。 “快谢谢阿姨。”沈爸摸摸儿子的脑袋。 沈林给阿姨鞠了一个,“谢谢阿姨,好次吃。” “哎,真乖!” 之后的某一天,阿姨没出来摆摊,沈林再也没见过。 沈林坐在沈爸的肩膀上,手里拿着蒸糕流口水,沈爸见他不吃,问:“怎么不吃啊儿子。” “给妈妈,给爸爸,回去次吃。”沈林认真说。 沈爸高兴坏了,忙说儿子吃,都是给你的。回到家里,沈林给妈妈分了一个,沈妈看着上面的红糖,有些不高兴。沈林这个年纪正是会坏牙的年纪,家里的糖罐子都放在了沈林够不到的位置,沈爸倒好领着儿子出去吃。 即使生气,沈妈先跟沈林说谢谢林林,妈妈不吃,吃完去刷牙。沈林乖巧的点头说“嗯嗯不然牙牙痛。”沈妈亲了亲小脸蛋,回头过头就去打沈爸,谁让他给沈林吃这么多糖,长蛀牙了怎么办。 沈林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吃,浓厚的甜味和米香在嘴巴里撑开。炉子上铝制的烧水壶正冒着烟,爸爸妈妈在玩闹似的拌嘴。爸爸耍宝嘴硬故意逗妈妈生气,妈妈撒娇一样的捶打着爸爸的肩膀,让爸爸不要再给他吃糖。 筒子楼里跟沈林同一年出生的婴儿少了很多,没有玩伴的小沈林会蹲在花池边看一整天的蚂蚁搬家,沈妈看到,叹气沈林没个能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盼着上幼儿园沈林就有伙伴了。可上了幼儿园的沈林没能像沈妈期盼的那样找到玩伴,比起找朋友,沈林有更喜欢做的事情。 做在位置上看看左边的小朋友哭闹不想上学,看看右边的小朋友鼻涕流到嘴边用嘴尝尝味道,他还去问什么味儿?小朋友告诉他咸的。他对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好奇,小小的脑袋尝试理解小朋友们的想法。 坐在位置上看一整天也觉得开心充实。 而且他的幼儿园的时光都是充满蒸糕的香甜气息。 第一次有了想要玩伴的想法是上了小学。 小沈林在打扫楼梯,手捧着猫形的深绿色花洒给楼梯洒水。从他身边飞过几个少年。老师在楼道里大喊哪个班的,不要在走廊里打闹。一阶一阶台阶洒过,在转角处不小心洒在别人的脚上。 小沈林头也不抬,低头道歉,“对不起……” 爽朗的少年拍拍裤子上残留的水珠,毫不在意地说“没事儿,你头抬起来,别搞得我要欺负你一样。” 小沈林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贺朝。咧着嘴笑的样子有点傻,又有点狠,一眼就能看出是班上的刺儿头。沈林刚想说你没欺负我,可贺朝已经走了。少年灵动的身姿像只活跃的小豹子,一步跨越三四级台阶,贴地飞行一般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打扫完卫生就可以回家了。沈林边收拾东西,边回想着贺朝的模样,他觉得贺朝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小沈林才上一年级,即使在大院里,沈爸还是骑着二八大杠来接,不让小沈林走着回家。 也没想到能这么快见到贺朝,子弟学校门口停了一辆小轿车,司机后面的那位探出头来跟沈爸打招呼,叫沈爸老沈。 沈爸推车过去,叫了声司令,也来接孩子啊。 沈林看到一位凶凶的叔叔,虽然在笑,但小沈林还是有些害怕。沈爸让他叫贺叔叔,于是乖乖叫了贺叔叔。 “真俊啊你家小孩儿,还听话。我家臭小子,操老心了。” “啧,爸,不带您这么编排人的。”贺朝抱着足球跑过来。贺爸的嗓门儿大,大老远就听到他说自己的坏话。打开车门儿钻上去。 “这是你沈叔,叫人!”贺爸拎着贺朝的后脖颈压到车窗上。 “沈叔别听我爸瞎说,没他这样儿的,我还做人呢。”贺朝擦了一脑门的汗。 真闹挺的一小孩儿。 “行,你爸说什么我都不信。” “谢谢沈叔!” “别来劲啊,这是你沈叔叔的儿子。”贺爸一声呵斥,贺朝就乖了。“在学校好好相处,互相帮助知道吗?” 贺朝见着沈林,想起是楼梯上洒水的同学,瞧这乖巧的小模样,可不能让人欺负去了,“沈叔放心,在学校有我罩着弟弟,”看向沈林,“弟弟有麻烦就来找我,哥给你摆平。” 惹得沈爸哈哈大笑,一边儿贺司令脸黑着脸把贺朝往回揪。 贺朝攀住车窗,问:“你叫什么?我叫贺朝。” 沈林小小的身体往前探,好似怕贺朝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沈林,我叫沈林。” 小轿车扬长而去,沈爸问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他。沈爸知道大院里的子弟都是张狂的性子,沈林闷闷弱弱的很容易被欺负。 沈林晃晃脑袋,一个“嗯”的音节哼得七拐八拐,表示没有同学欺负他。 “你见过贺朝吗?”沈爸觉得在一个大院里应该会碰到过。 “我没见过他呢。” 想来也是,沈爸跟贺爸的级别差得很多,虽然住得不远,但一个住在筒子楼,一个住独栋。沈爸不搞关系,逢年过节也不会串门,在单位能见的都见了,自然不会安排家属见面,孩子们之间没见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爸爸,我可以跟贺朝玩吗?”小沈林想跟贺朝做朋友,小小年纪尚不懂“惊鸿一瞥”,可旺盛的生命力给予的冲击是实打实的,小沈林想探究,想了解,想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玩伴。 “你想跟贺朝玩吗?”沈爸这样问是出于大人心理不想让儿子和领导的儿子一起玩,复杂的成人世界总会有很多顾虑,沈爸不想埋下麻烦的种子,等哪天炸开花了,不好收场。可儿子从要没有玩伴,老父亲还是于心不忍。 “想的。”小沈林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是他第一次有和某个人一起玩的想法,哪怕是无聊的游戏。 第一次想拥有一位玩伴。 “那就好好玩吧。”老父亲终是尊重了儿子的想法,刚刚还觉得怕麻烦的心理瞬间转换成了担心,自己儿子这么乖,被领导那小子欺负了怎么办,于是问了一句,“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同学都很好。” “好,谁以后要是欺负你,打得过就揍他,打不过回来告诉爸爸,听见没?!” 沈林抱着沈爸的腰笑得憨态可掬,“听见了!揍他!” 可多年以后,沈林被贺朝欺负了,却没人帮他揍贺朝了。 小狗初相识 当晚,贺朝就来找沈林,在筒子楼下喊沈林的名字。沈妈在楼道里烧热水,听到有小孩儿在叫沈林,这还是第一次有小朋友来找沈林,沈妈格外地兴奋,平时温暾的声音都高了一些,兴冲冲掀开帘子对着屋里喊:“林林,有人叫你,是不是你同学啊?” 沈妈的过于关注和开心令沈林害羞,被发现了隐秘的还没来得及分享给沈妈的小秘密,沈妈的眼神在夸奖他。沈林垫脚确认楼下站的是贺朝,才跟沈妈点头说是今天刚认识的同学。沈妈只想他快点下去,在沈妈看来,沈林从小就很独,如今终于了朋友沈林可要表现的积极点。 贺朝带着不认识的小孩儿站在楼下,见到沈林比墙高一点儿的脑袋,招手让他赶紧下来。 “去玩吧,玩得开心。”沈妈给他塞了一块钱,让他跟朋友买点零食吃。 沈林对妈妈说:“我会早点回来的。”说完才往楼下走。 贺朝被他爸指派过来跟找沈林玩儿,他们一伙人从不来这边儿。他们是对这边是嫌弃的,筒子楼一排又一排,窗户一个接着一个,挤得人喘不过气来,光看着感觉下一秒这些筒子楼会张开嘴巴把人吞了。正是晚饭时间,面前的每扇窗户正往外溢着油乎乎的令人反胃的味道。 能在饭点儿出现在别人家的小孩儿,一定是回到家就有饭吃,家里有专门做饭的人卡着点儿在少爷们进门就能吃上热乎饭,然后像麻雀一样在从家里飞奔出去聚集在一起。 有个小孩儿问贺朝:“他谁啊,干什么大老远地过来非带他一个?”也不知道等来的这个人是什么来头,让他们亲自来。他们是各个领导的儿子,见惯了别人对自己父辈的尊敬,都是下属来找父亲的,自己也免不掉要有这样的“习俗”。 “我爸让我跟他玩儿,怪可怜的,都没人愿意带他。”贺朝撇撇嘴,他今天多嘴跟他爸说沈林在学校总是一个人,在学校就是个闷葫芦,曾经见过沈林扔沙包不敢砸人的样子,又不是扔手榴弹。扔出去能炸死个人。他爸听了这话,语重心长煞有其事地让他带沈林玩,这是交给他的政治任务。 听贺朝这么说,陈科来了兴趣,问贺朝:“他爸谁啊,你爸让你这么照顾他?” “我爸一部下,看着混得不咋地,不然能住这儿”贺朝企图扇走这浓重的味道,他快吐了,心想沈林怎么还不下来。 “哎哟,真他妈麻烦。”陈科变脸的速度如翻书。 “可把你的嘴闭上吧,不愿意滚蛋昂。”贺朝是不愿意,但来了就不会这么嘴碎。 沈林下来时才看到原来不只贺朝一个人,还有四个没见过的。贺朝旁边站着个头发毛竖起来的男生,地上蹲着那个眼神很凶,好像随时会跟人干架,沈林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最后两个男孩子长得一模一样,沈林还没见过双胞胎,被吓了一跳。 沈林何时见过这么大阵仗,五个人等他,不好意思起来。问贺朝:“你来找我玩吗?” 陈科抢答,“不然呢,我们一伙人大老远地来看你长啥样啊,天仙儿啊。” 沈林盯着陈科不说话,他喜欢观察别人的毛病这时候犯了,别人不知道他生没生气,只觉得沈林不说话怪瘆人的,小孩儿怎么能有把人看透的眼神,这不正常,而沈林只觉得,贺朝是神奇的人,贺朝身边也都是神奇的人。陈科也就被虎住一瞬,嘴巴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哒的催大家快点,趁没天黑多玩一会儿,尤其今天来找沈林浪费了不少时间。 小孩儿们聚一块儿,最爱的事情不是过家家,而是探险。沈林在大院生活快十年,但有些地方根本没去过,贺朝带着他们去“探险” 是一处没有完工的工地。主体已经搭建起来,外墙还没见踪影,房子像是方方正正的水泥管子垒成的。 风从中间拥挤穿过。 八十年代的b市在到处建造,大有百废正兴的阵势。这处荒地格外的突兀,大片的野草覆盖着周边的土地,围绕着一幢废弃的小楼,夕阳挂在天上,看一群小孩进入孤零零的废楼。 七八岁的小孩儿正是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五六个小孩儿走过砖块堆,进入建筑,沿着没有护栏的楼梯爬上二楼,在一个房间里,贺朝率先沿着墙壁跨过另一个房间,让后面的人跟上。 沈林向下望去,二楼的高度对于小孩子来说跟深渊一样,地上的水泥瓦片好似在旋转,看得小沈林腿软,直说自己不敢。 贺朝又翻了回来,耐着性子跟他说:“没事儿,挺简单的。腿一伸就过去了。” 沈林被拽到墙边,趴在墙上不敢动,贺朝让他伸脚,也半天伸不出去。 他们这群子弟最见不得胆小的人,父母辈上阵杀敌,孩子怎么能是个怂包呢?见沈林磨磨唧唧的样子,头发竖起来的男生发出怪笑,嘲笑沈林的胆子小。 “别管他了,胆小鬼。” “真墨迹,不行赶紧下去呀。” “你等着天黑在这儿唱大戏呢?” 沈林闭着眼,小脑瓜里却有清晰的影像,那个男生嘲笑他时的那张脸。这下抖得更厉害了,甚至想逃跑。 他不喜欢这样的游戏。他真的害怕。 贺朝并不知道沈林在害怕什么,他就没见过这么怂的人,脚一伸不就过去了。可他知道沈林是害怕的。耐心安慰他:“别怕,我抓着你呢。”稚嫩的两只手交握,孩童微弱的力量根本没办法保证沈林的安全。 在大人看来,那依旧是不安全的,可沈林伸出了小脚,去探隔壁的地面。小沈林是发自内心地毫不怀疑地相信贺朝会抓住他的。 沈林摸到了隔壁的墙面,腿软没有一下子过去,这时隔壁有人拉了他一把,他才翻过去了。 是嘲笑他的竖头发。 虽然嘴巴很坏,但人还不错。 沈林通过了“勇气考验”,正式成了这个“先锋小队”一员,贺朝是他们的头儿。他们经常会去探险更多的地方,不去探险的时候,会在院儿里玩捉迷藏或者藏钢镚,骑马打仗,男孩子嘛,家里人总会给买玩具枪给他们玩,几个萝卜头用玩具枪指着对方,嘴里biubiubiu的。 改变的不只是沈林放学后的生活,还有在学校里,沈林一下子有了存在感。 经常会有同学问,你认识贺朝啊。他才知道,原来贺朝他们的“先锋小队”原来这么有名。不仅在学校里,在整个大院里都是出了名的,慢慢地,一些类似“太子党”的戏谑诨名按在了他们头上。 除了沈林。沈林对这个小队不喜欢,也不讨厌,他只是想跟贺朝一起玩。但沈爸不是什么叫得出名字的人物,于是沈林从身份上处于这个群体的边缘位置。 “沈林,陈科找你。”同学叫沈林。 陈科就是竖头发的嘲笑他的人。每次都对他不耐烦,但还会来找他。 “放学等着一起走。”晚上有活动,才会让沈林等着。 沈林看了眼黑板上的值日表,“我今天要值日的。” 陈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行,我们在你教室门口等着。” 沈林想让他们去学校门口等,话还没说,陈科已经走了。 这样的场景以后还会发生许多次,如果说沈林的幼儿园是香甜的味道,那么沈林的小学是汗涔涔的夏日和少年。他们有了更多的活动,打球踢球,探险的范围扩大到大院外的周边。 充斥着岁月的是路灯下追逐的少年和每个傍晚时分的玩乐。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总能消磨掉一些不重的,但沈林没有想到,自己原来是不重要的一部分。 上了初中,“先锋小队”不再是他们六个人。他们各自的朋友多了起来,但无一例外地都是能叫得上名号的。当然有些人也想加入他们,也无一例外地被拒绝,要知道,他们可不跟没有“身份”的人一起玩。 而沈林依旧是没有交到自己的新朋友。沈林还是喜欢坐在座位上观察别人,看操场上男生们茬架,“早恋”的可怕后果让操场上情窦初开的高年级的男男女女“发乎情,止乎礼”,隔着老远谈着“泾渭分明”的恋爱。沈林知道,这些男男女女会在放学后躲进人少的小树林或公园里亲嘴拉手,沈林见过,但沈林不说。 随着“先锋小队”的人数多了起来,分给沈林身上的关注和不见长的耐心就少了。沈林跟不上大家的步伐。全是男孩儿扎堆儿的地方本应该像斗鸡一样,总是要在某一点上分出胜负,却激不起沈林半点好胜心理。 他渐渐落在后面,中间隔了好几个人才能看到贺朝。有时沈林会默默走掉,自己回家;有时贺朝会发现他掉队,牵着他的小手跟上大部队。 沈林已经能预料到在将来不久的某一天,他会彻底淡出这个小队,淡出贺朝的世界。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如此快。 初三,小队里来了一个灵动的少年,他身上的朝气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如同初升的太阳。 小狗遇到了第一位主人 那个男生叫温晨阳。 听班上的人说,他爸带着全家从西北调回来,他是老来得子,上头有几个哥哥姐姐。 沈林趴在窗台上,看操场上的温晨阳,从面相上来看,不像是从西北回来的人,沈爸说过那里风沙和太阳都很大,人会被晒成棕色,由于缺乏水源,连洗澡都成问题,沙子会浸透皮肤,洗不出来。但温晨阳在太阳下白得发光,白得周围的人都黯淡了,皮肤也比他们这些在城市里生活的男孩儿的皮肤还要细腻。 在戈壁成长出这样娇嫩的花,可是很花功夫的。从这方面看,温晨阳的父母也一定是有“身份”的人,能有源源不断的水才能养成这样,而且是在戈壁那种贫瘠的地方。 “真厉害啊,看他这样子哪像是第一天来学校的。”同学挨着沈林,一起瞧温晨阳跟贺朝一伙人有说有笑。 “嗯。”沈林赞同的,开朗的人谁不喜欢呢。见温晨阳没有一点小家子,让他想起更小的时候第一次跟贺朝出去玩儿,自己扭扭捏捏的样子惹得陈科他们嫌弃至极。以前没放在心上,慢慢大一点儿时才觉出味儿来。 说着,温晨阳跟贺朝勾肩搭背,要离开操场了,后面跟的陈科兴奋得上蹿下跳,连整天凶神恶煞的周子明都罕见地露笑。 罕见到同学都感觉诧异,“不是吧,连周子明都……不过他笑起来跟他爷爷还有几分像的。”周子明的爷爷可是个大人物,就算没见过真人,也可能在报纸电视上见过。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笑,”沈林笑笑,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景儿,“走,倒完垃圾就回家了。” 同学的目光流连忘返,最后还是落在满满一箩筐的垃圾上,说:“这都谁啊,吃多少才能攒这么多垃圾?”不情不愿地跟沈林各抬一边下楼去。 等回来时,扫地的同学已经开始洒水。刚刚还说回家的沈林这会儿却不着急了,同学又挨过来问:“你咋了,不是说回家吗?” “嗯?”沈林回过神来,“哦,走吧。” “你不跟贺朝他们走吗?” “不了,他们家在东边,我住西边,其实不顺路的。” 刚刚倒垃圾路过学校门口,已然没了贺朝他们等待的身影。他们能一起走的,不过是从学校门口到小广场短短的一两百米而已,就这短短的距离,他们也一起走过了好几年。可今天却因为温晨阳,他们所有人都忘记了要等沈林,勾肩搭背着离去,不知道是去小花园看情侣亲嘴还是迫不及待地分享秘密基地了。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沈林都不高兴,谁被朋友忘了能高兴的起来?他几次强压下情绪,可实打实的难受让他忽略不了,他面儿上极尽所能地装不在乎,已经被人忘了,就别再丢了人。 在温晨阳来之前,他已经能预见他们之间的结局将是渐行渐远,可没想到当头一棒如此之快,毫无预兆,让他生出一丝恐慌,以至于回家后连饭都好好吃,跟自己的情绪强烈对抗。 倒是晚些的时候,贺朝找了过来解释今天没等他是因为家里司机来接,有事儿先走了。沈林没说话,贺朝以为他生气了,正要再解释解释。 沈林看贺朝急了才张口说:“没事儿,我估计也是你家有事儿先走了,没关系的,你专门来解释的吗?” 贺朝他们领着温晨阳逛遍了整个大院,把温晨阳送回家后,周子明下意识问了一句“沈林你怎么…”回去?才发现他们把沈林落下了。 讲兄弟义气的一伙人发现把自己兄弟弄丢了,于是开始懊恼自责,贺朝说他去跟沈林讲。 沈林这大度的姿态整得贺朝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说周末请沈林看电影。也不等沈林同意,就说周六见。 沈林的目光从贺朝骑车的背影移到了天上,那时候的天清澈的能看到银河,能轻易找到猎户座中连成直线的腰带,北斗七星总会少数一颗。在沈林二十岁后再也没见过那么多的星星,空气质量令人堪忧,只剩下月亮和零星的几颗叫不上名字的在闪烁。 周六,沈林在楼下的花池边儿坐着等贺朝,电影院有点儿远,贺朝说骑车带他去。 那天太晚了,他没仔细瞧贺朝的自行车,今天一看这应该是很时兴的山地车,同学也跟家里闹过要买,父母一听价格抵得上两口子三四个月的工资,气得两口子锤了一顿,同学再也不敢跟家里提。 “上来吧。”贺朝单脚撑着,比了比后面。 “你能带得动我吗?别摔了。”沈林担忧。 “放心吧,摔不到你的,”贺朝拍胸脯保证,“就你的小身板,轻着呢。抓我衣服,别拽我裤子昂。” 沈林被逗乐了,“谁拽过你裤子,这么害怕。” “别说了,还不是温晨阳,丢死人了。”贺朝的脚轻点地,骑车向电影院。 沈林的手放在贺朝的胯上,贺朝的腰有痒痒肉,不让碰。最近贺朝的身体抽条,总说晚上睡不好,腿抽筋还疼得很,已经高沈林快一个头了,长得太快吓得贺母找人来看,说是营养充足,会比以前的人长得更快更高,贺母才放心下来。 一路上的人很多,大部分是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路一下子窄了。贺朝带他左躲右闪,在有素质和没素质之间反复,一会儿“麻烦您让让”,一会儿“孙贼子,你他妈不会骑车别骑”,诸如此类。出了巷子,大路宽阔,车来车往的城市呈现在眼前。 九零年代,b市正在疯狂发展,曾经沈林脑海里只一小块的b市在向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处都在平地起高楼,出现了很多沈林没见过的事物,新商场,游戏厅,网吧,KTV,电影院这类娱乐场所多了起来。可沈林却还像圈在大院里的青蛙,抬头只能看见大院里的一方天空,在贺朝他们已经能驾轻就熟地穿梭在各种娱乐场所时,他依旧坐在井底。 今天天气真不错。阳光透过柳树的枝条落在沈林的脸上,他想记住这一天,记住今天天空和风,记住晒太阳的人,记住贺朝背上的光斑。 到了电影院,沈林才知道还有其他人在,包括温晨阳。 “就等你俩啦,可真够慢的。”陈科的耐心总是不多,对他来说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你急什么,怕吃屎赶不上热乎的?”贺朝锁着车。 “滚你丫的。”陈科一边骂,眼神往温晨阳身上瞟。 温晨阳笑得捂肚子,即使笑得前仰后合也很好看,“哈哈哈哈,你们好逗啊。” 沈林看温晨阳笑得直不起腰,心想,真有这么逗?他被温晨阳的笑感染,也勾了勾嘴角。 这是沈林第一次来电影院,这里跟大院里的电影院完全不一样,香甜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勾得他流口水。 “想看什么?”贺朝问温晨阳。 “看这个爱情片儿吧。”温晨阳指着一对金发男女在巨大轮船前相拥的海报,“听说这个贼好看。” “看那个多没意思,周子明你想看哪个?”陈科窜到前台,怀着期盼的目光让周子明选择。 周子明指了指一团乌漆麻黑的海报,仔细辨认才看出来是蟒蛇,沈林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毛竖起。 陈科趁热打铁说:“就看这个!” “不行,我害怕。”温晨阳说得坦然,怕就是怕,没什么好丢人的。 贺朝瞅了眼陈科,就知道他憋着坏呢,又看了看温晨阳,也表示想看。“少数服从多数,这次先看这个,下次再看你的爱情片儿。” “啧,我真不行,不然我还是别看了吧,今天你们看。”温晨阳胆子不大,这一惊一乍的吓唬,他可受不了。 贺朝搭上温晨阳的肩膀说:“没事儿,到了吓人的地方,我用衣服挡在你前面。走吧。” 贺朝给众人买了票和爆米花可乐。一张电影票便要五十块,这一趟可花了四五百块,贺朝眼也没眨就给了,沈林虽然觉得贵,但也心安理得受着了。沈林等了没一会儿就检票进去了。票没能买到一起,沈林和周子明坐在三人的后面。 电影进行到一半,沈林感觉到周子明的视线,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挺怪的,来电影院却不抬头看电影。沈林也害怕蛇,可他没法跟温晨阳那样坦然说出他怕,他说出来只会扫大家的兴,可不会让人觉得的是真性情。再说了,也没人帮他捂眼睛,干脆低头不看来。好在爆米花很好吃,香香甜甜,埋头狠吃,一桶爆米花很快就见底了,周子明应该是已经猜到了他低头的原因,把自己的爆米花递过来,沈林没客气直接接过来,没抬头说了声谢谢。 周子明没回应,也再没看他。 沈林现在已经能很好的适应这种待遇落差,速度之快令人惊讶。他只当这是个契机,可以开始慢慢的离开了。 影厅里三不五时地出现被吓到的抽气声,随着恐怖的配乐,尖叫声也此起彼伏。明明暗暗的画面闪动,贺朝一下下的替温晨阳挡下恐怖的画面,虽然让他看恐怖片,倒也不是真想让吓坏他。 就这样直到电影结束。 没有人问过沈林怕不怕。 与小狗分开 沈爸问沈林:“去看什么了?好看不?” 沈爸的话一下子把沈林拽回到漆黑的影厅里,优秀的音响设备让沈林置身蛇窟,蛇扭动时的沙沙声仿佛蛇就趴在他的耳边,令人窒息的安静和突然爆发的尖叫都在考验着沈林的心脏。余光能看到前排三个人趴成一团,温晨阳扯着贺朝的衣服,小声骂贺朝孙子非要看这电影。不论哪一样都让沈林不自在。在散场时,贺朝要送他回来,温晨阳毫不避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眼神,“不居几年高位”是练不出那份坦然,有种看你就看你,你还能造反不成的笃定。沈林只庆幸贺朝还记得送他回去,他没带钱,要是贺朝不送他的话,他只能走回去了。 沈林转头想跟沈爸说外面的电影院,看着在补自己袜子的沈爸,从沈爸身上看不出与新时代的交融,身上不是部队发的绿色的作训服,就是常服,来回换着穿,这才是大院里生活的常态。沈林想了想最后什么也没说,只问了沈妈去哪里了,沈爸的思绪也被岔开了。 大院外像是另一个世界,可预见的会越来越精彩的世界。沈林不想改变什么,对外面的世界也不好奇,但对贺朝他们来说,似乎从来没有被分隔开的两个世界。 随着沈林长大,世界逐渐宽阔的展现在他面前,也慢慢拨开从未察觉过的细节,他们不再是去一片荒凉的工地上“探险”的少年, 这个夏天过完,沈林升入了高中。分班后,贺朝路过一次沈林的教室,还引起小小的骚动。 沈林以为他是单纯地路过,点头回应贺朝。 可是贺朝停下来,叫沈林出去。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不清楚两人的关系,吃惊于沈林竟然还认识贺朝,翻过桌子贱兮兮地问沈林他们怎么认识的,沈林没搭话,先出去应付贺朝。 贺朝因他爸的关系和嚣张的个性成了风云人物。 沈林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上了高中,沈林也长开了些,青少年已经褪去了婴孩的肉感变得单薄,尤其是那脖子,修长的跟琉璃瓶颈似的,一身湖绿色宽松的校服套在身上,身体抽了条儿,也少了肉,两条腿在裤腿里晃荡。 “嗯?”沈林不知道贺朝亲自来找他是做什么,平时都是让陈科带句话。 贺朝有一瞬看呆了,怎么只过了一个暑假,沈林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五官清晰的压根没见过似的,直到白皙的面庞近在咫尺才惊醒,结结巴巴说:“就是…那个…”半天没想起来自己找沈林什么事儿,“哦!对了!周末去看电影。” 一听到电影,沈林可不想再去看了,生怕他们再挑一个恐怖片儿,在他面前上演一出男生捉弄心上人的戏码,他可受不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周末要去奶奶家,你们去看吧。” 这是沈林第一次拒绝参加活动,贺朝听出这是借口,倒也是个挺合理的理由,他没强迫人的爱好,不再劝沈林,“行,那就我们去了,帮我给奶奶带声好。” “嗯,好。”沈林笑了笑,回自己的作为了。 等贺朝走后,同学上来围住沈林,问他怎么认识贺朝的,一群人七嘴八舌加上好奇的目光,沈林头大,只说是从小在一块儿上学,剩下的任他们去猜。不少人猜测沈林也可能是哪位领导的儿子,所以才能跟“太子党”们混在一起,沈林听说了,山鸡只不过是误入凤凰堆而已,而且令人发笑的称呼听起来就不想沾边。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渐渐地原本重叠的线开始分叉,随着沈林拒绝的次数越多,他们也相行渐远。 某天陈科在路上堵到了沈林,那气冲冲的样子像是要打他,问他:“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们做朋友了?”从来都是别人巴不得跟他们一起,突然出现了一个不爱跟他们玩儿的人,自尊心在强烈的冲击下要破碎了,陈科要问个明白。 沈林淡淡解释说:“没有的,课有点难,我得抓紧时间补,不然以后很难考上大学。”事实是一个无法不理解的借口。他的学习不差,只是稍微放松一下,这个成绩可能就保不住了。 贺朝和陈科他们都有名师家教指导,人也聪明,成绩名列前茅,根本不会为学业发愁。甚至周子明和双胞胎已经做好了出国留学的准备,在那个年代,出国留学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还难。 沈林只有高考这一条路可以走,沈林一直很明白。 陈科听了沈林的话,一时语塞。陈科看出来沈林没那么想跟他们一起玩,在前途面前,朋友确实得往后稍稍,他们这群人的后路已经铺到八十岁了,却没有帮沈林的道理,朋友而已,以后沈林没工作求到他们跟前,他们也得头疼一阵子。他能拦着沈林奔前途吗?不能。 “行,你好好学习,等高考完了再来找你。”陈科终于有一次对沈林好好说话了。 “嗯,好。”沈林知道陈科的内心还是很善良的。 可能陈科回去就跟贺朝他们说了,从那天开始,贺朝他们再没有找过他。偶尔碰上还会打招呼,也阻止不了他们淡出彼此的生活。 很快高中到了第三年,正巧是千禧年,为了迎接千禧年,学校参加了市政府的活动,大冬天的上了长城,在一众影星歌星身后充当做过未来花朵的象征,挨了半天的冻,北风扇在脸上让人无法呼吸。 沈林的班级在后面,男生挤在一起取暖,嘴里问候了校长的全家,沈林的视线一直落在远处,遥遥看见人群里贺朝挤到温晨阳身边,悄悄牵起温晨阳的手,被温晨阳甩开了,可脸上的不情愿又带点儿开心。沈林因为自己的性取向和学业远离了贺朝,如今只能跟同学凑在一起避风想“如果是贺朝的话,大约会勇敢说出自己喜欢的人是男的”吧。 高考完,他们没像陈科说的再聚,可能认清了山鸡跟凤凰玩不到一起,也可能是单纯地忘掉了沈林。 贺朝和陈科在本地上了大学,B市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很多,根本不用去外地。沈林去了S市一所不错的大学,至此便断了彼此的联系。 在整个大学期间的寒暑假回家,沈林只见过贺朝他们一次,是在路上偶然碰到的。陈科搂着温晨阳肩膀,贺朝给陈科的手拿下来让他好好走路,看样子是要去谁家玩。 几个俊男在路上十分扎眼,贺朝已经能看出男人的模样,不论是体格还是气质,身上的学生气已经不多了。倒是陈科除了个子高了好像没多大变化。温晨阳更加明朗,光彩照人。 周子明看到路对面的沈林,微微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没惊动贺朝他们。 沈林瞧着周子明不像小时候凶在脸上了,现在凶全在眼睛里,变化可真大。他也颔首回应,不作停留。 毕业后,沈林留在了s市,他再没见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人。 他也没想过再见他们。快六年了吧…… 沈林已经在床边坐了很久,把从小遇到贺朝之后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贺朝却喝得不省人事躺在他的床上。 谁能相信,他在路边捡到的贺朝。他觉得就不应该捡贺朝回来,他把贺朝搬回来才想到,说不定陈科他们已经在接贺朝的路上了,扑了个空。后悔自己手快,也没他们的联系方式把人还回去。 不过,贺朝怎么在s市?b市作为他们的根据地,却出现在s市,实在令人惊讶,更令人惊讶的是,醉得快失去意识的贺朝,竟然还认得他,叫出了他的名字,“沈林……” 沈林甩甩头,把悔意甩出大脑。冲了澡,睡在了沙发上。 第二天,贺朝醒来,宿醉的头疼让他皱紧眉头,看到陌生的环境眉头更紧了。在裤兜里摸到了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环视一圈还真让他找到了充电线,拔了上头的手机,给自己的充上。在等开机的空档,他走出卧室找房子的主人。 当他走到厨房时,先闻到了香甜的牛奶味道,然后见沈林站在光里,如同清晨的风吹树叶,冲他笑着说:“醒了?等下喝点热的,就不会头疼了。”沈林毫不陌生的语气,套近乎的姿态让贺朝贺朝本能生出了防备,沈林的一句话把他们的距离拉得太近了。 沈林见他不说话,还以为忘记他了,“我是……” “沈林。”贺朝知道他是谁,冷淡的目光看着沈林演戏似的套近乎。 沈林笑说:“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也以为我忘记了。”是啊,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沈林,如果沈林不出现,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还有这个人。 沈林笑,“嗯,好久不见,”搅动锅里的牛奶怕煳底,“浴室里有新毛巾和牙刷,你先洗把脸。” 贺朝说了声谢谢,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 刚开机的手机嗡嗡直响,找他的电话短信接踵而至,贺朝从于是出来,嘴上还挂着泡沫,接起电话,“你丫的给我扔大街上,今天还敢打电话?” 那边叽里呱啦道歉解释。 “你大爷,别解释,不想听,滚蛋。”骂人的话一点儿也不含糊。 对面儿又是一通求饶,问他现在在哪儿。 “你不管了,我在沈林家,等会儿就回去。”贺朝抬眼,沈林在卧室门口,慢慢走来,擦掉他嘴上的泡沫,不顾贺朝审视的目光,转身离去,留下大片的遐想。贺朝看出来沈林和他的性取向一样,但不意味着他能接受沈林唐突的挑逗,看起来可刻意极了,从小他对倒贴上来献殷勤的人过敏,沈林触及了他的条件反射。 那边问怎么在沈林家,贺朝摸摸嘴角,嘴边还残留着沈林手指上温热的触感格外明显,差点烫进心里。那边着急大喊,贺朝才收回目光,冷声道“回去说。” 贺朝没喝沈林那甜腻腻的牛奶,甚至没跟沈林打招呼,关上门就走了。 沈林喝掉牛奶,换了衣服,去驾校接受教练的“严厉的教导”,好似贺朝根本没来过。 跟小狗再遇 陈科还是死皮赖脸地来接贺朝,给他赔罪。贺朝坐在车上回想刚刚沈林的动作,“沈林怎么在s市?”他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沈林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他没有再关注过沈林的动向。 陈科依稀记得沈林考的s市的大学,于是猜测:“大学毕业留在这儿的吧。”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贺朝昨天喝醉酒后提前给陈科打电话让来接他,陈科也不知道接哪儿去了,愣是把他给丢了,让沈林拖了回去。 陈科一听这是要问罪了,顿感冤枉连忙解释,“哎哟,你闹,温晨阳就不闹?我紧赶慢赶过去,酒吧的人说你是被认识的人带走的,还看了身份证确认,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手机还关机了,真要爷们儿的命了。” 贺朝不服气“他闹什么呢?”,他先捅破了窗户纸,是温晨阳没答应,还不允许他跟其他男的挨得近,只要挨得近了,温晨阳就会大发雷霆折腾一番,最后都是不欢而散,他一个大男人,虽然喜欢男的,但不是种马,是个男的就能上。 “还能闹什么,你要治不了他就往后稍稍,我来行不行?” 贺朝着急了,“你敢?” “瞧见没,你俩一毛病。你说他在闹什么。”陈科已经被闹得不耐烦了,两人是既不能在一起,又不同意散伙。他也喜欢温晨阳,但总不好跟哥们抢喜欢的人,就等着这俩人彼此折磨得毫无感觉,再趁虚而入。就像昨天他发了私信“入”了一下,结果贺朝撒酒疯躺大街被沈林接走了,“昨天你跟沈林没干别的吧?” 贺朝差点跳起来,“干什么?我都喝断片儿了能干什么?” 陈科惋惜:“啧,可惜了,你那边要是做点啥,我这边可就有机会了。” 贺朝又回想起今早看到的厨房里的沈林,嘴巴上没反驳陈科。那是他曾经幻想过温晨阳为他洗手做羹汤的样子。他高中毕业就跟温晨阳说开了,这么多年一直这么闹,已经久到他有些腻了。 “你怎么不说话,不会真跟沈林有事儿吧。”陈科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吵到了贺朝的耳朵。 贺朝的心脏一颤。漫长的相互折磨让贺朝开始疲惫,他早已经萌生出放弃的想法,却还没有越过真正放弃的临界点,恰好在这个时间点沈林出现了,被陈科一提,竟然生出了些许想法,哪怕只有一瞬,坚硬的大坝已经出现了裂缝。贺朝整理了表情,白了陈科一眼,陈科悻悻闭上嘴。 没一会,陈科按不住又开口,“沈林现在怎么样?” “看着就那样吧。”贺朝不想提沈林,今早的事情让他心乱,沈林的“示好”是不是应该归为“勾引”,在他心里埋下了困惑。 陈科不满意贺朝的回答,“什么叫就那样啊?结婚没?有孩子没?还是闷不吭声的性子?” “问那么细干吗?”贺朝的头被问疼了,就不能不提沈林? “就问问呗,要不要同学聚一下?”陈科提议,他还记得当时沈林说要学习,就不跟他们一起了,他还说等高考完了聚,结果考完把这么个人忘了,还是一干二净的那种,再也没提起来了。 贺朝的手按在太阳穴,宿醉和陈科的说话声让他头痛欲裂,“再说吧。” 见贺朝真没兴致,陈科也不来劲了,老实给贺朝送回去,然后屁颠儿接着去温晨阳那里,给贺朝当和事佬,顺便尝试撬撬墙角。贺朝知道他的小动作,奈何都不是名正言顺,贺朝也没道理管他,要是他真能成,也算是帮贺朝脱离苦海了。 贺朝的房子在市中心,躺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儿依旧让他的思绪纷纷扬扬,脑子里却全是沈林家的细节,床上是清淡的甜味儿,从床头柜里的缝隙中能看到避孕套和润滑剂。浴室里除了给他准备牙刷和毛巾,只有一套洗漱用品。阳台上挂的全是沈林的浅色衣服。 房间里没有女性的东西。 没有孩子,没有结婚,独身一人。 他打电话那会,沈林倚在门框上笑他嘴角沾泡沫的样子,轻轻走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沈林的指腹温暖柔软,抹去他嘴角的牙膏沫子。 ……是勾引。 沈林的行为在他看来十分拙劣,他们之间关系不过是基于幼年时期的那点儿情谊,到如今早就蒸发得一滴不剩了,竟然还妄想攀高枝儿,令人看不过眼。他甚至觉得床头柜的东西是沈林故意给他看的,生怕他想不到那方面去。 明明小时候乖巧听话的小人儿,现在怎么长成这样。贺朝对沈林留存在记忆里的好感彻底消失了。即使讨厌,梦里依然有沈林,在大院时沈林的家里,他问沈林什么意思,沈林只笑不回答,梦里融化了太阳,只剩下温吞吞的暖意。 沈林一上午被教练骂得狗血淋头,方向盘都忘记往哪边打,差点把车开上花池。时间一到,他和教练都舒了一口气,教练不情不愿说明天继续,沈林好声好气应了下来。 他如今在母校留任,寒暑假有很多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他爸在时跟他说早点把驾照考下来,爸爸给他买车,沈林总是推脱自己手脚不协调,学不好。他爸不在了,倒想着学学车,看看到底有多难。确实不简单,要接受教练的大嗓门和阴阳怪气,沈林都默默听着,试图从他的话里总结出开车的正确方法,结果一无所获,只机械地听教练的指挥。 回到家里把昨晚贺朝用过被子床单全部换掉,浴室里的毛巾牙刷也扔了。贺朝他们这种人,最怕别人对他们有所图,稍微靠近一点点,他们就会戒备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经过今早的一出儿,他已经把自己塑造成了他们最讨厌的人,沈林笃定贺朝不会再来找他了叙叙同学情谊了。 沈林把床单被罩扔进洗衣机,洗掉早上的锅和碗,中午饭他已经在外面吃过了,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觉。昨晚睡沙发很不舒服,今早起来浑身酸痛。现在是寒假期间,他可以睡到自然醒。 午睡醒来,天已经暗了,这一觉睡了四个小时,睡得沈林头疼,他要起来出去转转,顺便买菜回来做饭。 s市的冬天阴冷,也没有暖气。作为北方人的沈林刚来的时候很不适应,冬天温度还没有b市低,手上却冻伤了,又痒又痛。好在现在的教师宿舍可以烧壁挂炉,冬天好受多了。刚过完年,s市没有往常人多,在超市里买了点烧腊和青菜。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卖糯米藕的小摊,沈林总会光顾。老板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穿着红色的羽绒服,看起来有点臃肿,应该是里衣穿了不少,才能抵御街道上的冷风。挂在小车上面的灯被风吹得摇动。 “新年好。”沈林跟卖糯米藕的姑娘打招呼。 姑娘抬起头,笑说:“新年快乐啊,你没回家吗?” “没回去。你呢?怎么这么回来摆摊了,还没过正月十五呢。” “在家也没事做,爸妈絮絮叨叨的,就赶紧跑了。”姑娘的笑容甜美开朗,手上麻利地夹起藕片在浓稠的汤汁里涮两下放进塑料盒里。 “哈哈哈,有空还是多回去陪陪父母的好。” “哎,要不是他们一直催着相亲,谁不想在家多待几天好好休息下。”姑娘也很苦恼。 沈林笑而不语。香甜的味道跟冒出的白烟一样飘散,暖黄的灯光拢出一团暖意。 沈林把热腾腾的糯米藕揣进怀里,上楼时还烫胸口,热度暖得沈林的心情都好起来了。又走了两层,闻到了一丝丝的烟味儿,这栋楼的楼道里从来没有过烟味儿。于是他放慢了脚步,还是被家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急切地咳嗽一声唤醒头顶上的灯,想看清来人是否有危险。 是今早离开的贺朝。 光线向下描绘贺朝半明半暗的脸,烟头扔在地上弹起几束火花,最后湮灭在贺朝的脚下。贺朝换了身深色的衣服,站在高处俯视下面的沈林,楼道里的光照亮沈林的脸,也让贺朝看到沈林脸上的不解与惊讶。 一个想勾引他的人,在见到他时不应该是这样的表情。 “愣着干吗,开门。”贺朝站直身体。 沈林不想开,站在下面问,“你怎么来了?”语气僵硬,丝毫没有早上的亲热熟络,大概是惊吓后忘记维持贺朝讨厌的样子。 沈林不客气地询问没有惹贺朝生气,倒是贺朝勾起嘴角,一改早上的厌恶态度,话里的氛围轻松惬意,“找老同学叙叙旧。”高大的身躯往前走了两步,拖长的影子覆盖住沈林脸上的光,完全笼罩在贺朝的影子之下。 贺朝背着光,沈林看不清他脸上的分毫表情,无法判断此时贺朝的想法,贺朝的去而复返彻底宣告了沈林的计划失败,失败就失败了,他紧了紧怀里的糯米藕,莞尔一笑。 大不了再来一次。 问题小狗找新家 沈林把一袋子菜放地上,仰头对贺朝说:“来帮我拿一下。” 贺朝笑笑没动,“一个大男人连一袋儿菜都需要人帮忙拿?” 沈林张开手,“倒没那么矫情,不是拿不动,是手太疼了。”灯光下,手掌上的勒痕凹陷,指头已经勒到发紫。 怕贺朝看不清,伸直手臂给他看,觉得贺朝已经看清楚了,催促他,“快点儿下来,就算不疼,帮帮忙总行吧,你晚上不想在家吃饭吗?” 贺朝从上面慢吞吞走下来,拎起那一兜子菜,分量确实不轻。 “想吃什么?” “随便。”两个字,贺朝说得不咸不淡。 沈林偷偷看了眼怀里的糯米藕,随口说:“行,那我就随便做点儿了。” 上楼开了门。眼见着贺朝要耍脾气要把菜扔地上,沈林赶紧开口,“别扔!里面有鸡蛋。” 贺朝瞥了一眼,轻轻放下,然后去沙发上跷二郎腿。 菜洗好切好,沈林探头问贺朝,“馒头还是米饭?” 身为北方人,沈林还是更爱吃馒头,不论贺朝选什么,馒头都会在饭桌上出现。 “随便。” 既然随便,那就只热两个馒头吧。 只要天儿冷了,沈林会整天开着暖气。贺朝在沙发上打量,相比他们家开灯跟白天一样的照明,沈林这里能称得上暗淡,让人昏昏欲睡的黄色灯光,加上地暖,这黄光仿佛有了温度。 贺朝望向厨房,沈林笼在一团光晕中,夹了块不知名的食物吃得开心。吃东西的样子倒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腮帮子鼓起来跟小仓鼠似的。沈林在炒菜的空隙还回头偷吃两口那塑料盒里的食物。 多平常的一幕,可是一想到在这个房子里,这一幕上演过千百次,似乎滋养了贺朝内心的某些渴望。 沈林的动作快,不到半个钟头,两盘菜端上了桌,“吃饭了,”沈林喊贺朝来餐桌这边。 两人各怀鬼胎,面儿上是一滴不漏。沈林见贺朝不动,夹了菜放在贺朝的盘子里,“尝尝吧。” 贺朝夹进嘴里,味道确实不错,却没开口夸赞,反而问,“沈林,你想干什么呢?”筷子指着沈林的脸,从鼻尖到嘴巴,戳弄沈林的唇,威胁他张口似的。 粉气的嘴微微张开,红殷殷的舌尖一勾,舔过筷子头儿。 贺朝的身体里被放了把火,迅速燎原掠过心脏。 沈林不想招惹贺朝,他从以前就知道他们不是一类人,早早计划了离开,本以为远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就再也不会见,竟让他在大街上都能捡到贺朝。 早上的行为明明已经够让人讨厌的,可贺朝晚上还是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或是,他注定要过贺朝这情关。 算了,惹了就惹了。 空气凝滞,沈林却毫无察觉似的,抬手推回贺朝的手,轻声说:“不闹了,吃饭。” 贺朝目光落在筷子头儿上顿了几秒,压下心里快要升腾起的情绪,抄起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里,酸辣的味道翻起模糊的回忆。 他小时候去沈林家吃过饭,他那天其实不必去沈林家,家里有阿姨做饭,他忘记为什么最后还是去了。 沈林在筒子楼的家里连个像样的餐桌都没有,他被安排在小凳子上,沈林趴在低矮的圆桌上写作业,沈爸沈妈在门外的灶边忙活,贺朝透过窗看到沈爸撩开沈妈面颊旁的头发别在耳后,沈妈害羞了,用肩膀顶开沈爸。 他们的身后是傍晚深蓝的天空,飘着大片大片缠绕铺开的火烧云。他在昏暗的灯光里欣赏着爱情。 那时的灯光就沈林现在的家一样,他开口说:“你爸妈的感情很好。” 沈林愣了下,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盯着贺朝,尝试读懂他这句话的含义,但好像只是贺朝随口一句的感慨,“嗯,他们一直都很相爱。” 得到了再次肯定,贺朝开始吃饭,反倒是沈林放下了筷子,看贺朝一口馒头一口菜卷光了盘子。 贺朝吃完嘴一擦,沈林收了空碗盘放进水池,无力地靠在边上,深吸两口气才按下上涌的情绪。 “陈科知道你在这儿,说要攒个局,老同学聚一聚,明天我来接你。”贺朝拿出电话递给沈林,“电话。” 沈林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贺朝的手背,输进自己的手机号。他这会没心情去“勾引”贺朝。 贺朝见他这幅样子反而神情愉悦,嘴角带笑,“明天给你打电话。” “大概什么时候?我明天上午要去学车。” “晚上。” 预定好时间,贺朝离开了。沈林躺在床上放空自己,碗也没洗,孤独地在水池里。 整晚,沈林没有睡踏实,第二天醒来觉得头昏脑胀,练车更不在状态被教练说还不如昨天,不然就别学了。 沈林尴尬地笑,好在教练只是气头上说的话,结束前跟沈林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发脾气的事就算翻篇儿了。回去补了觉,精神头才好点儿。 六点多的时候,贺朝打电话来,沈林卧在沙发上看书,盖着毛毯,暖和得昏昏欲睡。电话铃声把沈林吓精神了。 沈林没怎么收拾,洗了把脸就下了楼,s市潮湿阴冷的空气让他不得不穿得跟熊一样。 到了吃饭的地方,沈林发现人来得挺齐的,连温晨阳和周子明也在。沈林跟所有人打了招呼,陈科很热情,不仅握手还将他拉过去抱了一下。 周子明跟以前一样,点个头就当打过招呼了,唯独温晨阳对他爱答不理,沈林也不在意。落座时,陈科让出温晨阳身边的位置,让贺朝坐过去。 如今大家都与小时候十分不一样。陈科对瞧不上的人,恶意收敛了许多。周子明一身学者味道,跟他爷爷倒有几分相似,眼里的凶狠不知是消散了还是遮蔽了。 温晨阳比以前更加明艳,贵族精英气质坐在这平民的小餐厅里,真是有损他的气质。 酒过一圈后,沈林知道今天这顿饭不过是个借口,给温晨阳和贺朝一个见面的机会,两人闹别扭,面都不见了。 沈林看陈科累死累活地给两人当和事佬,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一样,忙活得比店里上菜员还更甚。 周子明陪他喝了两杯,互相问了问近况。周子明这是请假回家过年,十天的时间,后天要回m国,工作不能说做什么的,保密。 几圈酒下来,跟他说话最多的竟然是周子明。他抬眼刚好跟贺朝的眼神撞到了一起,淡淡笑了下,看贺朝冷着脸,仿佛这一次绝不跟温晨阳低头。 温晨阳瞅沈林看笑话的模样,气更不打一处来,“聚个屁,谁跟你们是朋友。” 陈科拽了贺朝半天,贺朝打掉了他的手,他恨铁不成钢指了指贺朝后脑勺,“爷们死你。”一溜烟跑去追温晨阳。 沈林收回目光,低声问贺朝,“你不去追吗?” 贺朝闷了口酒,“惯得他。”这是不打算追了,起身出去抽根烟。 “他们俩还没在一起呢?”沈林跟周子明碰了一杯。 “嗯,”周子明一口闷了,“但你别掺和。” “怎么?”沈林明知故问,周子明跟贺朝和陈科一样,喜欢温晨阳。在他们五个人里,不喜欢温晨阳的只有他。 “温晨阳喜欢贺朝,你不可以插足他们。” 沈林抿了口酒,“子明,他没有胆子跟贺朝在一起,准确说,他没有胆子跟你们任何一个人在一起。” 7 话音刚落,周子明眼神凶悍,沈林感觉自己就像鸡崽被狗盯上了,周子明沉声道:“你话太多了。” 沈林知道他这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对不住。”举起酒杯,跟周子明又碰了一杯。 “不过,我可不算插足,”沈林纠正周子明,贺朝和温晨阳他们没有在一起,“他们在一起才算。”但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他们在不在一起,你又怎么知道?”明着不能在一起,背地里谁又知道呢。 “那他们俩这是在闹什么。”沈林的语气轻飘飘的。 周子明无言以对,沈林说得对,温晨阳因为家里的原因,是绝无可能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不论是谁,贺朝的性子也绝不会跟温晨阳搞地下工作,这才是两人不断争吵的原因。 他明白也接受温晨阳的难处,但温晨阳想要的人却不是他。如果贺朝和温晨阳能在一起,早就可以在一起,到现在还闹来闹去是触碰到彼此不能相让的底线而来回拉扯,等着对方让步。 “你觉得谁会妥协呢?”沈林问。 周子明猜不出谁会妥协,因为可能谁都不会让步,“轮不到你管。” “好,”沈林有点晕乎,微醺了,沾湿的唇张了张,最后喃喃说:“我也不想,谁知道你们也来了,你们干嘛来了……”他很苦恼。 周子明是最早知道沈林情感的人,带着凶狠的眼神注意着所有人,他发现沈林那沉默的眼眸里有星星点点的情绪,压抑着,在不被允许爆发之前,沈林就离开了所有人。他是站在温晨阳那边的,可他听到沈林在s市时,脑海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沈林终于来了。 “会受伤。”周子明提醒他,贺朝的感情和家庭都是会伤人的。 沈林笑了,笑得明朗。在这几人当中,周子明还是把他当朋友的,举杯再碰。 贺朝透过烟雾看到沈林冲周子明笑,他不记得沈林和周子明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陈科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催命似的,他看都没看,这次温晨阳闹得太过,不过是在应酬的时候,小孩陪他的酒,就把人家小孩儿工作弄没了,要不是小孩儿在酒店门口蹲到他了,他还不知道。 “你是我的谁,就替我清理我身边的人?” 这是他对温晨阳说过最重的话了。说完当即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头他低不下来,心里堵得慌才去酒吧灌醉自己。 在酒精开始麻痹大脑,放手的念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于是越喝越难受。等醒来,沈林出现了,在他有放手的念头时,就这样出现了。 贺朝看沈林喝得有些大了,眼神已经开始飘散。说好的朋友聚一下,结果让沈林一个人喝成这样,太差意思了。 扔了烟头捻灭,贺朝回了餐厅,沈林控制自己歪掉的身体不往周子明身上靠。他一把拉直沈林的身体,要送沈林回家。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是周子明。 视线相交,周子明洞察贺朝心里的念头,手上的力气加重,似是要扼住贺朝心里的念头,眼神质问:你这是在干什么!他不忍心阻止沈林,但他可以阻止贺朝。 贺朝迎上周子明的目光,毫无闪躲,他做的决定谁都管不着。察觉手腕上的力松了些,他甩开周子明的手,搂住沈林的腰带起,“能走吗?” 沈林点头,刚抬腿,人就软下去了,挣扎着要站起来。 “不能走,就只有抱你了。”贺朝笑道。 沈林这就站直了,走起路来歪歪扭扭,贺朝护着他往出走。周子明看在眼里,刚刚贺朝的眼神那样的坚定,他无法阻止贺朝不带走沈林,只默默摇了摇头,结账离去。 沈林半眯眼睛,盯向贺朝的下巴,过近的距离让他闻到贺朝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跟小时候的少年气完全不同了,是更加炙热的味道,他能看到自己的气息扫过贺朝的皮肤,也同样的灼热。 系好安全带,他们回去了。 沈林没有醉到不能动,贺朝却没让他走上楼,他趴在宽阔的背上,看贺朝步履轻松地爬上五楼。 开门,关门。 两人跌倒在床上,沈林搂住贺朝的脖子,轻声问,“怎么就跟我回家了呢?” 近在咫尺的距离,贺朝眼里不溶于此刻的沉静让沈林看得一清二楚,但无法阻止沈林,他慢慢吻上贺朝的唇,唇瓣轻轻交叠,柔软地并不轻佻地抿着,一点点,慢慢地。 贺朝的眼神在沈林的吻中软了下来,贴着沈林的唇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吻你。”沈林说 “你管这叫吻吗?”贺朝可不觉得这小猫一样的磨蹭可以叫作吻。 “呜!”沈林的腰被紧紧箍住,嘴巴也被贺朝用舌头撬开,在他的嘴里挑逗。 呼吸突然粗野,欲望逐渐抬头。 沈林忍受着贺朝在他身上肆虐,发泄一般的粗鲁抚摸,胸前被掐得红肿,即使隔着衣服都能想象到下面的惨相。 屁股被分开揉圆搓扁到发麻,指尖若有若无的挑逗,让他已经放松,甚至可以接纳。 可贺朝没有进来,他放出沈林的性器,和他的握在一起。不知何时拿出的润滑液,像淋蜂蜜一样淋在两人性器上。冰凉的感觉让沈林头皮发紧,腰不自觉上挺,却被贺朝按在肚子上的手限制了动作。 贺朝的力气很大,每次捋到顶端都让沈林有些疼,贺朝坐在他的大腿上,他逃不开,伸手去拽贺朝的胳膊,请求他,“轻点儿…疼…” 贺朝置若罔闻,反而问他:“喝成这样,能射出来吗?” 手上的速度加快,两根性器挤压着对方,相同的触感在湿滑的液体中被放大,他感受到贺朝不同于他的硬和热,要将他碾碎烧干。 “唔…啊嗯…”快感一分不少地准确传达,但酒精麻痹了神经,沈林想射却射不出来。 整个冬天都没有关过的地暖成了火上浇油,沈林热出了一身汗,额头的汗珠豆大,鼻尖上细小的珠子晃动。 “呃啊…”沈林后仰露出修长的脖子,双手紧紧攥着贺朝的袖子。 贺朝的拇指搓弄顶端的口,画圈,黏稠的液体顺着小口流入,身下的人一阵挣扎,不用费力的一按就动弹不得,看起来十分好欺负。他俯下身咬上善良的脖子,手心在沈林的顶端揉了两把,听到他抽气的声音。 沈林扶上贺朝的肩膀,余光看到贺朝皱着眉,眼里只有一丝欲望。他颤抖着从呻吟里挤出一句话,“贺朝…要不嗯……我来?” 8 沈林的激将法起了作用,贺朝下手失了分寸,疼得沈林胡乱扯着贺朝的外套,撕扯出挣扎的声音。沈林像水边的倒垂的柳一样折起腰肢,太痛了。 也很爽。 沈林很快在贺朝粗鲁的手法下释放,酒精弥漫的困意彻底夺走了他对身体的掌控,只剩下头脑里朦胧的意识。 沈林的小腹上乱糟糟的一片,人已经睡过去,肚子安稳地起伏,小巧凹陷的肚脐承接了未完成的工作,贺朝用最顶端的部分蹭着沈林的肚脐,当做另一个地方的替代品,最后恶意地用射出来的微凉液体把那里灌满,盛不下溢了出来。 沈林在彻底睡去前,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跟贺朝说,别做这种恶趣味的事情。 贺朝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自己,提上裤子,穿戴整齐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留沈林一个人凌乱地躺在床上,陷在厚重的冬季外套里,衣服堆在胸口,一片狼藉的腹部,下面那根红彤彤的软在一边,裤子拽到大腿。 贺朝想不到昨天沈林是怎么把他背上五楼的,这幅身躯并不强壮,所以看起来哪里都细长,手,胳膊,腿,脚。 所以脱了沈林所有的衣服,他看到了磕青的手肘和膝盖,那是承载过他重量的证明,沉甸甸的好像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冲动了,可这冲动的感觉不差,连压在心上的这份重量感也不赖, 睡梦里,沈林试图把自己的肚子盖起来,肚脐着凉了会拉肚子。 贺朝眼疾手快控制住要作乱的沈林,纸巾擦掉液体,弄来热毛巾擦干净。 沈林醒来已经把昨天睡前的念头忘得一干二净。贺朝只脱了外套,穿着黑色的毛衣平直躺在床上还没睡醒。沈林身上已经被擦干净,脱得一干二净,怪不得昨天睡得这么舒服。 酒散了,人也清醒了,沈林开始懊悔。昨天趁酒劲儿敢吻贺朝,会不会显得很饥渴?多少有些丢人与尴尬。轻手轻脚走去浴室“放水”,发现下面钝痛,暗骂昨天到底使了多大的劲儿。照照镜子,身上到处都是红印子,脖子上还有颗草莓。 宿醉的男人真没看头。沈林瞧了瞧浮肿的脸,决定用凉水洗脸,手冻的僵硬发红。 回房里,猝不及防与贺朝的目光相撞。 贺朝在沈林醒来动弹的那一刻就醒了,看他叉着腿走进浴室,真有那么疼?娇气。 沈林的视线越过他,从衣柜里拿出今天要穿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套上,去厨房做早饭。贺朝尾随在后,到了厨房两人也不说话,贺朝很随意地坐在餐桌边,看沈林往蒸蛋器里放了一个鸡蛋。 “再放一个,我的。”贺朝毫不客气地说。 沈林看了贺朝一眼,又放了一个进去。 两人再次沉默,看蒸蛋器滴滴答答的倒计时。厨房里,两人一黑一白好似黑白无常,这样的想象让贺朝笑了。 沈林也不接茬,热上了水,冲杯豆浆喝。 “后悔了?”贺朝玩弄着蒸蛋器上面的红色计时针。 沈林扔了豆浆袋子,背靠水池,目光看在地面上,好像还没从宿醉中完全清醒,语气和意识一样飘忽,“你呢?真就这样放下了?” 贺朝站起身来,本来不大的厨房更显逼仄,高大的躯体压着沈林,像是不满沈林对他的怀疑,他说:“我决定的事情从不后悔。”即使他不乐意,但做了就不会再说反悔的事情。 沈林没听到他想听的,但这句话也能接受,顾虑消失露出轻松的神态。 “开心了?豆浆能给我一杯了吗?”贺朝能闻到沈林身上的味道,和豆浆已经平淡温暖,看他红着耳朵又拿出一袋豆浆冲泡,用筷子搅拌。“今天有什么安排?” 沈林一想到今天还要去练车,头大了。昨天被骂得太惨,年近三十了,竟然还要遭受小他好几岁的教练当头呵斥,自尊心发作,让他想逃避。 “去练车。”沈林把豆浆递给贺朝,逃避也只是想想。 贺朝端起豆浆,他已经很久没吃过早饭了,今天这餐过于简陋,但他觉得很好。“我陪你去。”贺朝说。 沈林见贺朝吹了两口气,吸溜溜喝着豆浆,忍不住道:“烫,慢点喝。你今儿不上班儿吗?” 贺朝重新坐回去,滚烫的豆浆熨帖过食道,冻了一晚的身体暖和起来了。 “不上,调休。”贺朝已经在等着吃鸡蛋了。港口那边还在建设,他们值班轮休。 考试周结束,沈林就是闲人一个,等着过春节了。他也端上碗去坐下,“我还是自己去吧,你去了也是干坐着,冷。” “我送你过去。”贺朝等不及了,掀开了蒸蛋器,好似不怕烫,在桌面一滚,碾开蛋壳。 “好。”沈林拿另外一颗。 “别动,烫手,你吃这个。” 一颗白嫩嫩的鸡蛋,蛋壳只裂开了两半,没有碎渣。 “要给你沾点盐吗?”贺朝问。 沈林看了看鸡蛋,又看了看贺朝,笑盈盈地掰开鸡蛋,把蛋黄给贺朝吃,“不用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呢。” 就爱吃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贺朝一口吞掉蛋黄,吸了两口豆浆,烫得咧嘴。 沈林没管他,吃掉手上的蛋白,换衣服去了。等换好衣服回来,贺朝已经把另一个鸡蛋拨好,蛋黄吃掉了。“昨天你用过的东西都还在,你快去收拾下,我吃完早饭就出发。” 贺朝收拾得很快,沈林刚把碗筷放进水池里,他穿起外套已经收拾好了。 低温的天气还在持续,天上压着一层不透气的灰云,好像随时会降下些什么把寒冷固定在s市。沈林贴在车窗上,即使车里开着暖风,他也依然手脚冰凉,忍不住哈气取暖。 一旁的贺朝倒是脱了外套,看起来一点也不冷。 到了驾校,贺朝没有离开,坐在场边紧盯沈林副驾上的教练,他倒要看看沈林的教练有多凶,能让沈林在梦里给他一拳。 沈林经过前两天的学习,回家看了看视频,已经在大脑里形成了车辆的基本操作,终不是两眼一摸瞎,教练让干嘛才手忙脚乱的干嘛。所以今天教练没凶他了,但说话的语气也没多好,扯方向盘的动作凶猛,沈林姑且认为这是教练必须的动作,不然可能会撞车,即使只有不到十码的速度。 两圈圈儿下来,教练都会看到坐在场边的高大男人,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们的车,他直觉那个黑脸男人看的是他。教练到底是年龄小一点,被贺朝这种从小霸道惯的人盯一会儿就受不了了,问沈林,“那个,那是你朋友?” “嗯,我朋友,你甭理他,他那人的眼睛有问题,只会这么看人。”沈林笑着说。 即便沈林这么说,教练却没办法当作贺朝的眼神不好,那明明是极具压迫感的审视。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沈林下车。教练被突然出现在车窗外的贺朝吓了一跳,贺朝指节敲玻璃,示意他放下车窗,递进一根烟。 “今天辛苦了。”话音里听不出半点儿感谢,像上级对下级的口头上冷淡地夸赞。 “不辛苦不辛苦,哥是有啥事吗?”教练战战兢兢接过烟。 贺朝趴在车窗堵了个严实,压迫教练往后靠,他小声说:“我这个朋友挺聪明,就是从来没开过车,脑子里没概念,你好好说,别跟他生气,他学得快点儿,你也好安排下个学员,是吧。” 教练忙不迭点头应好。 沈林这时也凑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贺朝说:“给你教练发根烟,使这么大劲教你。” 教练抬手给沈林看烟,笑得僵硬。沈林大概知道贺朝在干嘛了,跟教练说明天有事,后天再来,便拉着贺朝离开了。 沈林在副驾重重地叹气,语气克制,“你怎么吓唬人家小孩啊?” 贺朝叼着烟,笑得吊儿郎当,“我没吓唬他,我要真吓唬他,他得哭出来。” 沈林看着贺朝,直到贺朝转头也看向他,淡淡的认真地道:“你不用这样,我自己能处理。” 一句话,让贺朝觉得没劲,脸上的笑容收住,干巴巴地扔了没抽的烟,发动车子,车尾落下一地的沉默。 9 贺朝的不高兴写在脸上,沈林也知道自己说话太直,让这位太子爷不高兴了,可他不管,他还不想让他接触自己太多的私生活。 贺朝那无意识的“进攻性”很强,会强势进入你的生活。从小就是这样,明明不过是父亲随口的一句,他却站在了沈林家楼下,犹豫和胆怯害羞在他身体里似乎无法生长,坦荡直接地说明天一起玩儿。 毫无阻碍地突破别人的心理防线,轻易地与人成为朋友。沈林不想再让贺朝“肆无忌惮”的轻易混淆着他们的关系。 贺朝阴着个脸,刚刚帮沈林的行为成了自讨没趣,也不懂沈林脑子里想什么,还帮出错来了。 想发火儿,但人家好声好气说话,他总不能声高。没人敢给他软钉子,他不能把沈林怎样,只当是让着沈林罢了。 两人就挺着,谁也不说话,氛围越来越僵硬。贺朝觉得还不如吵一架,不说话算怎么回事儿。从兜里掏出不停震动的手机随手一扔,承载主人的情绪,撞上挡风玻璃发出不小的声响。 车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他们到底是熟悉的陌生人,步调踩不上很正常。 他和温晨阳吵惯了,两个人吵到最后总是他先低头。他对温晨阳能低头,不代表他也能惯着沈林。 沈林先瞧了那被扔出去的手机,再瞧了贺朝,他身上的气势本来就骇人,黑着脸更加了不得了。贺朝从小长得浓眉大眼,现在星眉剑目的。他记得贺朝高考完想去当兵,被贺夫人以命相逼拦下。贺司令说贺夫人慈母败儿,好好当兵的料让她给废了,可贺夫人寸步不让。事情在大院里闹得人尽皆知,贺朝最后留在北京上了大学。 不知道贺朝现在还想不想当兵。 贺朝还是挺可怜的。于是沈林决定先低个头,不然谁也说不准贺朝会气到几时。微微靠过身去,握上贺朝放在车挡上的右手,语气依然平淡随意“中午吃什么?” 骤然的冰冷让贺朝差点儿抬手要甩开,听到沈林继续:“我做给你吃。”贺朝的余光瞥了眼,没从沈林脸上看见讨好和示弱,正常的不像话,好像根本不在意他有没有生气。 台阶递了,贺朝也不是个轴的,顺台阶就下去了,“炸酱面。”离开北京有段时间了,好这口。 沈林的笑总是温柔的,他说:“好,那得先去趟超市。” 台阶是下了,可贺朝还是板着脸。 沈林松开了手,小声地说:“你这个人的脾气,真臭啊。” 贺朝冷哼一声,“后悔了?” 沈林从兜里掏出今早出门揣在口袋里的零食,一边撕开袋子,一边说:“我要后悔了,就真的没人能受得了你的臭脾气了。” 贺朝将方向盘右打,一个急刹,让沈林下去。 沈林充耳不闻,一块饼干递到贺朝的嘴边,说:“先垫垫,回家给你做面吃。” 贺朝的眼神不悦,可沈林的笑容也没有丝毫的退让,在僵持中,饼干散发奶香。沈林把饼干塞进贺朝的嘴里。吃了点甜的,贺朝的心情也好了些,发动车子回沈林的住处。 从昨天晚上不停震动的手机,今天安安静静,贺朝在车上等沈林买菜回来。手机里只有早上陈科发的消息:你来真的? 他回复:你问还是他问。 陈科没有回复。 脱离了争吵和好的怪圈,贺朝觉得既轻松又落寞。大前天刚跟温晨阳吵架,今天已经和沈林一起出来买菜了,谁能想得到这戏剧般的发展。 沈林出现在超市拥挤的出口,在着急忙慌略显狼狈的人堆儿里,安安静静地站着等前面的老人把买到的东西从推车里收拾出来,不急不躁的。 沈林不急,不代表别人不急。贺朝看到沈林被推了一把,差点跟前面的老太太撞在一起,袋子脱手食材撒了一地。老太太惊恐地往后趔趄了两步,刚站稳还想上前阻止那人。奈何那人吨位实在太大,老太太有心无力。 那人见沈林眉清目秀的书生样,嗓门像喇叭一样调大了音量,对沈林推推搡搡的。沈林蹲下捡那散落一地的东西,已经沾上了雪融化成了的污泥。那人似乎将沈林毫无畏惧的神态视作一种挑衅。一脚踢走了掉落在脚边的黄瓜,脆弱的黄瓜从中间断裂开。 沈林想:今天的菜码换成西红柿吧,希望贺朝不要挑嘴。 刚想到贺朝,贺朝就出现在面前,拎起那人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再给我横一个?来,我瞧瞧。”从军人家庭长大的贺朝身上有一股凌厉万钧的劲儿,像把刀直戳心窝,一下子给那人捅漏气了,不敢跟贺朝硬碰硬,于是走了,只不过嘴巴里还嘟嘟囔囔地挽尊。 事情发生之快,沈林还来不及说话。贺朝见沈林要张嘴,估计又要说什么不要他管的话,刚刚的气还没消,又上赶的管沈林的破事儿,于是骂骂咧咧,“闭嘴,知道你能行,我就爱显眼。” 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沈林抱着食材在后面追,一路上沈林的微笑一直在脸上,好看,但贺朝不喜欢。 更不喜欢沈林那双冻红的双手。 沈林把没有黄瓜丝的菜码端上桌时,贺朝肉眼可见地嫌弃了一下,这怪不上沈林,就没说话,也怕一张嘴口水留下来,沈林做的炸酱太香了,刚刚闻见味儿,肚子开始丢人现眼地叫,热腾腾的面入嘴,贺朝眉头都松开了。 贺朝狼吞虎咽,吃相不丑,但下饭的速度挺快的。贺朝以前的吃相略微狂野,家里的男人都那么吃,他自己也不在乎,吃饭还要好看累不累啊,后来是温晨阳给他这毛病掰了掰,才稍微好看点儿。没一会儿,碗已经见底了。 沈林不知道贺朝能吃多少,已经下了他平时量的三倍,看来还是少了,“你先吃我这碗,我再去下点。” 贺朝没客气,早餐那点儿东西都不够塞牙缝,陪了一早上,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嗯,剩下的全下了。” 面都是沈林自己和好的,好不容易做一次,多和点面能多吃两顿,结果让贺朝包圆儿了,最后连盘子都舔干净了,见沈林的碗里剩下了两口面,问:“你不吃了?” “嗯,吃不下了。” “别浪费了。”贺朝二话不说端过碗,把面条扫进嘴里。 沈林笑,“懂,发扬传统,作风优良。” “你坐着歇会,我洗。”收掉桌子上的碗筷拿去厨房。 贺朝收拾完,在沈林的床上睡了一觉就离开了。沈林站在门口送他,对视两秒后,像朋友一样送贺朝出门。 多么干瘪的感情。 10 10 沈林今天不去驾校,在家窝着,从早上到现在快中午,他没有收到贺朝的信息。克制住想翻手机的冲动,他已经确认得足够多了,不需要一直看。 外面的雪又厚了,一大清早就能听见楼下哗哗地扫雪声。 沈林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还是给贺朝发去了短信:中午来吃饭吗?等回复的空当,沈林觉得自己像是勾引别人丈夫的小三在苦苦等待男人的消息,笑把手机扔去沙发的另一端,离开客厅去厨房做中饭。 经昨天贺朝卷了大部分食材,菜就剩前天买的俩土豆,今天沈林懒得出门,在橱柜里翻出泡面和香肠,打算对付一下。 面好了,沈林端去客厅的茶几上,不想看爱情片,动作片也被看得七七八八了,最后选了个剧情片。七八分钟过去了,面快坨了才开始吃,这顿饭也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在片头五分钟时,沈林把汤都喝完了。 吃饱喝足的沈林在沙发上躺下,享受血液离开大脑集中去胃部时的困倦,剧情片漫长的叙事也让这困倦更加游刃有余。 柔软的毯子,让人昏昏欲睡的电影,加上今天不晴朗的天气,沈林没理由不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宅家氛围,打算随着电影缓慢的音乐入睡。 快要堕入无意识中,被敲门声惊醒,被打扰到即使不高兴,也压着声音问:“谁啊?” 门外传来贺朝低沉的声音:“是我。” 沈林开了门,贺朝今天穿得很休闲,上衣蓬松的黑色羽绒服,下身灰色运动裤,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挺普通的装扮被贺朝的身体撑得有模有样。 “你怎么来了?”沈林抱住自己来抵御门外灌进来的冷风。 贺朝进来顺手关上了门,皱眉说说:“你手机呢?” 沈林这才想起来,他给贺朝发过短信,从沙发上翻出手机,上面有贺朝的回复和电话,在他发送信息之后的半个小时。 “在忙。”“去,需要买什么?”和六个未接来电。沈林不知道贺朝等不到回复时,火急火燎直冲沈林住处。贺朝也同样不知道他让沈林等待时,消磨掉了一些隐秘的期待。 “手机静音了,你吃了没?”沈林看了看没收拾掉的碗筷,家里除了泡面,也没什么能吃的了。 贺朝同时看到了泡面碗,沈林给他发了短信后,饭没做,电话也没接,压根没打算他来,是他没眼色还跑过来打扰沈林,闷闷说了声:“你没事就行,手机别静音了。” 瞧着贺朝刚来又要走,沈林拉住他,“我以为你没空理我,从早上就一直没你的消息,中午干脆自己对付两口,你吃了吗?”贺朝一身冷气,沈林感觉摸到了冰。 一听沈林的解释,贺朝才了解原来沈林吃泡面是因为他没来。贺朝脱了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回想今早他故意没给沈林发消息,下意识避开沈林的目光,“没吃。” “家里没什么菜了,我给你下泡面行吗?”沈林说。 贺朝点点头,沈林的目光让他不自在,像是被小针扎肉,不疼,但刺挠。 “吃几包?还剩四包,全煮了够吗?” 贺朝再次点点头,沈林去了厨房。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塑料膜,影影绰绰的影子在对面,伸手只能被裹缚而陷入其中,摸到半真半假的温度。 沈林家里最大的可以称为“盆”的碗装得满满当当,依然在贺朝这里撑不过十分钟,快速的进食虽然让人很有食欲,但沈林还是提醒他慢点吃,胃会受不了的。 说完却觉得自己多事,贺朝的饮食习惯已经持续了很久,如果真有事,早就改了,也轮不到他在这里婆婆妈妈。 贺朝吃完饭主动洗了碗,躺在沙发上休息,沈林在一旁看开车的教学视频。 “今早单位有点事儿,一直在忙,就没顾得上给你发消息。” 沈林暂停了视频,“没事儿,我想着也是你可能在忙。” 任谁听他说的都会认为是借口,一条短信几个字能用几分钟? 沈林的体贴在贺朝的意料之中,像个不会弹起的气球,贺朝胸口有一团名为“愧疚”的闷气。 “嗯。” “你去房间里睡吧。”沙发被贺朝的身体占满,连翻身都做不到,沈林不想贺朝在沙发上蜷缩。 贺朝也不客气,逃似的去了卧室,再次躺上沈林的床,他已经熟悉沈林床上的味道,清新到苦涩的味道,让他想起前天晚上沈林描绘的湿吻。那天冲动的亲吻和欲望的疏解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沈林近乎赤裸的感情只让贺朝动摇了一瞬。 他还没搞懂沈林。 贺朝小睡了一会儿,一通电话又要走了。沈林送他,还是站在昨天的位置,两人如昨天一样对视,在类似情侣分别的场景下,依旧尴尬得没做任何事。 可就在贺朝转身开门时,沈林说:“等等!” 沈林向前,如英勇的战士向前冲锋,踮起脚要落吻在贺朝的面颊上。 贺朝避开了。 他能看到沈林原本脸上的羞涩被诧异代替,想解释却无从张口,努力扯出的微笑都在诉说着沈林的尴尬。 贺朝是怎么离开的,他已经记不清了,逃走的吧。 沈林本以为他们之间虚无的关系会因一个落空的吻而烟消云散,他已经觉得贺朝不会再来了。伤心当然是有的,但他的生活并不只有贺朝,还有驾校。 可贺朝依然来,甚至天天来,雷打不动的报道,是出于男人的责任感,他既然招惹了沈林,就要将自己的行为践行到底。 只不过他们之间依旧困顿于无法定义的虚妄感情,每次贺朝来像朋友来串门,沈林那个落空的吻也让他不再向前,于是最后一丝暧昧也湮灭了。 沈林看着天天来的贺朝今天却醉着被陈科架着送回来。 “你这楼没电梯啊,真难上。”陈科搀着走不稳的贺朝很是吃力了,难以想象沈林是怎么把贺朝搬上来的。 “是不方便,怎么没送回去呢?”沈林不解,怎么把贺朝往他这儿送。贺朝给他发了短信说今天有局不来了。 陈科把人直接扔沙发上,“艹!真沉!这孙子喝醉了,非说要来你这儿,送回家一个劲儿地闹。好心给倒杯水,快累死爷了。” 趁沈林倒水的空当,陈科打量起沈林的窝,怪温馨的,难怪贺朝喜欢,贺朝的梦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陈科坐在了唯一的单人沙发上,接过热水,没地方坐的沈林只好站着,陈科一说话,好像沈林在挨训一般。 等陈科一杯热水下肚,直截了当地说:“咱就不能换个人?非要贺朝?” 还是没多少耐心,沈林想。 “换谁?你?” “啧,你这人,我是说,他跟温晨阳还藕断丝连呢,你这不是会被伤害呢。”陈科苦口婆心。 “他们之间的事跟我没关系。”沈林的目光落在贺朝泛着酒气的脸上。 “怎么跟你没关系,贺朝现在是你男朋友。” 沈林笑了笑,“他还不是。” 他们从没有确认过关系,所以还不是恋爱关系。 陈科无言,整这么大动静,以为贺朝就此奔向新欢,没想到只打了雷,雨是一点儿也没下。他坐了会便走了。真搞不懂,他也不想掺和,只觉得沈林有些可怜,跟他一样同病相怜,明明是贺朝和温晨阳的感情,却折腾他和沈林。好心在出门后嘱咐沈林,“你要遇到什么事,别掖着,第一时间给贺朝打电话,他要没接,你打给我。” 沈林知道陈科的本性是很善良的,他也不会吝啬给予陈科友善,“没事儿来吃饭,提前点菜。” 待陈科走后,沈林脱了贺朝的外套盖上被子,呆呆坐在沙发前的地上,仔细欣赏贺朝的容颜。 夜凉如水,淡漠如心。清冷的黑夜不适合热烈的心跳动。 沈林的手抚过贺朝俊朗的眉眼,小声说:“要不,就算了吧。” 11 11不亲人的狗会被抛弃 “要不,就算了吧。我知道你没睡。” “为什么?”贺朝眼睛半眯。 沈林去够贺朝的唇,即使喝醉的贺朝还不忘记躲避,在后撤的一瞬间,他知道了原因。 “你瞧,既然不愿意,就别勉强自己。” 寂静的夜,沈林说的每个字都碎在了寂静里。 “喜欢一个人,不可耻。放不下,也不可耻。别逼着自己喜欢我,怪折腾的,明天就不要再来了。” 沈林给贺朝抱来被子和枕头,心里想的是没脱衣服盖被子,被罩又该洗了。 贺朝拉住沈林的手,很用力,可沈林也推得用力,最后抽回了手。贺朝想说什么,沈林已经回房间关上了门。 禁闭的门如同沈林的心一样,突然就把贺朝关在了门外。这才几天,他就把人惹生气要分手了。 沈林在半夜里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开卧室门,他把门反锁了,所以贺朝进不来。把手晃了两下没了动静,沈林翻身继续睡。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不见贺朝的人影,沈林没管那一团乱糟糟的被褥,他要去驾校受难了,也是面前最后一次受难。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技术见涨,还是贺朝的“恐吓”,虽然还是气氛压抑,但至少没再挨骂。他倒希望是自己的表现良好,就不用担心考试了。 在结束的时候,教练跟沈林说可以用模拟设备进行训练,教练不跟车,他长舒了口气,总算是摆脱了压抑的气氛。 沈林刚出驾校大门,就看到贺朝的大G霸道的堵在门口。贺朝下车准备抓人,沈林淡淡然地打了辆车,在贺朝眼皮子底下开走了。 贺朝在那辆车后面跟着回了沈林家,这次就没有之前的待遇了。沈林没打算让贺朝进来,关门毫不犹豫,贺朝眼疾手快扣住门缝,要不是沈林没有伤害贺朝的打算,这几根指头怕是要断了。 “做什么?”沈林叹了口气,还是把门打开了。 终于说上话了,贺朝却词穷了,没有一点人精该有的发挥,“我……” “不知道说什么就回去吧。”沈林温柔劝说,没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气愤。 “你别生气。”贺朝憋出这么一句。 把沈林说笑了,“我没有生气。” 贺朝软了口气,“那你别叫我走。” 沈林知道贺是会说软话的,现在特别像那时候带温晨阳去玩,把他给忘掉,过来道歉的样子。本该是贺朝递了台阶,他就下的,可想到这儿,他有点不想轻易原谅贺朝。 “贺朝,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我知道你想借着我放弃温晨阳,我不介意,但是,是你做不到。我不陪你玩,挺浪费时间的” 遮羞布被一把扯了下来,说完沈林有点后悔。 他瞧着贺朝快要冒烟了,估计从来没人这样对待过他。本来就没干过这种坏事,唯一一次就被狠狠戳穿了,大约现在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吧。 贺朝咬着牙扔下一句,“沈林,你真爷们。” 瞧那面红耳赤的样子,沈林担心把贺朝惹狠了,再也不过来,他可就要头大了。 春节了,s市人更少了,教师公寓基本上空了,这层只剩沈林一个人还在,其他层零零星星的还有几位老师。 贺朝大概回b市过年了,一连两三天天都没有消息,沈林估摸是那天劲儿用大了,现在正考虑要不要把人哄回来。 他已经躲得远远的了,可还是遇见,不招惹,他不甘心,招惹了,他又怕麻烦。贺朝就像那盘刺很多的鱼,吃着好吃,但得小心刺儿。 这是沈林在s市单独过的第五个春节,巧的是s市上次下雪也是五年前的事情,跟b市年年下雪相比,能看到一场雪太稀奇了。上一次下雪是母亲离开的时候,这次偏偏他再次遇见贺朝的这年,雪大地覆盖了整个s市。 沈林在公寓里躺了几天,电视都未曾打开过,一直在电脑上玩儿飞车游戏,红红蓝蓝的小人竞速,大有把方向键按坏的架势,听说这游戏在学生中很流行,裹着被子玩儿了几天似乎也找到了一点乐趣。 他不知道在这举国欢腾的时刻,雪灾已经在整个南方肆虐,欢乐不是他的,悲伤亦不是。 家里安静地只有沈林的呼吸声,他把壁挂炉调高了几度,好提前准备抵抗雪消时的低温。 望着窗外的雪又开始洋洋洒洒,楼下有人没打伞,顶着雪往小区里走来。 贺朝拍了拍身上的雪,在沈林家门口站定。他刚从b市回来,航班延误,火车停运,废了好些劲才回来。他翻到温晨阳号码,记录停留在一周多前。然后向上翻到了沈林。整个春节他没有联系温晨阳,更没有联系沈林。 沈林在他退后的一瞬间那失望的表情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里回闪,还有沈林说的“喜欢一个人不可耻,放不下也不可耻。” 他没给沈林发去消息,而是来到了沈林家。 敲了敲门,沈林踢踏的脚步声停在门前,问了一句,“谁啊?” “我。”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沈林没有给他开门,他说:“你不用开门,我就说两句话。” “我没有不愿意,也没有强迫自己喜欢我你,我觉得你值得……” “还有,新年快乐。” 出乎意料,沈林没想到贺朝会再来。打开门,贺朝已经不在了。 年后开工如火如荼,贺朝回了单位,对着手机发呆,心不在焉地让同事好一顿嘲笑。在贺朝刚空降过来的时候,被孤立了个彻底,现如今跟同事打成一片,花了不少心思。 沈林还没有联系他。挠挠头,这一段两段的感情怎么这么坎坷,第一段纠缠了十多年没个结果,第二段开始两天就断了个彻底。 要是论恋爱,第二段可是他正儿八经的第一次,还没觉出个味儿来呢,就…… “贺总,别抽了,你这情伤最近发作得愈发频繁了。”以前隔三差五,现在间隔一周发作,跟贺朝坐一个办公室的小张打开空气净化器,出去待会再回来。 贺朝撵了烟,平时都去吸烟室,今天烦狠了,没注意就在办公室里抽起来了。 雪化了,冷得沈林直打哆嗦,今天去考科目二,早早到了考场和旁边的二战三战交流起考试心得。 轮到沈林考试了,人不紧张车紧张,他在候考厅里听二战三战的哥说考场会卡通过率,安排一些不好开的车子给考生,比如离合太松,后视镜动过手脚等等。坐上车启动的那一刻,沈林确信,自己被分到了一个不太好的车。 整个车都在松垮地抖动,车前盖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离合软得找不到半联动的位置,只能慢吞吞地往前挪。有点后悔逞强报c1。 当语音报出合格,打印成绩单,沈林依旧慢慢慢吞吞地开回起点位置。 沈林想跟沈爸说也不是特别难嘛,拿到手机发送了一条永远不会回复的信息。 在考场门口等了会,一直叫不到车,正是早高峰,城里正在大堵车。沈林冷得牙关打战,湿冷的触感他忍受不了了,蹲在地上抱紧自己取暖,颤着手给贺朝发去了信息。 “你能来接一下我吗?” 贺朝的消息几乎秒回,“你在哪?” 沈林发了个定位,贺朝看了位置离得不远,只有十几公里的距离,开车赶了过去。 不到二十分钟,贺朝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沈林,按了两下喇叭,沈林抬头看到了车。他冻得站不起来,冲车里的贺朝伸手。 贺朝下了车,先开了副驾的车门,回头一把抱起沈林放在副驾的座位上,暖气打得很足。 沈林笑意盈盈,目光放在贺朝的脸上。 贺朝看他笑的模样,这几天压在心头上的乌云散了个干净,“这下高兴了?” 沈林没搭茬,“我今天科目二过了。” “是嘛,这不得庆祝一下,吃啥去。” 12 “不吃,给我送回家就行了。”沈林跺跺发麻的腿,手放在出风口暖和。 “回家吃?”别的不说,贺朝还真稀罕沈林做的那口饭,连泡面汤儿都能吸溜干净,听到要在家吃,心情有点儿雀跃了,惹得沈林多看了他两眼,他才把那股劲儿收起来。 “开慢点儿。”沈林的声音柔和,听着就是个温柔没脾气的人。 雪刚化,容易打滑。 贺朝在下雪那天就换了防滑胎,但还是听沈林的话放慢了车速。 热风吹得手干燥紧绷了,还是没热起来,沈放在嘴边吹气都是一脸认真乖巧。给贺朝看得想欺负人,伸手包裹住沈林的双手,给他暖着。 “这么冰。”冰凉的温度吓贺朝一跳,多握一会感觉手里攥了块冰。 沈林想收回手,“你好好开车。” 贺朝左手在方向盘上轻松随意地掌控,漫不经心地拨弄方向,看老司机开慢车,实在是一种享受。沈林有被享受到,于是也不挣扎,继续暖着,贺朝的手心热乎乎的,干裂的感觉也消失了。 “今天不上班吗?”沈林说。 “上,刚从单位过来的。” “你可以跟我说一下的,我就自己回去了。”沈林的表情抱歉。“我刚才想起来。” 贺嘲笑他,“我哪敢不来啊,刚把你这个祖宗惹生气,再不来,是不是就不用哄了,就地分手。” 贺朝撇了两眼,沈林柔柔地笑没说话,他就只当是把人哄好了。 坐车里暖和起来了,也到家了。沈林下车先上楼,贺朝停好车,一步跨三节跑上楼,刚巧沈林要关门,立马出声含住。 “哎,我来了。” 可沈林根本没想让他进去。 贺朝顶住门,以为沈林跟他闹着玩,“哎?你故意的吧。” “嗯?你要进来吗?”沈林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贺朝。 “我不进来那我来干吗?” “哦,我以为你需要点空间。”沈林敞开门,可在原地没有让路。 贺朝皱了眉头,“什么意思,你不打算让我进去?” 沈林疑惑,“你不是不想跟我亲密接触吗?。” 贺朝感觉自己被当猴耍了,沈林这厮还生气着呢。 “沈林,把话说清楚。” “那晚咱俩做了什么,咱们都门儿清,我就以为是可以亲密些。你说你不乐意,后来你又说自己是认真的,我就在想,咱俩没啥感情基础,你适应适应也是应该的。” 这一段话多少说中了贺朝的心理,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只是瞧沈林的脸特别的欠揍。感情今天是来当了把工具人,人没想原谅他。 “还不让让,我要关门了。”沈林拿下贺朝支在门上的手。 突然贺朝反手扣住沈林的手拉出门外,手反剪在身后,挑起沈林的下巴。浅棕色的眼睛亮得透光,直视沈林。 这大概是想通了。 沈林心虚,强迫自己不能移开眼睛。 贺朝的语气凶恶,“不想玩儿纯爱的是吧。”禁锢沈林的劲儿越来越大,甚至可以用粗暴来形容。 胳膊关节泛痛,沈林还是温柔地说:“怎么如你愿,还生气了。” “逼我,你真能耐。你就不怕老子不乐意跟你玩了。”三番五次的真把他惹生气了,他能低头认错,但跟他拿乔的次数多了,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听了这句,沈林温温柔柔的脸立马冷了下来,“你说你不玩的,我也不玩儿的。” 都快三十的人了,不是小时候的过家家,搞个连嘴都不亲的柏拉图,是想背后去谁的床上睡呢。沈林的态度很明确,贺朝但凡搞为温晨阳守身如玉的那一套,趁早散了。 就温晨阳那性子,只要贺朝敢跟沈林做了,他跟贺朝再也没有可能了。 沈林就是要贺朝堵上自己的退路,逼着他往前走。 他的额头上已经疼出汗珠,在车里那么暖和都没有出汗,可语气依然温和。 “贺朝,我能做出最大的让步是不会逼你舍弃掉对温晨阳的感情。你考虑下吧。” 有些事情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来。 贺朝和温晨阳纠缠太久了,眼睛狭窄得只能看到彼此的那一点点,连钻牛角尖到最后都只剩一丁点大的事情。周子明说,分开不一定是坏事,线团两头松一些才好解绑。 贺朝松了沈林,一米九的身让他能轻松地看到沈林的头顶,沈林的胳膊疼得不敢动,夹在身侧。 “那今天你先回吧。”沈林的声音痛苦,要回房关门了。 沉重地呼吸在沈林的头顶,很压抑。沈林佝偻身体,回身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地上,看着好不可怜。 起身竟然笑了,那笑容好像要碎了一样,“今天真是太倒霉了。一件好事要换好多坏事。” “别笑了。” 脆弱有时激起的不是保护欲,而是让人想砸碎的破坏欲。 贺朝的内心冲撞激烈,他天生的良善告诉他,不要再伤害沈林了,给他一个痛快,他藏着的心思都对沈林是一种伤害。作为雄性的本能,沈林那破碎的表情让他想干坏他。 沈林被一把揪起顶在墙上,贺朝的吻激烈好似撕咬,唇齿热烈的厮磨,舌尖的疯狂掠夺,榨干沈林肺里的空气。 贺朝扛起沈林,长腿一钩关上了大门,熟门熟路地进入卧室,丢沈林在床上。沈林下意识挣扎被按回床上,强大的力量感受不到半分温柔。 沈林的衣服被扒光了,而贺朝还没脱,脸上被表情仿佛是在赴一场必死的局。壮烈的表情惹沈林发笑。 “贺小爷会做吗?”沈林侧身挡住抬腿挡住自己的下面,侧目的眼神都在勾引人,“别还是个处男吧。” 他打赌,温晨阳没让贺朝碰过他。这么干净的人,让人想弄脏他。 赤条条的身体在贺朝眼前晃,该有的都有,但跟他的身体完全不一样,是单薄的,纤细的,模糊了性别的身体。沈林的挑衅是一击即中的,处男对一个几近三十的男人来说,是钉在自尊上的耻辱柱。 贺朝从抽屉里拿出润滑剂全部淋在沈林的身上,冰得沈林直打哆嗦。 压住内心恼羞成怒的情绪,“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调笑贺朝的后果就是自己遭罪,疼得沈林只想逃跑,可贺朝的蛮劲不是谁都能挣脱的,被压着捅进了后面,冰凉和疼痛感一起袭来,沈林快要晕过去了,捶打贺朝让他轻点儿。 听到沈林哭了,贺朝才停下,把人翻过来,已经哭成泪人了。他也疼,里面太紧了,他可是第一次,没秒射已经够可以的了。 沈林哭喘着气,手指揉搓贺朝的脑袋和耳朵,摸狗一样地安抚,“你别,太用力了,慢慢进。” 贺朝听话地慢慢来,进进出出的,感受到一点凸起,进去一点时特意磨了一下,沈林的声音立马媚得不成样子。 他玩儿心大起,就搁那一个地方动,沈林叫喘埋头在被子里,脖子粉红一片,穴里的水也多了起来,进出更加顺畅,看来是爽的不行了。 “如你愿,怎么还哭起来了。”贺朝的嘴巴坏起来是真坏,“怎么这儿也哭了。”撸起沈林的前面,后面就会吮吸。 沈林快把床单抓烂了,忍住哆嗦,脚跟上下蹭贺朝精壮的后腰,“小伙子,是没劲儿吗?” 贺朝咬着牙说,“等着这就草死你。” 狂风骤雨一样地夯进沈林的后面,沈林还作死一样的扭腰迎接,希望能让这处男早点儿射了。这腰都快扭断了,贺朝还在忍,看沈林自讨苦吃。 沈林脱力,任贺朝这个处男为所欲为,也不掩饰呻吟,贺朝操得越深越重,他就叫的越大声,难耐的痛苦的带着哭腔的求饶。 贺朝听得后腰发麻,捂住沈林的嘴,棕色的皮肤与沈林的白鲜明对比,怎么看怎么暧昧。哪知沈林的舌尖在他手心画圈,牙齿轻咬住手心里的嫩肉,他哪里见识过这些,松开沈林,沈林却抓住他的手,舌头在每根手指和指缝中舔过。 平时温和乖巧的样子荡然无存,跟个妖精似的。 沈林收紧后穴,感受到微凉的精液在后穴里堆积,立马松了口气。 可刚开荤的青壮男子,哪里是一次就够的。有沈林亲自教导和全程配合,贺朝是彻底放飞自我,刚摸到门路,他可要瞧瞧这顶了天儿的地方在哪儿。 翻来覆去的折腾,不停地探索沈林身体的奥秘,好几次贺朝那公狗腰不要命地顶,沈林都翻出白眼了。 沈林疲惫地想:惹他干吗…… 13 卧室里传出黏黏腻腻的水声,一把大清早醒来,贺朝抱着沈林啃嘴蹭腿。沈林都快喘不过气了,身上也开始热起来。 他后悔让贺朝昨晚留宿,刚尝了点甜头的贺朝对这事儿乐此不疲,丝毫没有先前宁死不屈的劲儿,已经记不清昨天做过几回了,清早还这么有精神。 “做,就一次,最后一次。”含糊的咬字,听得人都软塌塌的,掰开沈林的腿要进去。 “多少回最后一次了。”沈林累坏了,闭上眼养神,嘴巴被狗嘴咬疼了,嘶了两下,贺朝咬得轻了些。 见沈林不乐意,贺朝又开始磨,撒娇卖乖是手到擒来,猴精猴精的。被沈林纵得知道怎么对付沈林了,怎么折腾都不会真生气,急眼了最多下嘴咬两口肉,扣他两下,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伤,还多了些情趣。 真抓疼了,他也有办法治沈林,两手绑一起往枕头上一压,沈林就会露出惊慌示弱的表情,一下子就没了要跟他“决一死战”的气势。 可爱死了。 磨到最后沈林无可奈何,说用手帮他,结果手都酸了,贺朝还硬着,惨兮兮地说自己难受,沈林没办法了,直接含进了嘴里。 贺朝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手上力度失了分寸,压着沈林的头吞到底了。呛出了沈林的眼泪,又卖乖道歉,沈林也不跟他计较。 对于贺朝一起洗澡的邀约,沈林敬谢不敏,要是进去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了。 他今天还要去学校。 趁贺朝去沐浴的空当,他再补会觉,真的太困了。知道贺朝会胡闹,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想发脾气,可贺朝那嘎巴豆子的黏糊劲儿,缠着说要做,磨得他没脾气了。 倒是让贺朝拿捏住了。 天气寒冷,贺朝自告奋勇送沈林去学校。那股子的黏糊劲还没下去呢。沈林不想贺朝这么一个显眼的出现在学校,说自己坐地铁过去,很方便。 贺朝瞧沈林走路的姿势僵硬,眼下有疲惫的黑影,面儿上却柔得发光,打横抱起沈林,不由分说塞沈林在副驾驶,还贴心的扣上了安全带。 贺朝在沈林的愣神中亲了他的嘴巴,想到了刚刚这嘴吃了他的那里,身上又热了,哑着声说:“乖,坐好。” 让沈林哭笑不得。 贺朝的心情都写在脸上,做都做了,就没必要再想回头的事情,索性放开了,手上的小动作也多了起来。 “你别玩儿了。”沈林要抽回手。 贺朝不放,“给你暖暖手。” “贺小爷这么细心呢。”沈林调侃他。 这一声贺小爷叫得婉转,纯情处男险些招架不住,“就这天气冻得在地上起不来,有多怕冷你自己知道。”之前就见沈林动不动就红了的手,昨天更是冷得直打哆嗦,仿佛冻死鬼转世,他就算是瞎的也该知道沈林怕冷了。 沈林笑得眉眼弯弯,脑子里在想别的,如果温晨阳有勇气跟贺朝在一起,以贺朝的为人是会替温晨阳扛下所有,可他偏偏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吓退了,害怕到不能信任贺朝。 眼看快到学校了,沈林让他注意点儿。沈林是学校国际政治学的老师,当初学的也是这个专业,b市和s市的好学校都有这个专业,最后选择了s市的学校,因为这边有相关的研究院。 到学校了,贺朝非要沈林亲他一口,才肯放人,沈林没管他,开了车门下去了,回头让贺朝赶紧走。 贺朝高大的身躯探到沈林面前,强势迅速揪过沈林,在嘴上嘬了一口,也不管沈林埋怨的眼神,“怎么,学校池塘里有你养的鱼,不能在这儿亲。” 沈林连生气都是温柔的,教训孩子一样,“你瞎说什么呢,一个你,我都吃不消。”两人都有正经工作,虽说他俩的事情不至于会被开除,但万一有心人想利用这点做文章,那就不一样了。 “收敛点儿,别上头。” 贺朝又要靠近,被沈林摸着脸推走。 “什么时候下班儿,我来接你。” 已经有人开始向霸道的大G投来目光了,再不如贺朝的意,他能闹个天翻地覆,沈林说手机联系,让贺朝快点走。 看贺朝根本不带动的,胳膊耷拉在方向盘上,一脸悠闲地死相。贺朝如果好打发,就不是贺小爷了, “下午六点半来接我。”沈林踩上车,趴在副驾驶上摸摸贺朝的脸。 车高阻挡了路人的视线,沈林的手心被短硬的头发蹭过,舌尖舔过他的手心。自下向上看的眼神充满了霸道的占有,沈林被这一眼看得红了脸。 这小子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已经可以学着勾引人了。 “下午见。”贺朝推沈林下车,拉上了车门。 贺朝从后视镜里看到沈林站在原地,手心在裤腿上抹了抹,“嘶,这人……” 刚到单位,小张神秘兮兮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拉着贺朝坐下。 “干什么这么神秘。”贺朝看这鬼鬼祟祟的动作,不禁疑问。 小张直摆手,让他小点声,“贺哥,上面有动作。” 两人眼神交流一番,贺朝也压低声音,“自动化的事?” 小张点头,“嗯。” s市新建的深水港是国家级的项目,分了四期,前两期正在按计划建设。港口自动化是贺朝牵头的项目,是在后两期建设自动化港口,上面有动作了却没叫上他。这明显是想绕过他,把这颗果子给别人吃了。 自动化的港口由电脑计算数据并操控,效率更高,吞吐量也是指数级增长。贺朝敢肯定这港口建成必然是世界级的,吞吐量可以远超现在世界上所有现有港口,未来半个世纪甚至一个世纪都不会有哪个国家可以超越。 可以拉动的经济体量是不容小觑的。 “哥,这事儿?”小张肯定是跟贺朝站一边儿的,晚上听他爸说这事儿,他爸让他把这事儿给贺朝通个气儿。 “嗯,知道了。”贺朝毫不在乎,拍了拍小张的肩膀,“帮我谢谢张叔,改天请他吃饭,可要赏脸。” “不是,哥,你一点儿都不着急?”小张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贺朝起身开门,看不出丝毫的急躁,“急?是挺急的。”不过急得是别的事情。 “是吧,快行动起来。” “是得行动起来。” “咋办呢?” “回去多看点儿视频,把这方面的知识补起来。” 小张有点听不懂了,“看视频?啥视频?” “教学视频。”贺朝在胸前一顿摸。 “哥,你这又是?摸烟呢?”小张的脑细胞都快烧干了。 他在确认自己的身材,行,还挺可以的。 “别问了,话多,听得脑子疼。” 贺朝一整天都在等下班,时不时翻手机看半天,好不容易等来条消息,居然是陈科。 陈科:你还没跟温晨阳联系过? 贺朝:没。 陈科:呦,真长出息了,那我可以下手了不? 陈科:怎么不说话了?不愿意就回来给他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陈科:你来真的?可人沈林跟我说你俩没在谈。 贺朝:什么时候说的? 陈科:上回你喝醉了吵着要去沈林家。 贺朝记得,那晚沈林跟他说算了吧,他心里想什么,好像沈林比他还清楚。 贺朝:嗯,我俩昨天才好上了。 下一秒,陈科的电话飚过来了。贺朝想也不想直接挂断,陈科的信息疯狂骚扰。 小张抬头,“哥,你手机一直在响。” 贺朝扣下手机,“知道,写你报告。” 14 温晨阳抢过陈科的手机,看到了上面的内容,怒极反笑,连说了好几次“好”。 漂亮的人儿发火都那么好看,陈科看他在窗前的光里,漂亮的跟天使一样。嘴皮子抖了半天,想不出一句劝慰的话,只能等温晨阳平静些许,让他坐下喝口水。 “气坏了身体不值得,你跟贺朝不清不楚的都多少年了,也该头脑清醒过来。”陈科认为自己说得非常有道理,应该能好好安慰到温晨阳。 桌面上的被子冲他飞来,砸中了肩膀。 温晨阳跷起二郎腿,白了陈科一眼,看他狼狈地擦自己身上的水。 “不会说话就闭嘴。” 陈科也是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被温晨阳泼了一脸水,即使再喜欢温晨阳也会生气的。 “温晨阳,你别蹬鼻子上脸!以为谁都跟贺朝似的跪着伺候你呢!” 温晨阳看陈科的眼神仿佛在看垃圾,“不爱伺候就滚啊。我求着你们伺候我呢?” “老子就还不伺候了。”陈科拿了外套,把门摔得震天响。 门将陈科的怒气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温晨阳,接收到之后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门口打开大门,对着等电梯的陈科吼道:“滚!都滚!” 陈科来不及还嘴,门再次砸出震天的声响。 在电梯门和大门之间来回踱步,电梯来了才忍住自己想砸门的冲动。 本来陈科想去贺朝的单位找他,一想过去可能已经下班了,于是问也没问,直奔沈林的家。也不管俩人在里面是打啵还是做爱,像催债的一样敲响了沈林的房门。 “贺朝,开门儿!” 贺朝正准备扑倒沈林,听到陈科的声音只想骂人,“别理他,他一会儿就走了。” 沈林也看他准备扑上来的动作,“我可不觉得他一会儿就能走。”刚说完,贺朝的电话响起来。 在门外的陈科听到铃声,更加笃定地敲门,“快点儿开门,知道你在里边,你小子别给我装啊。” “吃枪药了,火气这么大。”贺朝黑着脸放陈科进来。 陈科直接坐在沙发上,用了不知道是沈林还是贺朝的杯子喝了口水。贺朝不友善的表情看了沈林一眼,见他没说什么,贺朝更是不爽。 “说事儿。”贺朝拿过沈林的杯子,放得远了。 陈科看了眼沈林,又瞧着贺朝的眼睛,“我今儿把你俩好上的事儿给温晨阳说了。” 空气中的沉默有千斤重。在新欢面前毫不避讳地提旧爱,这事儿也只有陈科能干得出来。嘴巴坏,心眼儿也不怎么干净,就等着贺朝说出什么话来,他就能搅和得天翻地覆,顺便踢走沈林这个最大的变数。 有点儿撒气的意味。 就在沈林借口做饭准备开溜的时候,贺朝说:“说就说了呗,跑过来汇报呢?” 话是这么说,贺朝的兴致却不高,低头摆弄手机。 沈林停顿了脚步,看来贺朝还是心中有数的。贺朝可以心里有温晨阳,十多年的感情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但贺朝能处处以他为先,他的初步目标就达到了,剩下的交给时间。 时至今日,哪怕到现在听到贺朝亲口承认,陈科内心依旧在怀疑:贺朝和温晨阳真的散了?以至于满脸都是不相信的表情,在撇嘴皱眉。 沈林没想再听下去,准备去厨房烧晚饭,可贺朝好像故意说给他听的,“人总是得往前走对吧。” 笃定的眼神,坚信沈林可以将他拖出这漩涡。踏出了这一步,回过头看,好像也不难。现在的贺朝更多的是憧憬,期待每一个下一秒的到来。 贺朝的眼神亮晶晶的,沈林以为自己看到了大型犬类的眼睛,这样的错觉让人忍不住发笑,在贺朝和陈科的面面相觑中,沈林说自己去厨房做饭,让他俩慢慢聊。 陈科说:“我想吃红烧排骨。” “上门来什么都不带的人,没有资格点菜。”贺朝捂住他的嘴,示意沈林不用管他。 待沈林走后,陈科才说起温晨阳发火的事情,连他都跟温晨阳吵了一架,听得贺朝冷笑,“你不是喜欢温晨阳,还跟他吵成这样。” “哎哟哟,你俩就差捅破窗户纸了,还不一样翻了脸。”陈科环顾起沈林的小房间,“你就住这儿??” 沈林住的是学校给的单身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刚好够一个人生活。房龄就摆在那儿,楼道里还刷着绿色的墙裙,连电梯都没有,房子里面即使添置了一些新家具,也依然改变不了古老的气质。 之前陈科来就觉得这房子太破了,可两人关系还没到这一步,他也就没多说。 “给沈林换套新的呗,这儿住得多憋屈。” s市的房价和b市的房价在全国都是首屈一指的,买套房对贺朝陈科来说一点儿都不难,难的是要让他们愿意。 “我俩正蜜里调油呢,你少拿这种糖衣炮弹侮辱人。”正恋爱着呢,就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搞不好让沈林以为他是包养多不好啊。 可脑子里不适时地想起刚重逢的那两天,沈林的主动勾引,他觉得沈林对他有所企图。可真的在一块儿了,沈林却什么都没要。那沈林是想不想图点什么呢? 陈科不知道哪来的正义感,竟然替沈林说起话来,“贺小爷这是开始白嫖了,这么不局气。”拿起沈林的杯子给自己倒水,“那会送温晨阳的东西可没下过六位数,打你开始住这儿,给里面那位花过钱没有。” 陈科扬了扬下巴,指厨房里的沈林。 没有。 贺朝抢下沈林的杯子,“少拿金钱腐蚀我俩的关系,倒是你,给你机会,你是不中用。” 被戳了痛处,陈科也不恼火,慢悠悠说了一句,“你高尚,你问没问人家想不想要呢。” 是啊,他贺朝是像有干干净净的关系,可没问过沈林想不想要点什么东西。 “我咋觉得沈林有句话说得挺对的。他说温晨阳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 贺朝面色一冷,“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那天咱们五个人聚会,他跟周子明说的。” 贺朝不得不承认,沈林是正确的。 以前他们还小,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稀里糊涂地搅混在一起。随着年纪大了,想要的越发具体,贺朝很明确地想要温晨阳的肯定,哪怕只是他们两个人知道,哪怕只是地下情。可温晨阳拒绝,认为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用说,心照不宣地将这份感情进行下去,何必要那一句肯定。 人不能既要,还要。 于是他们在这几年吵得愈发频繁。再深的感情也在拉锯扯锯中消磨成另一种样子。 沈林真的很聪明,这么多年未见,竟然只言片语中一击即中事情的根源,好像十分了解他们的关系和性格。 这样一来,他更加笃定沈林的不简单。 陈科一口水都喝不上,已经有点恼怒了,“不就是沈林的杯子,让我用一下又不会死。” “你用我的。” “那我真的会死。” 贺朝拿走杯子,去厨房给沈林打下手,留陈科一个人在客厅瞎转悠,坐上饭桌也不消停。 “嚯,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做出这道西红柿炒鸡蛋和醋熘土豆丝,是看不见一点儿荤腥,咱这日子不必过得如此艰苦吧。” 贺朝摆出要收他碗筷的架势,“不想吃就滚蛋。” 沈林倒是好脾气地说:“明天做,你来吃。” 陈科蹬鼻子上脸,“这才对嘛,小林子真上道。” 贺朝忍无可忍踹了陈科一脚,钻心的疼让陈科不再作妖,好好吃饭。 沈林的手艺不错,尝了两口,确实很北方口味,他在上海也飘了几年,大部分进肚子里的都是精致昂贵还难吃的餐食。看了一眼菜量,分量明显是在照顾贺朝。 刚想说这么多是喂猪,被贺朝一眼瞪下去。 当安静下来的时候,陈科好像感受到了那种温暖安定的氛围。不同于一个人在家那近似无聊的寂寞,是充斥在时间里陪伴,即使不说话,也与身边人有种隐秘且坚定的连接。 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吧。 陈科好像明白为什么贺朝跟沈林才拉扯两周,就愿意放弃十多年的感情了。 谁不想在有避风港时,进去躲躲呢。 15 沙发上横着陈科,沈林和贺朝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上,贺朝的脑海里浮现出陈科一身龙袍,他跟沈林是俩小宫女儿,当场把陈科推起来,让他坐好。 “饭都吃了,还不走?”贺朝开始赶人。 陈科屁股不抬,“这刚吃完饭,让人休息会。小林子,家里边儿有水果没?” 沈林笑笑,起身去洗水果,“有苹果,我去洗。” 贺朝见不得陈科使唤沈林,一脚踹得陈科坐在了地上,“自己洗去,真当自己家了,有没有点儿素质。” 陈科还真想把这儿当家,沈林家有种奇特的氛围,好像这栋他嫌弃的小公寓不在s市,他出了门就能身处b市老巢,呼吸到b市干燥寒冷的空气,被呼啸而过的西北风扇几个嘴巴,那样的亲切,如鱼得水的轻松 突然出现的童年时代的朋友,让他产生穿越时间的错觉,明明昨天还在荒凉的场地上玩耍,今天就已经二十多岁,干些小时候一定不会干的事情。 “小林子小时候可真胆小。”太久没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连说出来都让人恍惚。 贺朝也回味起小时候,沈林跟在他们一群人的后面也不说话,腼腆得很。现在想想,沈林那时候不是腼腆,而是压根对他们玩泥巴一样的游戏不感兴趣。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渐行渐远的,他忘记了。 陈科倒是问起来,“小林子,高考毕业后也没回来找我们,是不想跟我们玩儿了吗?” 算不上冒犯的话题,只是沈林不想回答,准备打哈哈过去,可贺朝和陈科都看着他,他把脚收上沙发,斟酌自己接下来的话。 “嗯,对啊。” 陈科一拍大腿,“我就知道。” 一旁的贺朝却一动不动,沈林毫无波澜地承认,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和陈科会生气,“为什么?” 沈林的脚冰凉看不到一点血色,血管下的骨节明显像块白玉,他用手拢起脚。冬天实在太难熬了,也连带着心情一直糟糕,不太想照顾这些大少爷们的情绪,轻笑一声,“你们眼里除了温晨阳,还有别人吗?” “我爸是个无名小卒,在各位父亲跟前都排不上号的人,自然也不需要维系关系。” 陈科他们确实有一套自己的交友规则,一定要有“身份”才能跟他们一起玩,这怪他们吗?但那个时代的那些人一直在身份认同上大做文章,现在依旧如此。贺朝他们想进入s市的圈子,也是一样的难。 “我人也不讨喜,你刚不还说我胆小,我可没少受你的白眼。” 温晨阳也胆小,可他们把他护得可真紧。 “我就不想跟在你们屁股后面了。”去追根本追不上的人,很累,融不进去的圈子,别融,不如放手让自己轻松点儿。 沈林总是会被他们忘掉,贺朝想起来和温晨阳去玩儿,把沈林落下了的事情。 陈科还是能面不改色地瘫在沙发上,沈林说的这些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本身没有掺杂太多的感情,现在说起更是不痛不痒。 其实沈林压根没指望他们能有一点点内疚,能把别人的感情踩进泥里的人,只会对自己的感情上心。 这些话说了也白说,赶走自己不切实际的弱小想法。 脚上的冰凉把手也冻冰了。下一秒,双脚突然被人捧起,吓了沈林一跳。 贺朝挤到沈林的身边,目光落在沈林那双白瘦的双脚上,白玉一样,没有一点血色,隐隐发青。贺朝的手很大,能盖住脚心脚背,一手一个刚刚好全部握在手里。 刚冰硬起来的心,就被一双手暖软了。 “明儿给你买个泡脚桶,有事儿没事儿多泡泡,再找宴爷爷给开点儿中药,给你这小身板拾掇一下。”总是脚凉手凉的,不知道是天生的底子差还是自己给造的。 沈林用脚趾扣他的手心,有点痒。贺朝瞧他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掀开卫衣把两只脚塞进去,滚烫的皮肉好像烫到了沈林,要抽回来。 “别动。”贺朝一揽,沈林半坐进他的怀里,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前。将一双细细的脚踝扣住,用衣服搓热双脚,没有一丝嫌弃。 扯开领子往里看,圆润的脚趾头上泛出血色,跟新长出的蘑菇似的可爱,可还是感觉到脚是冰的,贺朝继续搓,没有怨言。 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是应该的,不需要借口和理由。 沈林喜欢这样的贺朝,身上有种可抵岁月长的特质。温晨阳竟然没有把这样的贺朝占为己有,还让贺朝的心动摇。 “喂喂,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儿,这儿还有人呢。”陈科看不过眼,“我是不是走了下一秒你们俩就能在这儿打啵儿。” 贺朝头也不抬,拉起领子看沈林的脚已经搓红了,“你在这儿,我俩也能在这儿打啵儿。”抬头噘嘴,“来,嘴儿一个。” 沈林笑着推开贺朝的脸,他才不愿意当两人打嘴仗的工具人,贺朝不依不饶,扣住沈林的脑后,在沈林的脸上吧唧一口,发出响亮的声音。 陈科看不下去了,终于说要走了。 贺朝还在暖脚不便起身,丢了两个字,“不送。”他不送陈科,也不让沈林送,抱住沈林的腿不撒手。 “行了行了行了,别送了,狗粮吃够饱的了,沈林坐就坐着吧,别起来了。”陈科一眼都不想多看,关上了门。 冷清的孤寂感就这样扑面而来,陈科他羡慕了,贺朝跟沈林在一起挺好的,放松惬意,光明正大,和温晨阳在他面前连手都不牵,估计在没人的时候贺朝还得好说歹说,温晨阳才愿意给他牵手。 “为什么突然不想再追温晨阳了?”沈林轻声问。 贺朝也没避着,搂紧怀里的脚丫,“你不是说他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吗?” 准确说,温晨阳不会跟男人在一起。 他们吵过很多次,这几年几乎一提起这件事,就会吵架。 最凶的一次就是温晨阳搞丢了公关小孩的工作。他跟温晨阳说不承认他们的关系就别管他跟谁在一起。 温晨阳赤身裸体地站在他的面前,精致如同高悬在玻璃窗最上面的那只人偶娃娃,双臂勾在他的脖子上,质问他,“一定要从我嘴里说出来吗?” 在人前他们亲密却没有任何过线的行为,绝对不会让人抓到把柄。当然也没人知道在无人时温晨阳的投怀送抱,都被贺朝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贺朝是传统的,什么关系该做什么样的事情,温晨阳不说出肯定的话,情侣关系不成立,他是不会跟温晨阳上床的。他只要一个肯定,哪怕只有两人知道。 可面对贺朝的眼神,温晨阳说不出口。说出来就不一样了,贺朝总是不懂,蛮横地坚持要画条分水岭出来。 “对,我不搞一夜情,也不需要固炮。”他已经气急了,说出来的话肯定会让温晨阳生气,但他还是说了。 刚刚还极尽媚态的温晨阳松开了手臂,他搞不懂,为什么贺朝就这样执拗,非要他的一句话。也是被贺朝逼上头了,“好,你非要光明正大,一定要我亲口承认,我问你,后果你背得起来吗?” “我背!” “你背,你背个屁,你考虑过我爸和你爸吗?你想过你的光明正大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自己的事情,甭扯其他人!你要是想说他们屁股底下的官椅,温晨阳,我看是你舍不得!” “对!我是舍不得,你舍得?!老爷子辛辛苦苦爬上去,你就这么糟蹋,你别忘了,你有今天是老爷子给你铺出来的!没了老爷子你什么都不是!”温晨阳不管不顾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了。 贺朝被温晨阳的话砸在原地。有些事是算不清的,把人和人捆绑在一起的不单单是血缘和感情,还有利益。 温晨阳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太重了,放软了声音,走到贺朝的身边,“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谁也不说,等要结婚的时候就去结婚,我们的路就不会被改变,贺朝,这样不好吗?” 贺朝甩开温晨阳的手,眼里的不甘和难以置信化成雾蒙在清澈的眼神前。 一字一顿地说:“不好。” 那一刻,他发现他和温晨阳是没有未来的。 16 16 所以沈林猜得没错,贺朝没碰过温晨阳。 “觉得可惜吗?"沈林跨在贺朝的腿上,贺朝的体温偏高,脸也热乎乎的,捧在手里能当暖手宝。 两人紧贴在一起,贺朝手搂得紧,脸却不高兴,一直躲沈林的手,不喜欢听沈林这句话,刨根问底的。 沈林强硬地掰回贺朝的头,看着贺朝琥珀色的眼睛说:“不高兴了?但我很高兴。”皓白的牙齿轻咬贺朝高挺的鼻梁,咬过鼻尖,最后在贺朝的期待中咬上嘴唇。 这下不高兴是装不下去了,强壮的双臂轻松托着沈林,端着沈林站了起来,吓得沈林搂紧了贺朝的脖子。剑眉星目的脸贴在眼前,沈林感觉眼里的爱意都快流出来了,闭上了眼睛,用调笑的语气说道:“小处男。” 贺朝把人摔在床上,压了上去,他心情好时总是大方的:“那是谁跟小处男说受不了别做了?嗯?” 沈林压不住的笑意,最终还是让贺朝恼火了,一晚都没消停,不停地逼沈林到极限然后问他:“小不小?” 受不住的沈林哭成了泪人,哽咽得说不出话,不住地摇头。可一想到贺朝还是处男的事情,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使得贺朝一遍又一遍地“逼迫”他,恶性循环。 最后沈林是带着笑意入睡的,身边暖热的肉体贴着。 冬天最冷的三九天到了,往年沈林总是要开很热的暖气才能抵御南方阴湿的寒冷,可今年不一样了,有贺朝替他暖手暖脚,被窝里也总是热乎乎的,好过很多。 当然也有不好过的时候,沈林面对练车麻了爪,过了科二的考试,科三上路紧张地频频熄火,被科三的教练尽情地辱骂和扯方向盘,沈林真心担忧教练可能会因为高血压而去世。 这次贺朝没有替沈林出头,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坐在等沈林。他坐在车里观察着路上的考试车。 正在起步的学员开启转向灯,开上正路刚换二挡,从后面来了辆白色私家车加速超越,一脚急刹,学员也一脚急刹,刹车灯亮起,车子失去了动力。学员下车准备理论,私家车一脚油门离开了现场。 在贺朝陪沈林练车的两天,这场景已经上演了很多次,贺朝趴在方向盘上端详。这种事情他从坐在这儿已经发生了两次了,这概率未免也太高了,是没素质的人都恰好来这条路还是有人守在这条路上没素质散德行? 三条路线沈林各走了一遍,花了四十分钟,刚坐上车还没跟贺朝说上话,又一个学员被私家车逼停。 贺朝哼了一声,分不清是笑意还是冷嘲。 沈林顺着贺朝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哭泣的学员,对贺朝说:“新手嘛,都是从这个阶段开始的。” “我可没有这个阶段。”贺朝发动车子,“什么时候考试?” “下周吧,我没什么信心,再练习练习。”不咸不淡的口吻,并没有因为达不到考试要求而沮丧。 很多事情,慢慢地总会解决。 “你拿我这车练呗。”贺朝大方,上千万的车借沈林练着开。 这辆车外观勉强算得上低调,贺朝拿到车后改装了一些地方,极力隐藏住原车金钱的味道,但车头的三棱标志,车里全真皮覆盖的舒适装饰,都让沈林知道这车不便宜。 “不了,怕撞了。”赔不起。 贺朝拍自己的大腿,“坐这儿练,保证你撞不了。” “贺小爷,你这是摆脱处男身份,开始放飞自我了。” 玩笑话手到擒来,没了对沈林的防备。 “嘶,怎么还处男呢,这都过去多久了。”贺朝听不得这个词。 “哈哈哈,是过去挺久的了,都俩星期了。”沈林笑个不停。 贺朝也绷不住笑了,敲打方向盘,不解恨似地捏弄沈林的腕骨,想用力又怕弄疼沈林,咬咬牙最后轻轻捏了两下。 在贺朝的坚持下,沈林还是用贺朝的车在无人的路段练习,在贺朝的“教导”下,原来混乱在脑子里的流程清晰了,贺朝还传授了一些驾校里不会教的正确的开车技巧,很是受用。 陈科也来凑热闹,坐在副驾上喋喋不休,“你这样开要不了多久,这车的变速箱就得坏。”“哎,你知道这辆车全球限量吗?国内就2台,全在s市。”“啧,你的脚是借来的着急还?再踩刹车脚就别要了。”“别鼠目寸光的,眼睛往远了看!”“小林子,要不别学了,我看你手脚不协调,估计是没进化好。” 没等沈林说话,贺朝从后排勒住陈科的脖子,说:“再说话,我就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小林子,你管管他!”陈科拍打贺朝的胳膊跟沈林求救。 沈林眼睛弯弯,看着陈科都要喘不上气了也不说话,陈科认怂求饶保证自己闭嘴,沈林才让贺朝松了手。 “重色轻友的狗东西。”刚放开又吐出这么一句,还好跑得快,不然沈林也要动手了。 考试当天是工作日,贺朝还要上班,沈林已经准备独自出门了,贺朝说一起去。 “你不用送我,快去上班吧。”沈林边说边套上毛衣。 贺朝还睡眼惺忪:“我怕你冻死在考场。”坠在沈林的身上,顺着脖子吸沈林的味道,淡淡的清冷味道。 “不会的,我多穿几件,你再睡会。” 贺朝还记得自己的使命,要保证今天沈林能顺利通过考试,请了半天假,强打起精神送沈林去考场。在考场外的考试道路边停下,等沈林从候考大厅出来。 奇怪的事情还在发生,就在这儿等待的一段时间,依然会有私家车干扰考试车辆,频率不高,如果不是贺朝在这里守着,很难发现。 轮到沈林上车,贺朝放下车窗,为沈林暖热的空间一下子灌进冷风,一手搭在车窗上,冷眼看着后视镜,那辆白色私家车缓缓驶来。 沈林正常打火,转向灯,起步。 私家车好像在等待时机似的,打算慢慢绕过贺朝的车,贺朝从后视镜确认了车上的人,连司机都没变。 眼看着沈林的车越走越远,贺朝也发动车子跟上,卡住车道让私家车和沈林的考试车在同一个车道上。 本以为私家车会放弃,在贺朝的卡位中好像上了头,频频方向偏移试探贺朝,还企图加速企图超越,贺朝的车速也控制得不紧不慢,逗仓鼠一样地逗私家车玩儿,你快我就快,你慢我就慢。 私家车的喇叭打得震天响,贺朝知道这人来气了,要的就是这效果。 饥饿的鱼儿,给点诱饵就会立马咬钩。贺朝带了脚刹车,让私家车看到了变道的机会,果不其然,私家车直接变道,在变道的一瞬间,贺朝油门踩到底,一声巨响,私家车撞到了大G的后侧车门。 贺朝看了眼撞凹陷的后门,相当满意。 沈林听到刹车刺耳的声音,瞄了眼后视镜,贺朝靠在车门上凶神恶煞的,对面的男人敢怒不敢言。惊是惊了点,可考试还在继续,开回来再说。 文明社会了,贺朝不好一脚踹开这人,裤腿上是驾驶员的脏手印和眼泪口水,脸色愈发嫌弃。 “你起来吧,你今儿就算从高架上跳下去,我也要跟交警举报你们,知道吗?跪着没用。”贺朝好心劝他。 交警来得很快,快到驾驶员跪在地上还没有起来。也许司机听进去了贺朝的话,也许是交警来了,不好意思再哭嚎,老老实实站在旁边儿,像是一瞬间老了几岁,看来即将失去工作,巨额的罚款和赔偿对他的打击蛮大的。 贺朝跟交警同志举报了驾校恶意干扰考试,还附送了行车记录仪,标注了关键的时间节点。 沈林回来时,交警正在给白车开罚单。 “你没事吧?”沈林上下打量贺朝。 “没事,你车上等我,暖和点儿。”贺朝脸上的冷峻收敛了些,想关上车窗,被沈林拉住摸了把手,热乎的。 “我不冷。” 交警的单子递给白车司机,“人家的车不便宜,你看你的保险够不够赔,不够只能私了,你们自己协商。” 说完转向贺朝敬礼:“同志,感谢您的监督,我们会在5-7个工作日内给您答复,依法处理驾校的违规行为。” “好嘞,麻烦您。”贺朝的车在上海不算最贵的,连人带车就不一样了,贺朝举报的事情交警队估计得连夜处理。 看起来贺朝在做好人好事,但实际上只为了沈林能通过考试,顺带做了好人好事。可白车司机的愁苦样子看着确实可怜。 沈林还没有张嘴说话,贺朝打断他:“别说话,净说我不爱听的。” “我还没说话呢。”沈林强调。 “你说什么我都不爱听。”贺朝大有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姿态。 “谢谢你。”沈林眼睛弯弯,没有为白车司机求情。 求情这会让贺朝觉得自己做了无用功,吃力不讨好。 贺朝看了沈林一眼,终于笑了一下:“不客气。” 也许有人觉得为了个驾照不至于,这次挂了,下次还可以考,底线会被一次又一次地拉低。 沈林懂,所以不会为那个人求情,更不会让贺朝不高兴,再说了,这是好事儿啊,换别人举报的后果最大可能是石沉大海。 “是不是得给你颁个锦旗?这么大的好人好事儿。” “低调低调,你偷偷地颁在我身上就行。” “行。” “真的?!” “真的。” 做对了事情要及时奖励才能养出好习惯。 17 车送去修了。白车的保险根本不够赔的,沈林知道贺朝那辆大G价值两千万以上,也为白车司机捏把汗。 贺朝却让他别觉得白车司机不容易:“s市常住人口2000多万,一年考驾照的人少说三十多万人,每个驾校分一分也有七八万人,一个学生收三千,算算多少钱。” 两亿四千万的流水。 “所以说,他们可比你有钱的多。” 肉眼可见的贫富差距,驾校的人赚的可比沈林这个不算穷的教员多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根本轮不到她替白扯司机操心,即使那个后门维修的费用高达两三百万。 平时都是贺朝送他去学校,这会儿没了车,沈林打算自己坐地铁去学校。谁知到楼下,贺朝已经在等着了,今天开的车有些复古,有点老爷车的味道,但十分有气势,车头没有标,沈林问贺朝:“这是什么车?” 是个国产的牌子,购买时需要政审。看来是贺朝自己的车。沈林反省他怎么会认为贺朝只有一辆车。 随着沈林科四光速通过拿到了驾照,也开始物色车子。他的预算有限,可选择的车也不少,眼花缭乱。在众多的车里选择了一款性能和评价匹配的车,发给了贺朝,想问问贺朝的意见。 却没有任何回复。 贺朝对着沈林发来的信息,面无表情。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还是打了通电话,跟车行的人定了一台沈林看好的车,上牌过户一条龙。十多万的车,不贵,看出来沈林胃口不大。 没等来贺朝的消息,沈林估计他在忙,也没放在心上。 到晚上贺朝也没来,杳无音讯。沈林没发消息问贺朝去哪儿了,给贺朝留了饭,出门散步,回来洗漱准备睡觉。 所以当贺朝到家,面对乌漆墨黑的客厅和无人迎接的失落,身上的冷气快要结冰了。看到沈林睡得踏踏实实,今天刚跟他要了车,没回消息就冷着他,只怕是以为他不会给买,想到这儿,毫不留情地把人从床上挖起来。 沈林迷糊中感觉到有狗在咬他,很疼,但被窝太暖和了,被翻了个面儿都不愿意醒来。 “唔!”后颈被狠狠咬了口。双腿被交叠在一起,塞进了根又硬又热的棒子捅着他的腿心,粗暴的动作弄得他很不舒服,危险的气息席卷了他的大脑,想要逃开。 软弱无力地抗拒有欲拒还迎的味道,贺朝在沈林身上释放暴戾地欲望,克制却坚定地进入沈林地后穴,看他迷蒙地眼神里有疼出来的碎光充满了疑问,贺朝盖住他的眼睛,总被这样看就会心软是不行的,下身的动作继续凶猛。 毫无征兆地进入,撕裂感让沈林即刻冒出一层冷汗,人也稍微清醒些。被突如其来的粗暴对白,沈林没有责怪贺朝,甚至没有发脾气,摸索中轻轻揽住贺朝的头,在急促的顶弄中贴在他耳边强压住喘息问:“怎么了?” 过于温柔,似有无限的包容裹住了贺朝内心的暴戾。 贺朝借着月色看清沈林的脸,被冷白的月光笼罩着,痛苦占领的面部,只余一双眼睛定定看他,直勾勾的关心仿佛流进心里的流水。 不知道沈林有什么魔力,刚刚的恼火被他短短三个字和一个眼神消磨殆尽,贺朝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他本想好好教训一下沈林,别给他拿乔。 沈林伸手去摸贺朝的脸,贺朝避开了,手空落落地伸在那儿,跟它的主人一样无措和茫然。沈林不自然地动了腰,他还没有跟谁在这种情况下还闹别扭的经历。 看沈林小心翼翼收回手,贺朝心里的火噗的一声又冒了一下,死死抓住那只想要收回手的手,瞪了沈林好久。 久到沈林的后面已经开始出水,耐心被耗个精光,这次没有犹豫地勾下贺朝的脖子,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怎么了?突然这么生气。”沈林亲了亲贺朝的脸颊和耳朵,亲昵的语气哄贺朝,摸着他扎手的脑袋。 贺朝的心一下子软了,亲了回去:“你没等我回来。” 沈林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对贺朝的脸亲不够似的,被贺朝狠狠吻了回来,都快呼吸不上来了,好像借这亲吻泻火。 “唔,那以后都等你回来,好不好。”沈林好不容易推开贺朝,气息乱套了,张嘴就再喘。 贺朝蔫巴地嗯了一声。下面一点也不蔫巴地大开大合,把心里那点怒火的余温全都发泄出来。 沈林一直笑眯眯地看他,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给贺朝看得不好意思了,捂住他的眼睛。 贺朝知道,沈林的眼睛和嘴一样,会说话。有时候不想他知道的事情,沈林就会闭上眼睛。 第二天沈林没提买车的事情,于是贺朝也没跟沈林说买车的事情,等车到了,给沈林一个惊喜。 沈林最近每天都在等贺朝回来。贺朝有几次故意晚归没有给沈林发消息,打开门看到沈林蜷缩在沙发上,只有一盏黄灯孤零零照着他,眉头凑在一块儿,睡不踏实。 但今天不是故意的,港口那边有事儿,等解决已经后半夜了。听到他回来的声音,看沈林强打起精神问他吃饭没,厨房又给他留饭,然后倦怠地扯出微笑抱住他,双手在他的背上感受他的体温:“有点冷,明天穿厚点,我给你暖暖。” 明明是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却不吝啬给予自己的温度,将他的身体暖热。 贺朝抱沈林坐进他的怀里,别扭了好久的心情舒坦了。沈林以为他想做,却被搂着躺在了沙发上。 贺朝攥紧沈林的手,什么也不想干,心里有一块空洞想抱住沈林填满:“抱一会。”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沈林给他带来的感觉,感觉心里很空,又感觉有种情绪满得快要溢出来了,只能不断收紧双臂,来填补内里的那道空缺。 两人在沙发上睡了整晚,疲累的心绪才找到了片刻的安宁。 沈林刚回小区就看到贺朝和陈科在楼下等他,面前是一台新车,他跟贺朝说过的那辆。陈科靠在车上,一副好像等着给沈林奖励的样子。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沈林走过去,指着面前的车问贺朝:“这是?” 陈科多嘴:“不是你管贺朝要的吗?你也不要个贵一点的,又不是不给你,连要辆车都小里小气的。” 贺朝一肘子打过去,陈科捂着胸口痛苦地说不出来话。 没等贺朝开口,沈林问他:“你是觉得我发给你车子的信息是想让你给我买吗?” 贺朝犹豫了一下:“不……不是的,我没这么想。” 可沈林将他的犹豫看得一清二楚,温和的脸上已经阴云密布:“好,那这车你们开走吧。” “沈林,你别生气。”贺朝有口难辩,即使他现在没这么想,以前也是想过的,这解释说不出口,又急又恼的,竟然脸都红了。 沈林剐了他一眼,更是不敢说话了。 陈科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胸口,熨帖的衬衫被他揉得一团糟:“生什么气啊,不是你要的嘛……” 还在火上浇油。 沈林气笑了,竟推开了贺朝,蹲在地上直视陈科,瞪得陈科有点儿心虚,直让沈林别过。被沈林揪住衣领子:“陈科,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不然你以后别想踏进我家的门。” “还有,我不图贺朝的钱,我只图他的人,车,我没跟他要过。” “最后,你往那儿看。” 顺着沈林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台一模一样的车,沈林摸出车钥匙一按,黄色的车灯闪烁,这是沈林自己买的车。 “看见没?”沈林松开了陈科。 陈科愣愣地点头:“看到了。” 沈林站起身来眼前发黑,强装着站了会,贺朝发现发沈林的身形晃了下,他立刻把人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沈林能看清了,让贺朝把他放下来。 看着沈林清澈的眼睛里的怒火,贺朝听话地把他放下,然后扣了口自己的手心,一米九的男人顿时看起来手足无措,如果有尾巴,估计都夹起来了。 ,沈林越过他上了两层台阶停下,贺朝可怜巴巴望着他。 “看什么,还不上楼。” “哎,来了!” 陈科才从地上爬起来,扁扁嘴拍拍屁股上的土:“还真有意思。”跟在他们屁股后来也上了楼。 18 这事儿陈科他们经历的多了,多少有了点儿惯性思维,以为谁跟他们好就是想从他们身上薅点好处出来。 几个月前陈科请财政局的领导“聊事情”,领导带着几个部门管事,其中有两位梢上自家孩子一起来吃饭,说是年轻人能玩到一起去。陈科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关系攀关系,搅和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跟领导的关系是打通了,部门管事的小孩也赖上他了。也不知道是看不懂人的眼色还是脸皮比他还厚,愣是磨着他带出去玩了两趟,还见到了贺朝。两千万的车开着,人又帅气有型,给小孩看迷了眼。 陈科跟贺朝介绍说这是财政局管事谁谁谁的儿子,贺朝光听介绍知道这小孩儿是被硬塞到陈科这里的,该给的面子得给,直到后来小孩管贺朝要东要西,前前后后给了大几十万的表和包。 奢侈品还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年代,拥有一件就意味着自己与别人划开了阶级的差距,有钱人暗戳戳的将这些添置在身上,然后根据身上的东西寻找自己的位置,试图进入更昂贵的圈子会被人用眼神从头到脚衡量出价值,然后再用眼神告诉你:“你竟然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陈科知道后气得连夜给小孩儿叫出来,撕破了脸说:“别觉着是我求你爸,你爸就屁大点的小官我还犯不上,你要不回去问问你爸,是谁求着谁。你从我兄弟身上捞够本儿了,别学那不要脸的捞货,贪得无厌惹人烦。” 小孩儿哭着回去跟家长告状,被扇了巴掌,狠狠教育了一通,觉得陈科他们好相处是给他留面儿,老父亲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第二天管事带他家小孩儿上门道歉,送了副价值两百万的画,已经安排好过几天放拍卖行拍卖了,最后还想让陈科带着小孩儿玩。 陈科拒绝了,管事也说不了什么,自家小孩那拎不清的德行他自己清楚,硬塞就没意思了,带着小孩儿走了。 陈科见管事的头脑倒挺清楚的,后面有局还约出来出来饭走动走动。问管事的怎么没带小孩儿出来,管事的面色尴尬说送小孩出去读书了。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渐渐地他们觉得世界上没有人是纯粹的,总想图点好处才是世界运行的规律。 陈科知道自己小人之心了,使劲往楼上追,还好跑得快不然就要被沈林锁外面,笑得贼眉鼠眼。贺朝拦在门口,两个大男人在门口推推搡搡的,大有把对方掐死的意思。 沈林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两人在那演戏:“别演了。” 贺朝和陈科收了手,在沙发上老老实实坐下来。他们是懂得装乖的,大事化了把关系维系住,对不在意的人没有必要来这出。 但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之所以他们能一直用这招解决问题,不过是得益于他们的身份,阶层地位和资源。 沈林双手捧着杯子,热度把手烫红了依然不愿意放手,在跟自己较劲。贺朝知道那杯子接开水能烫得杯把都拿不住,烫手。沈林这会儿握在手里,估计再拿一会儿手上要起水泡了。 贺朝上去小心翼翼把杯子抢过来,放在桌子上,端详沈林通红的手:“这么烫,你也拿得住,烫伤了怎么办。” “干什么?”沈林的脾气上来,不让他看,“怎么,怕我图你块儿八毛的医药费。” 除了温晨阳,哪里有人能给贺朝甩脸子,可听沈林这么说,心里跟针扎似的难受,把通红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别,我不心疼钱,我心疼你的手。” 陈科还以为沈林是个没脾气,这发脾气的小模样还挺招人的,就是这俩人总是把他当空气于是在一旁翻白眼:“啧,瞧瞧你俩这黏糊劲儿。” “你滚蛋。”贺朝一眼横过去。 这一眼陈科放下跷着的二郎腿:“我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了。贺朝对你是真上心,没见过他对别人这样过,上赶着送东西的。别气了啊,小林子。” 除了温晨阳。 大约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沈林一下子卸了劲儿,沉闷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好较劲的,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看沈林突然“算了”,贺朝却不能“算了”。 “我倒希望你图我点儿什么。”贺朝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好像下一秒沈林就会把他踹掉。 沈林和陈科都是一愣,陈科的反应剧烈,直接站起来了。 沈林的喜欢对他来说独特的,让他享受,却很缥缈。他不是油盐不进的人,沈林有多纵着他,他是清楚的。他也没亏待过谁,更不可能亏待另一半。但沈林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儿? 不一样在沈林是真的好,哪哪都好,就是好到让人没有实感。他从来没到过像沈林一样的人,穷乐呵,身上没几毛钱但也没什么想要的,好像没什么能拴得住他。 沈林潇洒的跟天边的云一样,变圆变扁,变雨变风。 可沈林图他的钱,他不高兴,今儿说只图他的人,他更是担忧。贺朝可没想只跟沈林谈一段儿,现在就开始患得患失哪儿行啊。 想对沈林狠狠心的时候,他脑子里全是沈林在落地灯下裹着被子等他,等得手脚都冰凉了也没对他说句重话,贴着他的脸用宠得不能再宠的语气跟他说:“以后都等你回来。” 他一点狠劲儿都拿不出来了。 谈恋爱都这样吗?一会心跟上天似的,一会又坠下地,他是真不懂这恋爱要怎么谈了,于是打算跟沈林低头。 贺朝说:“只要我有,你就不会离开我。你图我这人,可我这人要是变了,或者你发现你图的东西我压根没有,这种事儿怎么说得好啊。” 喜欢确切的东西远比喜欢具体的人来得容易。 沈林没有立刻回答贺朝,贺朝的心七上八下的。 “那你希望我图你什么呢?钱还是人?”沈林问得平平淡淡,在征求贺朝的意见,可在陈科看来这小林子的道行挺深的, 贺朝说不上来,板着脸看起来凶凶的。陈科见不得自己潇洒不羁的兄弟被问得张不开嘴的样子,啧了一声去厨房找吃的躲清净。 “生气了?”沈林掰过贺朝的头,哄小狗一样的语气,“别气,我不是都说了只图你的人嘛。” 贺朝高兴不起来,那天人跑了可怎么办,板着脸等沈林继续说,最好跟他保证。 嘴角的弧度都在说明沈林知道贺朝想听什么,沈林偏不说,还提起了条件:“我不贪心的,把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往前放放,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听着让人分不清是不是保证,贺朝的目光在沈林的表情里辨认,只看到笑弯的眼睛似月牙,如寒夜中仅有一点点希冀,让他不在执着要沈林一句承诺。 “好吗?” 贺朝想给沈林这点希冀:“好。” 19 19 买车闹出来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沈林可以自己开车去学校,贺朝的存在感就会少一半。 这对贺朝来说可是件大事儿,少了个表现的机会,他一时半会还没想到别的办法来“迷死”沈林。于是厚着脸皮蹭上沈林的车,美其名曰“为新手司机保驾护航” 沈林还在犹豫要不要叫贺朝陪他,担心会耽误贺朝的工作,没想到贺朝自己主动得很,正中下怀,就没有拒绝。 一路上贺朝轻声细语,哪边该打转向灯,哪边踩刹车,哪怕沈林反应慢点都是安慰为主,一点儿也没火暴脾气的熊人。 “你这挺厉害啊,什么都是一教就会。” 沈林不得不说贺朝在对待伴侣的有些方面做的很好,正如他想的那样好,越看越喜欢。 “是师傅教得好。”说完看到贺朝骄傲的小表情,“也亏得你能压住脾气,教我都不带一点儿声大。” “那可不,也不见我教的是谁,也就是你,换别人我早骂人了。” 沈林的眉眼中笑意盎然,给贺朝盯得不好意思了,指了指前面,“看红绿灯,别看我。” “不,我就要看你。”沈林知道这个红灯有漫长的三分半,他还有两分钟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食指伸进贺朝的衣领把人勾了过来,问贺朝:“嘴巴还是脸?” 两人的距离很近,贺朝都能感受到沈林嘴巴上的热度了,那肉都到嘴边了,总不能只舔个味儿吧,装什么好人好事呢。 当然要狠狠吻上沈林的嘴,习惯性地掌控扣住沈林的后脑,碾过柔软温顺的唇。买车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几天里沈林对他冷冷淡淡,更不可能让他牵牵手亲亲嘴之类的,好不容易蹭到了点儿表扬和好处,贺朝压着的那点儿小心思就彻底地暴露了。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贺朝可算知道为什么刚好的俩人会黏黏糊糊,会不自觉地想靠近,跟个变态似得饥渴极了,总也贴不够。 沈林只想亲一下,毕竟还在开车,可贺朝在他身上用的劲可不小,凭着蛮力攻城略地,一个吻搞得跟打仗一样凶猛。 隔壁车里的人在看手机,丝毫没发现他俩仿佛快要做上似的接吻。 红灯的时间也在一点一点流逝。 贺朝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沈林很辛苦地含住两人的舌头才能咽下快要溢出来的口水,红灯倒计时的压迫感和随时被人发现的慌张在沈林的心里敲打,他狠了狠心咬了贺朝的舌头。 结果贺朝只是皱了下眉头,顶开了沈林的咬合,差点闪了沈林的舌头。 就在沈林要发脾气,绿灯差五秒亮起来的时候,贺朝松开了手:“挂挡,马上绿灯了。” 沈林用手背蹭自己的嘴巴,被人欺负的小媳妇模样,皱着眉头发不出来脾气。 贺朝在一旁抹了嘴角,舌头把嘴巴一圈舔干净,嘴巴都快裂到耳后了,看沈林憋着气更开心了,嘴脸很像男同学欺负班上喜欢的人,这轻佻的欺负是试探和占有,一个又羞又气,一个满心雀跃,不说话和笑得暧昧。 沈林瞪了他一眼,发动车子:“你注意着点儿,在大马路上呢。” 贺朝不以为意,跟沈林翻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说亲的是你,不让亲的还是你,啧,难伺候。” 沈林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耍无赖是吧,我是那意思吗!” “那是怎么个意思,你问我亲脸还是亲嘴,我选的亲嘴,然后就亲了,没毛病吧。”贺朝还想再来一口,被沈林瞪回去了。 不想再与贺朝争辩,反正都已经亲完了:“你也不怕别人看见。” “怕什么,咱正经恋爱,还怕别人看?” 说到顾虑,贺朝是一点也没有,别说路人了,就是他爸来了该亲还得亲,好不容易香一个可不能耽误了。 这大概是温晨阳也顾虑的事情,什么都能忍的贺朝,却忍不了一段不能见天日的感情。 沈林不在意这段关系要不要公布,贺朝想公开那就公开,是贺朝“大张旗鼓”的作风让他有点困扰,过于高调会让他产生自己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正在供人观赏的错觉。 见沈林不搭理人,贺朝担心他真生气了,说话都软了两个度:“逗个闷子,别上脸啊,以后都偷偷摸摸的还不行,我就见不得光呗。” 说的倒是有几分委屈,没错硬认错似的。沈林刚刚观察车况顾不上跟他说话,这怎么就跟伤感起来了,顺毛似地握上贺朝的手,贺朝立马开心了,把他的手握在手里又揉又搓的。 “咱俩的关系你想告诉谁都行,我陪着,但在外面,咱把尺度收一收别太大了,毕竟公众场合呢。”影响不好。 沈林给贺朝想最关心最想要的,可不代表什么都要依着他。 既然沈林都这么说了,贺朝心满意足,叠起腿跟大爷一样指挥沈林往学校开,到学校抢了车说晚上他再开回来接沈林放学,沈林暂时还没有信心单独上路,由贺朝去了。 在手脚还没凉透前沈林钻进了办公室,开了空调暖风。一到冬天,从地铁到办公室这段路能吸光沈林的体温,坐到办公室的是一具正在失去温度的新鲜尸体。 今天能“活着”到达办公室,沈林的心情很好,只是到下午电脑上的小企鹅叫了两声,是沈林的老同学发来的消息。 方朔发来黄脸问号的表情,问他是不是真的跟贺朝在一起了。 沈林敲打键盘回复:“嗯,前不久才在一起的。” “嚯,您也真敢,不要命啦?不怕温晨阳找你麻烦?”方朔虽然在b市,但消息灵通,知道的可比沈林多多了。 这么多年贺朝和温晨阳搅和在一起,也不是没有人想摘贺朝这颗桃,贺朝自己拒掉不少。可贺朝拒掉的都是明着来的,已经放明面上说喜欢他,他当然一口回绝。 温晨阳也帮他打发过几位不明说天天献殷勤的,说他们个子不高本事不大,想摘天庭的桃,奔着吃口鲜的是连命都不要了。别好不容易够上了结果摔断了腿,一家都不好过。 明里暗里点了两句,给献殷勤的几位吓得见他们躲着走。 沈林算了算日子,温晨阳知道他俩在一起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吧,如果要闹,陈科告诉他的那天就应该来闹了,到现在都没出现,按理说是不会来了吧。 可沈林直觉事情没完,温晨阳迟早会找过来的。 20 20 「我到了,你在哪儿。」 沈林刚走出教学楼收到了贺朝的短信,还来不及找贺朝在哪儿,眼前一个女学生差点儿摔倒,沈林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女学生才没磕在台阶上。 侵袭s市的寒潮还在继续,这几天不再下雪,而是下雨。教学楼前的台阶是光滑的石板铺设,加上一下雨,台阶更加湿滑,有学生甚至在这里摔断了胳膊。这座新的教学楼才投入使用没多久,不过刚一出事儿已经有人像学校反映了,本来这几天就会有人来出了,女学生却在这儿闪了腿。 “谢谢沈老师。”女学生的脚疼放不到地上,身边的室友吃不住她的重量,沈林刚一放手,两个人偏到一边儿去了,沈林拽了回来。 “需要帮忙吗?”沈林询问。 本来可以顺手帮个忙的事情,但碍于老师和学生的身份总是要多注意的。 “那真太谢谢了。”室友环顾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班上的同学正发愁呢,有老师帮助真的太好了。 沈林架住胳膊好让女学生使力,一蹦一跳地往前走,没几步女学生累了,原地歇会儿。学校太大了,到校医室还有段距离,这样跳过去不是办法。 “要不我背你过去?”沈林试探性地询问。 俩姑娘似乎就等他说这句话,立刻答应了:“妈呀老师,那可真谢谢你了,快点的吧老师,我真怕我蹦过去,另一条腿也该悬了。” 沈林在女学生前面半蹲,女学生压住沈林的肩膀跳马似地蹦到他背上,还差点从背上翻过去,幸好沈林及时直起身子。 室友的小手在女学生的背后扇巴掌:“你轻点儿,差点儿让老师给你磕一个。” “那我不差点儿也陪一个呢。” “巴子。”室友忍不住翻了白眼。 沈林听俩姑娘讲话怪有意思的:“北方人?” “昂,多标准的普通发。” “s市方言骂人也挺标准的。”沈林颠了下背上的人,调整不会冒犯到女学生,自己也轻松点儿的姿势。 “别的不会,就是有点儿语言天赋。”背上的女学生感觉好点儿了,话也密起来了。 三个人聊开了。 沈林把贺朝等他的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大剌剌地背着女生路过停车场,一个眼神都没给站在停车场门口的贺朝。 贺朝今日仍旧一身派克服,里面是没脱掉的正装。在流行紧身牛仔裤围巾堆的跟枷项一样又厚又重的年代里,校园里清一色的千鸟格围巾黑色宽大的羽绒服,贺朝身上扎眼的宝蓝色出现看起来非常的突出和清爽。 可沈林没看见。 环在胸前的双手放下,贺朝走过去,眼瞅沈林背个姑娘一溜烟要甩下他了,又小跑了起来追上去,拉住背上的女学生差点儿给人拽下来。 “哎妈呀,谁啊这是!干吗!”姑娘一个后仰,下意识勒住沈林的脖子,稳了稳差点儿要骂人了。 沈林一个趔趄,站稳才看到是贺朝。 “你干什么啊你这人。”室友隔开女学生和贺朝,一副要干仗的样子。 沈林赶紧解释:“这是我朋友。”转头跟贺朝说,“你等等我,我给她们送去校医室就回来。” 见是老师的朋友,俩姑娘一对视嘴巴抿住。 “我来背,你这身板走过去也不怕累着你。”贺朝明显不高兴了。 女生说:“那个,老师放我下来吧。”说完挣扎要下去。 贺朝嘴巴一列:“老师放我下来吧。”声音捏细了学女生说话。女生的眼睛瞪圆了,要不是沈林还在,她可要给这帅哥一个大嘴巴子。 女生挣扎让沈林背不住了,放了下来,语气依然温柔:“贺朝你礼貌一点。” 被点了大名的贺朝闭上了嘴巴,直接给女学生打横抱起:“抱稳了,我可没你们沈老师温柔礼貌,掉下去别赖我。带路。” 沈林看女学生的青筋都爆起来后槽牙咬得死紧,安慰她:“他开玩笑的,没事。” 终于忍到校医室了,女生坐在病床上跟沈林道谢:“谢沈老师了,看这事儿整的,耽误您时间了。” 贺朝在一旁又开始了:“谢沈老师了,看这事儿整的,耽误您时间了。” 室友看看这个帅哥就是嘴巴有点欠,两人也就拌拌嘴,就没管他们去叫医生了, “我说你这人,你要不是沈老师的朋友,我这我这……” “你这怎么了。”贺朝觉得姑娘挺可爱的,但不能使唤他的人,谁不能送到校医室,非要沈林来。 “我这高低要跟你整两下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姑娘的拳头都握紧了。 贺朝手一推,姑娘直挺挺躺在床上,空气凝固了两秒,姑娘的表情也凝固了。 这人怎么真动手啊!姑娘的脸都憋红了。 “就这还想跟我比划呢。” “行了,你别欺负人家了。”沈林拽了拽贺朝,“走吧,我们回家了。” 听了前半句贺朝又要跳起来了,准备质问沈林他怎么欺负人了,听了后半句立马毛顺了:“嗯呢,回家。” 姑娘等室友回来把贺朝跳脚又被顺毛的情形讲给室友听,两人得出了一个结论,帅是真帅,巴也是真巴。 是个帅哥,可惜是个巴子。 回去的路上沈林问贺朝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刚见面就不高兴,还捉弄女学生。 “见你背那女孩儿想起来一些事儿。”贺朝点开电台,正在播放一首苦情歌。 不要在我寂寞的时候说爱我? 除非你真的能给予我快乐? 那过去的伤总在随时提醒我? 别再被那爱情折磨? 那时候还没“土味”这种说法,只是听着跟港澳台歌曲不太一样,歌手学着外省的口音咬字,歌词直白不能再直白,却在人民群众中流行了起来,看来是符合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这首歌出现的频率也随之增加。 “什么事儿?”沈林大概能猜到关于那晚把贺朝背回家的事情,可猜不到是哪个点刺激到了贺朝。 贺朝清了清嗓子,看起来有些不自在:“怕你受伤,那天晚上把我背回去,摔了吗?” 他见过沈林身上的伤,膝盖上青紫一片,小腿中间还有两道。 沈林回忆了一下:“摔了,磕在台阶上,差点碰了你的头。我就抱住你的头倒在台阶上,还好没你没事儿。心里嘀咕怎么就突然长大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被沈林护着了,所以他才没受伤,贺朝没被人保护过,这种感觉还真不赖呀,可惜那会喝的不省人事,多少有点遗憾:“你把我捡回去的时候就没想法?” “有啊,有点后悔,贺小爷怎么可能独自一个人躺在大街上没人管,我捡你回来估计给陈科添了麻烦吧。”沈林没说真话,也不是假话,个别心思没必要跟贺朝说得清清楚楚。 贺朝瞬间没了干劲:“嗯,陈科找了我一整晚。”想了想沈林不应该没心思啊,第二天不是还勾引他来着,“真一点心思都没有?你好好想想。” 贺朝指自己的嘴巴,沈林怎么就忘了那天早上摸他的嘴了? “我怎么了?”沈林再次伸手过去,拇指抹过贺朝的嘴角,“嘴怎么了,想啵一个?今早说过的话又忘了?” 贺朝握住沈林的手腕,想要不要捏断,最后把自己大腿都锤青了才忍了下来。 21 21 对沈林来说,s市的冬天比b市漫长且难熬,尤其是今年,肆虐大半个国家的寒潮还是劲头十足,凭一己之力拉长了s市冬天天数的平均值。 在天寒地冻的傍晚要解决跟人扯皮谁主责,好像是一种天降的惩罚,一定要让人展现出粗鄙可憎的一面。对方咄咄逼人说是沈林的责任,而沈林那近乎平静的面部表情总会被误判为挑衅,从而火上浇油。 车上的小孩儿趴在窗上看他爸气势汹汹对一个陌生人口沫翻飞。 沈林接了电话,是贺朝打来的:“我还在路上。” 大概是听到了男人的高声呵斥,贺朝让沈林报自己的位置,他马上过来。 “不用,我能解决的。”沈林已经决定不论对方要多少钱,他都会给,尽早解决好回去暖和。 “你最好跟我说,别让我查。”贺朝生气了,但不是对沈林。 隔着电话都能听到聒噪的男声,一句话带两个“操你妈”和“他妈的”,沈林不是愿意计较的性子,被骂了也不会说什么,他能猜到沈林甚至都不会追究责任,直接掏钱解决事情。 可不能这么欺负人,更不能这么欺负沈林。 沈林拗不过他,把地址给了过去,在离家两公里的地方。 “你别给他钱,我到了再说。” “嗯,好。” 贺朝大老远看到沈林的车怼上了前车的左后门,听矮胖戴眼镜的男人嘴巴不干不净还在骂,说都是沈林的问题。 事情很简单,男人向右变道没看后面,直接撞上了沈林的车头,还不停散德行说是沈林的错。 到了地方,贺朝看沈林没有受伤,手背贴上沈林的手一阵冰凉,外套脱给沈林穿上,带沈林直接回到了车里,空调开到最大:“你怎么不在车里待着,瞧给冻的。” 沈林才觉得好受点儿,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恨不得贴在出风口上。 “你别冲动。”沈林这会可拽不住贺朝。 贺朝心疼了,见沈林冻成这个样子,真不想让那男的好过,可还是听沈林的话,不会太为难男人:“我心里有数。” 下了车,贺朝一米九的个子堵在身前,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从上而下的视线扫过,来者不善的气势让男人虚了。 “怎么个事儿,你跟我说就行。”贺朝只穿了件毛衣,却不冷。 “你踏马眼睛瞎啊,看不见撞我车了,还叫人,怕你们的呀!”男人的声音像捏着嗓子的鸭子叫。 吵到贺朝了,掏了掏耳朵,从兜里掏出烟点上,似乎屏蔽掉男人的脏言脏语,又从兜里掏出钱夹来,拇指拨过现金,估摸着有个四五千款,全都抽出来:“别吠了。” 贺朝修长的指头差一点戳男人的眼睛里,男人吓得后退了两步,不敢吭声。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跟我朋友道歉,这些钱你就能全拿走。第二个选择,我们等交警来处理。我劝你选第一种,毕竟交警来了,可就是你赔我们了。要是都不接受,希望你能承担得起后果。”贺朝靠在车上吐出烟,他没多少耐心,只想给沈林出口气,不然早叫交警来了。 对付这种不觉得自己做错事的人,最解气的方式是让他们吃了自己拉出来的屎,好好认错。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能,可着好脾气的人一直欺负,成本低代价小,这时候良心会萎缩成发不起来的死馒头,不能吃只能丢掉。害怕猛兽也是人的求生本能。低矮的男人好像被这种本能控制了,面对贺朝强硬的态度,瞥见贺朝开来价值百万的车好像什么猛兽,刚刚还叫嚣的嘴脸不见了。 权财可吃人,与猛兽无异。 作为窝囊的s市小男人,即便“吨位出众”,胆儿该小还是小。男人要笑不笑的扯开嘴角跟沈林说对不起,刚刚就是太着急了,车上还有孩子,希望他谅解下。 沈林表示没受伤就好,下次开车小心点。 男人准备接受贺朝的“金钱侮辱”,可贺朝坐进车里,车窗放下个缝,准备把钱扔出去,这是一种极其侮辱人的姿态,打算假模假样地说:“不好意思,手滑了。” 恶劣的想法被沈林捕捉到,扑在贺朝的身上制止要扔钱的手:“别这样,算了吧。” 意料之中。以前不清楚沈林为人,还以为他在装什么好人,了解之后发现他人就这样,没什么能让他生气,他也不会去为难别人。 替沈林出头可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能怎么办呢,自己的人总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但他没有意识到,这样好脾气的人,如果有人越过他们的底线,后果是很严重的。 男人的脸气白了,脸上的横肉抖了又抖最后什么也没说,从气势昂扬到屈辱可怜的转变不过短短几分钟,接过沈林递出来的钱。 车后的小孩儿看见贺朝在指他,躲了下去。 贺朝说:“小孩儿生在你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当爸的没素质也没脑子,脾气这么烂,养不出正直开朗的小孩儿,指不定不在家遭什么罪呢。 车外的男人愣住了,肉眼可见的气血上涌面红耳赤,贺朝不仅让他吃屎,连重建最严的父权也被贺朝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 看男人的这副样子,贺朝心满意足带沈林离开,他开来的车扔在路边辅道上,会有人来帮他开走,他要快点回家,怕沈林冻感冒了。 沈林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被贺朝抱在怀里揉脚和腿,搓红了才停下。 “还生气呢?”沈林蜷成一团压在贺朝的身上,他这点儿重量对贺朝来说不算什么。手有节奏地拍打着贺朝的胸口,哄孩子睡觉似的。 宽大的手掌托着沈林的屁股,让他稳稳待在自己身上不会掉下去:“嗨呀,我生什么气,沈爷局气,您都不生气,哪能轮到我个碎催。” 沈林笑呵呵亲了亲贺朝的脖子:“你知道么,我十八岁到现在一直在s市,自己照顾自己,人在外总是少了点底气,能躲就躲着,躲不开的就受着,反正不会掉块儿肉,听两句不好听的也没什么。” 渐渐地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待人接物的逻辑,不争不抢,不闻不问,真正的逆来顺受。这些年来做的最出格的决定是把贺朝带了回来。 “那怎么行,还能平白让人欺负喽。”贺朝不是沈林,也不知道平凡人家的孩子很少像贺朝这样,咬住对错不放,死活要争口气。i “我挺矛盾的,不想你为了我跟别人起争执。可我见你保护我,这心里头跟吃了蜜似的。” 被搂着的力度大了些,贺朝吻上沈林头上的发旋:“那你以后可不准再说我了,我这是学雷锋做好人好事呢。” “贫!谁家好人好事是钱扔地上叫别人捡。” “这不没扔么。” “还有件事儿,今儿给那人多钱?我还给你。” “哎呦喂我的祖宗,您饶了我吧,别再寒碜我了行吗,我的就是您的,您的还是您的行不行!钱的事儿能翻篇儿了吗?” “不行。”沈林下床去取钱。 贺朝长腿一伸夹住沈林往床上一勾,翻身骑在沈林上面,焦急求饶:“哥,给您叫哥了,哎求您了,别这样,您这比抽我嘴巴子还让人难受。” 说完,头埋在沈林的脖子处撒娇,哼哼唧唧个没完,手上渐渐开始不规矩,揉过的地方发烫。沈林嘴里说的不行不行慢慢地变调。 在漫长的摇晃中才终于松口,钱的事儿才翻篇,并且肯定了贺朝好人好事的行为。 22 22 难得的休息日,昨晚跟贺朝的闹到很晚,沈林瘫在床上无力动弹,贺朝却精神抖擞准备出门。 “单位有点儿事,我去一趟,已经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嗯好。”沈林有气无力地回复。 “别忘了晚上有局,我回来带你去。”贺朝上周在圈子里说了他跟沈林好上了,要介绍给朋友们认识认识。 沈林不喜人多,还是会去的,毕竟贺朝专门为他攒的局。答应了贺朝继续窝在被子,最近一直在下雨,人都要发霉了。到了饭点儿,馆子里的人送吃的过来,他起床察觉脚步轻得有点飘,人也晕乎乎的。 吃了饭又睡了会,觉也轻飘飘地睡不踏实,贺朝到家把他挖起来,半天醒不过来。 “嗯?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沈林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落不到实处,清了半天嗓子。 贺朝给他套上衣服:“这都快七点了,你这觉睡得死,我看啊我要不回来你能睡到明天去了。” “已经这个点儿了?那我快点收拾一下。”沈林走路差点儿撞在门框上。 贺朝只当他是着急:“你别急,还有时间呢。” 紧赶慢赶准时到达了吃饭的餐厅。在路上这招告诉他今天来的都是在s市认识的朋友,陈科作陪。 贺朝刚来s市是被排挤的存在。谁都不愿意跟这个从b市过来的公子哥接触,甚至有些已经融入圈子的b市人为了撇清关系,都不跟贺朝来往。 那段时间贺朝和陈科各自安好,老实本分在自己岗位上勤勤恳恳,有点儿机会就跟单位里凭关系进来的同事装孙子走动,就这么熬了两三年,才在s市有了自己的圈子,当中少不了一些你来我往,大家都为图个好前程富贵路,自然有被贺朝拿下的一天。 温晨阳家里特殊,于是不论在哪儿都是被邀请拉拢的对象。即使这样,贺朝和陈科也免不了被人嫌弃。 包间里坐了六个人也都认识温晨阳,少数知情的人都会觉得贺朝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听说沈林的父亲是当兵的,至于现在是什么职位没人知道,猜测可能早已经转武警或消防坐办公室了。 见到沈林本人,才知道贺大少为何不要“山珍”要“野味”。沈林不是“野味”,跟他们猜想过的样子都不一样,粗俗跟他不沾边,也没有猜想过的狂野,是平静的,沈林化身为平静的实体,这平静里包含着所有向上的情绪而不是向下的。 陈科拉开身旁的椅子,示意沈林坐这里:“这怎么脸红了,见人害羞啊。” 沈林没察觉自己的脸红,手背贴在脸上好像是有些热,问贺朝:“很红吗?” “我看看。”贺朝瞧着沈林的脸确实有点红,粉粉的那种,看着特别嫩,顺手摆起碗筷解释道:“没有,我回去的时候他还睡着呢,这是刚睡醒。” 能跟贺朝陈科勾搭在一起的朋友都是健谈的,没有一个不会说的,一顿饭下来没有冷场,沈林也将他们认了个大概,以后估计没什么事儿要找他们,大家认识是留个万一,万一有事儿找人不抓瞎。 这么多人在一块儿哪能不喝酒呢,沈林没喝两口胃里开始翻涌,捂着胃静静坐着。贺朝察觉他的不适,让大家冲他去,让沈林歇会。 都是朋友哪能真灌醉,意思一下也就过去了。 沈林起身要去趟卫生间,刚到门口,包间的门从外面打开,来人是温晨阳,站在明晃晃的灯下,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晨阳这是冲沈林。 温晨阳喝过酒来的,他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从一早有人告诉他贺朝今天带沈林在这里吃饭,他就过来了,在隔壁的包厢里,听他们其乐融融地交谈。 啪,清脆地巴掌声,动作干净利落,沈林的脸上瞬间浮起了五指印。 贺朝冲上去拦住温晨阳,把人往外拖,沈林现在原地看两人拉拉扯扯,温晨阳似乎还想来两下,此刻的他无力招架,身形晃动。 他身上已经开始发冷,脸却是滚烫的,不太疼眼前发晕,他不想管面前这些,急需去卫生间大吐特吐,刚踏出一只脚,被贺朝和陈科拦下。 “别,他不是故意的,就是喝多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贺朝架着他往后拖。 他不是故意的。那是?有意的? 陈科也说:“就是,他从小就跋扈你也知道,别往心里去。” 句句说的是温晨阳的不是,但句句都在维护温晨阳。 沈林反应过来贺朝误会他要打温晨阳,这时候才觉出自己的脸疼,耳朵里也在鸣叫,依然将温晨阳的声音听得清楚。 “这么多年了,这枝可算让你沈林攀上了。” “你们别拿他跟我比,我温晨阳还受不了这个侮辱。”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贺朝这孙子你稀罕,你拿去,省得你惦记。” “一个大头兵的儿子能撬得动贺朝给你攒个局,好大的面子,好厉害的手段。” “你们为这么个人过来,也不嫌跌份儿。” 争风吃醋的事情端上台面来着实难看。温晨阳不是,不仅不难看,还说得相当豪迈洒脱。贺朝和陈科从小就跟着他,如今都翻了脸,这样的背叛叫他怎么忍得下。 骄横惯了的人有一种魔力,不论是谁在他身边都会卑贱如蝼蚁。沈林以前领略过,如今温晨阳的这项技能更是精益求精。 想去劝劝温晨阳的人听得连他们都骂了,站在原地不想上去挨呲惹这个祖宗更不高兴。 沈林动了动手腕,贺朝用更大的力气按住,顿时脾气也上来了硬要把手抽回来,贺朝怕伤了他不敢再用力松了手,挡在他面前求他:“别别别,消消气,回家你打我,皮带抽我都行。” 沈林推开贺朝,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与温晨阳擦肩而过时,没人看得到他平静如水的表情,是极致的冷漠。 所以在座的人也不知道温晨阳为何暴跳如雷,被贺朝和陈科拦下,拖回了隔壁的包间。 贺朝赶回来在卫生间外听到沈林吐了个天翻地覆,正想把人送马桶上扶起来,却被沈林的碎裂的目光中依然存留的冷漠扎在了原地。 红色的巴掌印一目了然,足以见得温晨阳用了多大的劲儿,沈林已经瘫在地上捂着发疼的胃部,昨天的冷风还是让他感冒了,两杯冰啤下肚更加雪上加霜,更别说温晨阳给的嘴巴子让他晕头转向。 沈林的手和贺朝的交握,拇指在贺朝的手臂上摩擦,“你怕我还手啊?怕给温晨阳打坏了吗?” “你知道我不会的。” 可你拦着我不让我动他分毫。 23 23 晚上十点多,一个男人抱着一个人冲进了急诊室,一声声地喊着医生,撕心裂肺地样子让一旁的患者一直看着,想知道怀里的人怎样了,让这个高大地男人如此慌张,一定很严重吧。 而怀里的男人似乎很痛苦,捂上自己的头,准确说是耳朵。 医生护士围上来,该推床的推床,该检查的检查,询问的语气都焦灼了几分,当医生问病人什么情况? 贺朝拽住医生说:“他被人打了脸,一直呕吐,脸都白了!” 医生护士对看了一眼,似乎有话要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刚刚还如临大敌的状态了无痕迹。坐在离他们最近的一位大爷从鼻子里哼出一气。 “被人扇了一巴掌,耳朵才开始疼的。胃疼是两个小时前了点啤酒开始不舒服,来之前吐过一次,目前胃还是很疼,头晕,好像在发烧。一天前吹了冷风,今天一直觉得头重脚轻。”沈仔细地跟医生说了自己的情况,虚弱地靠在贺朝身上。 量了体温,又验了血,医生处理沈林的耳朵,棉签从耳道沾出点点的血迹,检查下来:“耳膜有一点破损,没什么事儿,养几天就好了。” 体温39度,血常规显示体内有炎症,医生说是肠胃炎,安排沈林在输液室挂上吊瓶。扎针的那只手被贺朝放在肚子上暖着,输液管抓在手心给液体升升温,外套盖沈林身上,暖和起来沈林的身体也松快了些。 贺朝心里火烧火燎的,耳朵要是真给打坏了可怎么办,一想到万一恢复不好,急得脑门上都冒汗了:“明儿我找北京的医生给你瞧瞧耳朵。” 沈林却跟没事儿人一样玩手机上的贪吃蛇:“放心吧没事儿的,医生不是说了这都小事情,我不会这点儿伤就去找温晨阳的。” “我不是那意思。”贺朝眉毛凑在一起。 沈林掐了掐贺朝腰上的皮,掐不到肉,说:“行了,我知道你为我好。” 这话听着不对劲,沈林咽了口水牵引到耳膜,捂住耳朵不想听贺朝说一个字。他明白贺朝不想他与温晨阳起冲突,他只身一人在上海工作,惹温晨阳做什么呢,他们家大业大的,收拾他沈林多么轻而易举。 他是害怕温晨阳报复吗?光脚的还能怕穿鞋的……该害怕的是温晨阳才对。 贺朝不想两人起冲突,温晨阳真的能放过他吗?温晨阳会不会因为他的入局而改变之前的想法?沈林开始头疼,他知道招惹贺朝是件麻烦事儿,太麻烦他会想放弃的。 趁着沈林睡着,贺朝出门打了三通电话,先让人找了耳鼻喉科的专家明天来给沈林会诊,第二通让打给温晨阳的哥哥温明说了温晨阳打人的事。 打人的事儿几乎是温晨阳刚动手,温明就收到了短信,他已经教育过了温晨阳,问贺朝:“人没事吧。” 贺朝说:“没啥大事,一只耳朵听不到还有另一只。” 对面沉默了几秒:“贺朝,别跟我兜圈子,人到底有没有事儿!” “不劳您操心了,我的人我自己找人给看。”贺朝也没好脸,温晨阳就是让他家的俩哥哥惯成这样的。 “你的人?”温明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你真的放过我弟了?” 很多人都知道贺家小爷喜欢男的,认为是贺朝死缠烂打,甚至温明也这样觉得,足以见得温晨阳把两人的关系对家里人瞒得密不透风。只有在s市的几个人知道,他们也不敢捅到b市去。 “哼,那能让你弟放过我的人吗?”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既然他们以为是他缠着温晨阳,那温晨阳为何要打贺朝的人?贺朝终于有了新欢,他应该高兴都来不及。 经贺朝的话里有话,温明脑海里的第一念头在嘴边压了又压没说出来,咬着牙说:“你只要不缠着我弟,我就不会再让你们搅和在一起。” “做不到的是孙子,兹要是管不住,你就别怪我自己处理了。”贺朝要的就是这句话。 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单位,请了几天的假在家好好照顾沈林。 经过医生的会诊,沈林的耳朵问题不大,日常注意不要再受到外力,不要进水,贺朝都一一记下了。沈林也请了几天假在家养病。 十指没沾过阳春水的贺少在家研究起怎么熬粥,让沈林在旁指导,结果沈林在沙发上睡了,贺朝只好打给家里的赵姨,远程指挥他放米放水切肉撒葱,成品色香味竟然都在线。 “林林,醒醒,吃一点儿再睡。”贺朝轻轻唤沈林。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林不想醒来,嘴巴含糊地说:“妈,我睡会儿,晚点儿吃。” 碗底磕在桌面的轻微响动惊醒了沈林,他惊讶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翻身而起,看到的是贺朝:“我刚刚没说什么吧。” 两双黑色的眼睛对视,一双黑色的瞳孔在震颤,另一双似乎看透了对方慌张,贺朝端起粥说:“没说什么,既然起来了,尝尝,小心烫。” 沈林端过碗说了声谢谢,尝了两口觉得味道不错,说:“你刚刚叫我什么?” “哦,林林啊,我记得叔叔阿姨就这么叫你的。” 每次沈妈见到他来找沈林就会喊:“林林,你同学来找你了。”后来熟了,沈妈会说:“林林,朝朝zhao来找你了。” 其实他的小名不叫朝朝,叫阳阳,朝阳,有点古代字号的味儿。倒是跟温晨阳的小名一样。 不过现在除了家里人,也没人叫他小名了。 “以后别这样叫我了,难听。”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这样叫他,可都已经不在了,他更不能让贺朝这样叫他,尤其是现在。 生病就会依赖,贺朝那无意识地进攻,他得好好防范才行。 “那叫什么呀,”贺朝不愿意,“宝宝?” 沈林扯动嘴角,“随便你。”只要别叫他林林就行。 “那行,宝宝乖,哥哥给你做的粥好不好喝?”贺朝眼神落在沈林的嘴巴上,粥水在唇上镀出一层水光,淡到快白了的唇色略略红润了些。 “好喝,没想到贺少还会做饭,以前怎么没见你下过厨呢。”味道确实挺好,沈林喜欢喝的。 贺朝拿回碗,搅动粥水吹了吹热气,说:“我不仅可以学做饭,我也可以学喂饭,你以后就躺在床上,我喂给你吃,来,张嘴。” 粥入嘴的温度刚刚好,沈林低头看粥不看贺朝,生怕自己心软。 吧唧。 柔软的嘴唇轻轻碰了下,贺朝舔了舔嘴:“味道确实不错。刚刚都没来得及尝一下。” 沈林靠在抱枕上,柔柔地笑,心里控制不住地甜,咬了好几口嘴巴想了想昨天温晨阳的话,他才忍了下来。 空碗放在桌上,虚弱的沈林跟小猫幼崽一样,让贺朝想亲了再亲,柔软顺从,连弱小的反抗都娇气得不行。 客厅里的微弱的水啧声断断续续,如同小雨飘摇敲打着窗。 24 24 “我说不会找温晨阳,不代表这件事就过去了。”沈林被亲倒在沙发上,两人的嘴巴还贴在一起,冰冷的话脱口而出。 两人的距离拉开,沈林能清楚地看到贺朝脸上的不解。他在沙发上歪头看着贺朝,冷漠的言语配上冷漠的表情,这是要算账了,说:“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大度,别人给我一嘴巴,我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本以为贺朝质问他想怎样,事情已经过了还回过头来算账,任谁都会受不了而生气的。可他只见贺朝挠了挠头,有点困惑,然后恍然大悟一脸谄媚。 贺朝听明白了,这是冲他来的,只愣了一瞬,便开始装孙子了:“好好好,你别气坏自己身体就行,跟我撒气,我全接着呢,绝对不跟你急眼的。” 不仅没生气,姿态还很低,贺朝的反应出乎沈林的意料。这是第二次,贺朝的态度跟他的预想背离,这样好声好气依然没有让沈林满意,没有得知他的所想,眼神更冷了。 贺朝急得哄小孩儿似地抱住沈林拍背,“你打我骂我都行,发泄出来,别憋着。” 沈林忍受不了似得一把推开了他,自己回了房间反锁了房门,靠在门上捂着脸慢慢滑坐在地上,贺朝还在门外说让他别一个人生闷气。 外面贺朝还在敲门,不知道是贺朝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和稀泥,沈林都被气得不轻,还被自己的纠结的心绪扰得烦躁:“滚!” 从小就没人敢跟贺朝这么说话,温晨阳骂他都得先看看他的脸色,掂量着再骂他。沈林这突然怒吼,令贺朝错愕。不知是不是少有的“待遇”下来了脾气,扭头走人了。 听得贺朝离开的脚步声,沈林从地上起来把自己摔在床上,心里乱成麻团了,也不在意贺朝去了哪里,会不会在生气。 胃部又传来一阵绞痛,他不想吃药,疼点也好,起码能转移注意力让他暂时放下脑子的混乱。 外面天寒地冻的,地上丢了两根烟头,贺朝手上还有一根正抽着冷静头脑,琢磨沈林的态度,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等带着一身凉意回来,卧室的钥匙一直插在门上,进来时沈林已经睡着了,蜷成一团在被子里。贺朝脱了沾染凉气的衣服,跟沈林挤在一个被窝里。 睡梦中的沈林不踏实,眉头锁在一起,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像很委屈看起来可怜极了。 贺朝耳朵凑过去仔细听,“妈……好疼……”沈林的嘴里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想得到母亲的安慰,眼角挂的泪水晶莹剔透,一颗接一颗地掉。 一双温暖的手抹去了沈林的眼泪,贺朝拥住沈林,在他的额头上怜惜地亲吻,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低沉着嗓音哄着:“我在呢,揉揉就不疼了。” 似是在梦中得到了回应,沈林渐渐放松了身体,也不再哭泣,眼角的一抹红色看起来十分乖巧,看到了几分沈林小时候乖巧的影子,嘴巴忍不住贴在上面嘬上两口。 真是可怜见的小孩儿遭这些罪,贺朝心里想疼他的想法达到了顶峰,那种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而沈林不知道这些,待他第二天醒来时,只知道自己的下面被温暖地包裹住,贺朝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大清早就顶着我了。” 口腔里又热又湿,沈林没多少力气被深吸了两口,后腰麻成一片,动也动不了,仰头喘息间呵斥贺朝放开,只是刚睡的嗓音没什么威慑力,软软的让人分不清意图。 沈林的那处不小,只是跟贺朝比差了那么一点儿,贺朝人高马大一米九,那儿的分量不是儿戏,每次进去都让沈林吃不少苦头,这会生怕贺朝发情,沈林一脚踹在贺朝的肩膀上。 纹丝不动,肩膀上的力气跟挠痒痒似的不用理会,贺朝学着上次沈林给他做的样子,往进吞了吞,满意地哎听到了头顶上的呻吟,又吞进喉咙里吞咽挤压,猝不及防的射进了嘴里。 本该是嫌弃的,贺朝却用舌尖挑逗孔洞,直到洞口不再喷出精液才松口,一根棒子被含得红彤彤湿漉漉。 贺朝邀功似的给沈林看嘴里的精液,好像在等沈林的指令是吞下去还是吐出来。 沈林面色潮红还在喘息,嘴巴倒是冰冷得很:“滚下去吐了。” 贺朝贱嗖嗖地得令,去卫生间漱口,没发觉事情变糟了,沈林可不会动不动就把“滚”之类的字眼挂嘴上。 等贺朝从浴室里出来,沈林已经不在床上了,厨房里已经煲好的粥还在灶上温着,在厨房找到了人想抱一抱,被冷淡地拒绝了。 沈林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贺朝的少爷脾气倒是一次也没拿出来显摆,即使笨手笨脚也尽心尽力照顾,可沈林对他的态度日渐冷淡。 “你别总在我这儿待,该回家就回家去。” 他想沈林是不是忘了他不是个没脾气?当下问道:“沈林,你几个意思?”支在门上的手被沈林打开。 他挡在沈林的面前,说:“今天必须给我掰扯清楚喽。”说完顿时觉得自己跟地里的小白菜一样可怜。 沈林把他推出去,连个眼神也没给,气得他把陈科薅过来俩人大早上开始灌酒,陈科问不出什么来,陪贺朝干喝。 “你说他这是为什么呀?”贺朝真难过了,丝毫没了刚跟沈林好的时拽的跟二五八万的气势。 陈科撇嘴:“你丫的被沈林下蛊了吧。这嘴巴子都扇你脸上了,还替他想借口呢。” “我没给他找借口,确实让沈林受了委屈,可我就不明白沈林到底在生气什么。”贺朝说不上来,“你看,他说他不去找温晨阳,但这件事儿不算完,我给他当出气筒,可他还是不高兴。” “作的呗,你别惯着他,谁还离不开谁了,地球天天转,跟哪个孙子都没关系。” “不许你这么说沈林,他是真委屈了!”贺朝大叫,想起沈林在梦里哭着喊妈妈,人得受多大的委屈啊。 “行行行,他真委屈了,那你补偿他呗。”陈科最烦贺朝这个样子,对温晨阳就这么傻的掏心掏肺,现在换了个人还这德行,“他想要什么,你给他弄来就是了,哄呗。” 贺朝一杯接一杯的灌,陈科光看人不说话,这架势跟之前温晨阳吵架后一模一样,他一直是不信贺朝真的放弃了温晨阳,可贺朝一次又一次的行为都在说他爱上了沈林。 25 25 贺朝拿到了房产证,车停在小区门口是跑着回沈林的公寓的,手上的红本在太阳下显得格外显眼。 那是s市入冬以来少有的好天气,温暖适宜,沈林却没有像转晴的天气一样原谅他,已经对他冷了快一周了。 今儿是周末,沈林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趴在电脑桌前,空格键啪啪作响,依旧是学生推荐的游戏,qq小人跟下蛋一样下出一颗颗的水球,爆炸后把人困在果冻里,还是不是会爆些装备。 互联网普及后这些小游戏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沈林逛了逛论坛,这些小游戏基本是抄袭的,帖子顶在最上面,里面的骂声很多,大多数在说我们的游戏没什么创意,拿来主义盛行。 即便颇多诟病,这些游戏依然如火如荼,填补了国内互联网游戏的空缺,从没接触过的游戏类型,新奇得让人想一局接一局地玩,沈林已经准备,等房间里的人齐。 进门的动静够大的了,沈林连看都没看,背影跟后海的冰面一样不近人情的冷酷,贺朝的兴奋凉了一半。 贺朝之所以是贺朝,有无与伦比的消化阻碍的能力,别人感受到的拒绝在他这里都要打上半折,然后再花一秒完全适应到可以忽略。 直接连被子带人抱起坐在椅子上,沈林被吓了一跳落在贺朝的怀里,看贺朝笑得跟个小太阳似的晃动手上的红本子:“看看。” 沈林拿过来一看是房本,翻开里面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名字,这公寓的地段不错,而且离学校很近,开车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 “锦麟天地雅苑离你学校不远,周边的配套挺全的,车位也买好了。”贺朝淡色瞳孔里的跃跃欲试,已经在畅想跟沈林之后的生活了,怀里的沈林不说话,顶着那张恬淡的脸盯着他。 贺朝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要说没一点感觉是假的,这几天贺朝对他的冷淡没有一句怨言,可能贺朝都没这么伺候过他妈,耐心全留给了他。 这段时间他的心绪摇摇晃晃,看到这本房产证才下定了决定,顿时觉得即将听到他接下来这番话的贺朝特别的可怜,是贺朝亲手把真心放在他这里,可他竟然要用刀来戳。 沈林叹了口气,说:“我不要这房子。”不出他的意料,这么长时间的冷落,他拒绝这本房产证成了压垮贺朝的最后一根稻草,淡色眸子里的光渐渐暗淡,身上气息好像回到了贺朝刚跟他见面时的冷峻。 还有可怜,不可置信和苦恼让贺朝深感无力,他已经没有办法应对沈林仿佛要划清关系的决绝,放下沈林,在床边上来回走了两圈:“那你想要什么呢?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红了的眼圈让沈林的话哽在喉间,但也只是一瞬,从他站起身的那刻,沉寂了一周多的冷战擦出了火花然后炸裂。 他说:“告诉你你就会做吗?” “我会!你他妈就跟我明白!” “好,我告诉你,我他妈想你在温晨阳给我一大逼斗的时候,你也能给他一巴掌,你能做得到吗?!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动得了手吗?!”沈林质问的声音不大,足以“振聋发聩”。 贺朝被问住了,可沈林还没说完。 “你这几天总想着补偿我,然后你每次对我好,我就会回想起我的屈辱,你以为我真的不在意?我过不去,贺朝。” “你们这群人总爱拿别人的家世来说,我是没什么背景,但不应该说我爸是一个大头兵。贺朝,我爸你也是见过的,即便没什么感情,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配有吗?!” 沈林从床头柜拿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扣开盒子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床,全是勋章。 这是立过多少功才能拥有满满一盒子的勋章,一定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有这么多,和平年代能立个二等功都是不可多得的。 “贺朝!说话!”沈林的声音突然拔高,企图唤醒贺朝那没被腐蚀掉的人民军人的热心。 贺朝看着沈林情绪激动涨红的脸,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不是也这样红,全身的血液逆流而上冲进了面儿上,背后又凉又热,眼前的勋章都是被血浸泡过的,侮辱铁一样的军人谁都说不过去。 沈林有资格在温晨阳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打回去,而他拦了下来。沈林后面没计较,是沈林大度。 让他说话,他说什么呢,他恨不得把当时的自己打死。他爸从小就告诉他绝对不能欺负军人的孩子,他忘了,他有什么脸说话。 沈林望着哑口无言的贺朝,已经失去了不可一世的傲气和可以冲破一切的阳光,弱小得跟个孩子一样。 他却没停下继续说:“我不想跟你说些,因为我觉得这些压根就不用说,你站在我这边就是天经地义的,是不需要我来指挥你怎么做!贺朝,我觉得这些话说了矫情,我他妈跟你谈个恋爱谈成这样……” 贺朝预感到沈林将要判他死刑了,做无谓的挣扎,开口阻止:“沈林,我求你,别说。” 沈林闭上了眼睛:“你走吧。” 判决落下,贺朝和那些被判死刑的犯人一样不能接受,高声喊着自己不被理会的诉求:“我不!我不同意!” 贺朝不同意能有什么用,照样被沈林请了出去,让他抽空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了。 沈林从窗上看下去,一个少爷从小没受过委屈,众人捧万人夸的,能对沈林这样他该是心满意足的,更应该见好就收,给贺朝台阶下,俩人兹当没这回事儿,好好过日子的。现在贺朝跟条扫地出门的犬类,那么魁梧的身体瑟缩在一起蹲在花池边上抽烟,一根接一根地,舔舐自己的伤口,独吞愧疚和被抛弃的难过,好不可怜。 随着南方雪灾一直下的还有a股,跳水一样的一头扎下来,即使在前一年的末尾已经有跌过一次,依然阻止不了盲目狂热的人们不停追涨,全然忘了自己刚入股市时起誓“我只赚个零花钱”,杀跌成了最后的归宿。 贺朝对他的好就像是目的明确的大阳线,强有力地支撑沈林的信心,贺朝对温晨阳的感情是挂在阳线上的影线,他得小心谨慎地判断,维持住自己的初心,不能贺朝对他的好和可怜而迷失掉自己想要的,想原谅贺朝抑或干脆放弃贺朝都不能让他达到目的。 步步为营落下退后的一步棋,而后退是为了更好地进攻。 贺朝将房本翻来覆去地看,他没辙了,被挖空了所有的办法和精神依旧没能得到沈林的原谅,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了,可他毫无办法扭转现在的局面,扭转沈林的想法。 他深觉自己不配。 在临走前将房本放在沈林的公寓门口,在qq上留了言,让沈林记得把房本收回去,还有别删他。 沈林收到信息开了门,门外没有贺朝的身影,大红色房本和钥匙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沈林将它们放在电视柜上,最显眼的位置。 26 26 家里人都想温晨阳回来。当时贺朝被派到上海,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清楚贺朝带着任务去的,还是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他在那边没人脉关系,干得好容易被人摘桃,干得不好就背锅,都不看好这次明升暗贬的调动。 这件事温父知道了,掌握国家经济走向的人当然也知道贺朝这次是去受难,磨难过后那屁股下面的椅子是又宽又稳,直夸贺朝有头脑有勇气。 温晨阳说他也想去,温爸眼见着陈家的小子也去,人家的孩子有志气,自己的孩子没道理也没拦着,就放温晨阳一同去。 贺朝出发之前还去感谢了温父,让温晨阳一同去意味着温父同意他在必要时可以“稍稍”借用温家与温家的关系,温父没明说,他不能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还不懂事。 眼瞅着贺朝陈科在s市站稳脚跟要风生水起了,温晨阳搞起了画展弄起了小资,温父直接下死命令让温晨阳回来,是家里的哥哥姐姐拦着,老头才没亲自去s市打断温晨阳的腿。 温晨阳打死都不愿意回去,温明劝了很久。本来顺着这次的就把温晨阳劝回来,没想到他还不想回来。 温晨阳接到哥哥温明的电话,语气温柔的教育对他这个从来没挨过训斥的幺子来说,很刺耳。当下吼了回去:“我错哪儿了?!贺朝他妈的为了个男人跟我闹绝交,我打他都是轻的!” 话里半真半假,含糊不清。 “贺朝说他不会缠着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喜欢男的,这不正好,你回b市,总在s市没个事做是不行的。”温明说。 上次温明跟贺朝通了话,心里一直存疑,现在温晨阳死倔地不愿意回来倒是让他一惊,试探温晨阳说:“那你打贺朝啊,打那兔儿爷做什么,抓奸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那兔儿爷抢贺朝呢!” 温明此刻倒是更期待温晨阳耍脾气,却不想对面沉默了几秒才开始狡辩说要不是沈林撺掇,他能跟贺朝绝交吗? 他不想听解释了,什么解释都没有温晨阳的犹豫来得清晰,原来不是贺朝一厢情愿,他的好弟弟瞒得太好了,语气强硬冰冷不容置疑:“温晨阳,你明天就给我回来,别让我去抓你。” 还想狡辩的温晨阳对着挂掉的电话发呆,突然暴走似得咬牙切齿地嘶吼,发泄自己的情绪,拿上车钥匙,冲出了家门,发动机的啸叫在夜里格外吓人。 贺朝刚从沈林的楼下回来,一直在那里等到沈林关灯才走。 再见到温晨阳,贺朝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唏嘘之感,这人出现在这儿很奇怪又不奇怪,他俩的纠葛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结果掐指一算也才两个月之前。 温晨阳上来就要抽贺朝嘴巴子,两人的动静惊扰了整个平层的自动感应灯,白赤赤的冷光照出张牙舞爪的影子,贺朝眼疾手快挡下甩开,还没开口温晨阳倒先说话:“贺朝,你个孙子!我真是受够了!你他妈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又是这样。 温晨阳是个黑洞,一步一步把贺朝拖进无力的深渊。再次听到温晨阳的话,原本已经忘掉那些疲惫的感受犹如海啸席卷了他,倦怠的表情看起来不耐烦:“温晨阳我怎么对你了,话我说得够清楚了,” “你跟我哥说什么了!你凭什么说撒手就撒手了?!”温晨阳怒不可遏,漂亮的脸扭曲起来看起来狰狞极了。 曾几何时温晨阳也是个有些骄纵但足够开朗的人,他在与贺朝的对峙中逐渐失去了本该有的体面和快乐,两人如同契合不上的齿轮,发出故障异响,最后只剩崩坏。 他没嘴上同意他与贺朝的关系,可已经在心里他们已经是在一起了。贺朝不这样认为,不承认就是没在一起, 相较于温晨阳的癫狂,贺朝显得平静异常:“我们在一起过吗?没有吧。” 温晨阳扯着嗓子在质问对方,压抑了两个月情绪爆发得淋漓尽致,结果贺朝突然想开了,说清楚也算有个了解。 温晨阳手指贺朝的胸口:“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承认,你明知道我们都会面对无法承受的后果,我都已经退步了,你为什么不能也退一步?!” 贺朝凝视温晨阳的脸,直到这张脸在眼睛里逐渐陌生:“你的退步指什么?偷偷摸摸地在一起然后打死不承认咱俩的关系就是你说的退一步?你承受不了不代表我不能,温晨阳你压根就不相信我能解决。” “你能解决个屁!我就是不相信!等你爸收回给你的所有,等上面的人知道你是个同性恋而放你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现在有多天真!” 这样的话不是贺朝第一次听,却是第一次感到没那么失望了,甚至有些轻松,他见识到了平和的关系有多舒适,再也不想回到深渊里被撕扯了,“温晨阳,我们俩在这件事情的观念是不一样的,不过也不用再为这件事情争吵了,我放手,你也不用退一步,这不挺好的?” “凭什么!你说放手就放手!你当初非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放手!”温晨阳的声音已经沙哑。 “那我们能在一起吗?”贺朝打断温晨阳的那套死循环,“我们压根没好过,你承认吗?” 温晨阳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你别逼我。” 贺朝真的累了,扯了扯嘴角说:“我没有逼你,我们没好过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就这样吧别继续了,不累吗?就这么个事儿吵了几年了,既然都不能如意那就放过彼此吧。” 突然释怀般冷淡的贺朝让温晨阳没了底气,嘴唇颤抖地开合:“你爱上他了。” “不知道,但是跟沈林在一起很舒服。” 温晨阳死死盯着贺朝的脸,他没说爱也没说不爱,而是在思考,再认真地思考。 贺朝的结论是明确的,明确到笃定,笃定的认真。 自己的爱人在面前认真思考别人的好,温晨阳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甚至烧灼掉了理智,想破坏自己的坚持得到贺朝:“贺朝,如果我说……” 贺朝赶紧打断他:“温晨阳,你别说,你会后悔的,就算你现在承认了,我也不会继续了。别干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好,好!”被拒绝温晨阳的眼里蓄满了泪水,骄傲的人哭起来依旧骄傲,破碎时的坚强看起来很漂亮。 但贺朝不觉得,已经陌生的脸让他产生不了一份的动容,反而觉得温晨阳这样挺好的,他可以放心了,于是说:“别哭,这有什么值得你掉那两滴眼泪,你是最爱自己的,就别让自己觉得我伤害到你了。” 眼里的泪水被收了回去,眼底干干的,一点水都不剩,被爱着的人戳穿了本质,任谁都要加把劲儿维护住自己的尊严,绝对不能在贺朝面前示弱。 “对嘛,这才是温晨阳。”贺朝也是难过的,长久的感情最后被观念消磨殆尽。 他们纠缠了十多年,从未设想过这样的解决。贺朝脑海里的那个跳脱灵动的少年跟眼前双眼通红的青年重合不一起来了,相似的地方很多,可点点滴滴都是偏差。 “哦对了,你得去给沈林道歉?打了人还说人家父母,挺不好的。”贺朝扣扣手指,他知道温晨阳是不会去的,可万一他同意了,沈林是不是就不会不要他了。 “让我给他道歉,下辈子都不可能,贺朝,这事儿不会就这么完了的。”温晨阳说完离开了贺朝家门口。 “哎?不是,你怎么……”贺朝被挡在了电梯外。 27 27 这个分手来得太突然了,前一天他还享受黏糊糊的关系,被温晨阳一巴掌扇没了。 天天跟沈林贴着睡,已经忘床原本有多大了,今天的床格外的空旷,翻来覆去挨冰冷的被窝让他睡不着,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数字三。 他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沾枕头就能睡,哪怕之前和温晨阳吵架,也没有这么难受过,愣是体会了一把失眠的滋味,什么叫孤独寂寞冷的夜,连灵魂都不能安眠。他十分想补偿,想了想这事儿落他身上,他也只会分手,想不到能原谅的理由,当牛作马都不一定会原谅,没甩他一个大逼斗是沈林仁慈。 睡不着就不睡了,开上车去了医院,昨天拜托b市的医生看搭配了些药今天来取,贺朝在医院门口守到上班时间,拿了药赶去沈林的家。 沈林笑盈盈地在楼上看贺朝愧疚地在下面来回转悠,嘴里开开合合在说话,时不时跺脚拍腿,不太满意自己的说话的。 “傻子。”沈林就喜欢贺朝对人好的时候这个傻劲。 贺朝准备好自己的说辞才上楼敲了门,才敲了一下门就打开了,沈林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沈林眼神里的审视让他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和编好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一袋子的中药递出去,嘴巴却张不开了。 “这这这……”贺朝只想打自己的嘴。 沈林憋笑憋得辛苦,仍贺朝一个人在门口,转身回去收拾桌子上的滴耳液和消炎药,东西都放好了贺朝还没进来。 真是够傻的。 “你来干什么?”沈林递了个话茬。 贺朝这才把嘴找回来:“给你送药。” “行,放厨房吧。”沈林说 “听您吩咐。”贺朝屁颠屁颠进了门,电视柜上扎眼的红色想看不见除非眼瞎,内心雀跃地差点儿抱着电冰箱跳一段,亲了两口药袋子,嘱咐它们,“把他给我治好喽,听到没。” 看来还有戏。 抱着这样的想法连沈林把他赶出去,脸上都是笑滋滋的。可第二天他却联系不上沈林,在门口敲了很久的门,第一反应是沈林压根不想给他什么机会。发出去的消息不回,电话不接,qq也不在线。 时间越拖越久,他开始胡思乱想,用还没来得及还给沈林的钥匙开了门,房间里没有沈林。 他想问问沈林,是不是不愿意他再看见他,所以逃了个无影无踪。贺少爷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内心火急火燎,却唯独没有想过生气。 要说沈林喜欢贺朝哪一点,这大概算的上一点,贺朝从不跟伴侣急眼,哪怕有时候沈林都觉得自己过分了些,贺朝也不会认为是沈林在作。 贺朝还想留在s市蹲蹲沈林的公寓,但贺父秘书的一通电话让他回b市,他只好留了其他人蹲在沈林的公寓下。 即使已经四月,b市依然寒冷,沈林刚出下飞机被呼啸的北风糊住了鼻子,甚至飞机降落受到了影响,头顶的牌子上红红黄黄一片十分精彩。 方朔开车来接沈林。方朔是个话痨,小时候扫地能把全班问候个遍,高中和沈林的关系没多亲近,倒是高中毕业后的第一个寒假俩人在幼儿园门口碰到了,说起校门口的蒸糕两人都爱吃,关系竟然好起来了。 “今年回来挺早啊。”方朔知道沈林每年到这时候都会回来。 沈林说:“刚好请了假,就提前回来了。” “提前回来也好,多留几天我带你去新开的馆子,都挺好吃的,还有几家甜品店你尝尝,要觉得好吃,我想吃的时候不介意给你邮点儿。” “怪麻烦的,别费这劲了。” “哪儿麻烦了,感谢祖国腾飞的物流经济,寄点东西真不费劲。” “那行呗,您出力的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懂事儿,谢您。” “别客气,生分了不是。”方朔说。“你不考驾照了,要不你开开。” 沈林拒绝:“别了,除非你想让别人以为我是恐怖分子,油门当刹车踩进地板里。” “我听说贺朝也回来了,你怎么不跟贺朝一起?”寒暄结束,方朔要八卦了。 沈林顿了两秒:“分了。” 方朔的嗓子被拉到极细极高:“卧槽,这才好了几天啊,你俩就分了?货不对板还是?” “嗯,他不想向着我。” “哪儿头的都分不清那该分,是这孙子的损失。” 路上聊天都不带停的,沈林兢兢业业当个捧哏,听方朔说起最近机关里的八卦,人情社会在机关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贺朝在大院里见到了跟方朔回来的沈林,贺朝的家早几年已经搬离了大院,住到了政府分的房子里,今天来大院是过来看人的。 他远远瞅着沈林和男人靠得很近,指了指被打的那半张脸,摸了摸受伤那边的耳朵,侧身将没受伤的耳朵凑近,眉头轻轻靠在一起,有点像在撒娇。 应该是在跟男人说他受的委屈吧。贺朝刚想上前的脚步停下,他要去跟沈林说什么?说他吃醋了,离这孙子远一点?这不对吧,他没给沈林向他展露委屈的机会,那沈林给别人看也没毛病,这好像才对。 他慢慢坠在两人后面,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 沈林说起b市天气干燥,下飞机的那一刻身上的皮都绷紧了,脸上干得要裂开了,耳朵也快冻掉了。 方朔说暖气停半个月了,家里早凉了,不行就电暖器顶着,跟冻死鬼一样。 给沈林送到家,方朔便离开了。沈林打开电暖器让房间里升温,好久没人住了,家里的潮气很大,开窗通通风。 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相框来,浅淡的黑白色勾勒出人像。沈林轻拭遗照上面的灰尘,爸妈的笑容清晰了。他在想,要是他爸妈还活着,对于他喜欢男人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他猜想过很多次,他爸妈那个性格大抵是终日惆怅却不会跟他说一句重话,忍到最后便求个他开心就好。 贺朝在楼下等方朔走了半个小时后才上楼。他还记得沈林住在三楼,经过风吹日晒岁月蹉跎的楼道变得灰暗,楼板上斑驳的痕迹分不出是积灰还是霉斑,连蜘蛛网都是年久失修的残破如抹布。走廊里各户家门口墙上熏出来的油烟本该黏稠的反光被b市的沙尘暴遮蔽。 沈妈是个勤快细心的女子,会在做饭的墙上粘贴挂历,时不时地更换。还会擦洗墙裙,扫掉顶上的浮灰,即使时间过去二十多年,沈林的家门口依旧干净得一如贺朝记忆里的那样。 从窗子望进去,家里的装饰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但依然能看出小时候的影子。低矮的凳子和桌子依然在,屋子里多了棕色的三人沙发和玻璃茶几;飘雪花的小电视不见了,被一台大屁股电视占据了原来的位置;墙上的大波浪美人挂历已经被拿下来了,挂挂历的钉子现在挑着个中国结。 贺朝站在窗外看沈林在里面铺床,曾经他觉得满满当当的房间现在空旷的只剩沈林一个人,午后的阳光照得一屋子的飞灰无处遁形,绕着沈林将他包裹。 沈林去年走之前将床单被子压缩在真空袋里,现在擦干净床板上的灰,铺好就能睡了。去换水看到贺朝,不知道他在哪里站了多久。 他敢肯定他不说话,贺朝绝对不会自己进来。他倒了水,站在门口对贺朝说:“进来吧。” 28 28 每个人的家里味道都不相同,贺朝进门闻到的味道跟小学来沈林家闻到的没有变化,差点以为自己一脚踏进错了时空。 淡淡的香脂味儿和木头散发的苦涩交织,皮革说不上好闻的味道跟残留的炭火味混杂。 贺朝手指划过沙发手扶留下一抹清晰的印记,连沙发上针织的靠背巾也灰扑扑的,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你今天要睡这里吗?”贺朝忍不住问。 沈林端来干净的水,边擦沙发边说:“我不睡自己家,我要睡去哪里。” “你睡我那里。”贺朝不假思索。 沈林深深叹了口气,叠好手中的抹布放回水里,坐在沙发上看贺朝与这个空间格格不入,他说:“贺朝,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我不需要你的愧疚,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贺朝被戳中了内心,没有被戳破的尴尬,贼贼地笑了起来要往沈林身上扑:“这不是想让你消消气嘛。” 沈林躲开了:“我已经不生气了,但我也没有原谅你。” “那咱俩就彻底完了?”贺朝真的没辙了,“别啊,我还不想掰呢。” 沈林坐上了刚铺好的床,思考了接下来要说的话:“贺朝,其实那天我不应该给你带回来,也不应该故意释放勾引的信号。” 贺朝的脚步微动,高大身形的微小动作都有强大的威慑力,让沈林的话断了两秒。 “我又想了想,温晨阳的话没什么不对,说的事情,我不想跟你有任何联系所以才故意‘勾引’你的。” “为什么?”贺朝的气息压得很低。 “因为你们最怕无权无势的人对你们有企图,会厌恶,会远离。”沈林坐在光里,逆光的脸看不清表情,“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找我。” 贺朝眼里的光暗了暗:“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问题问出来,贺朝的眼神里有类似恨意的东西,只是更可怜些,他不过是跟一个人好了,怎么接二连三的事情不断。 目光紧紧盯着沈林,看沈林犹豫再犹豫要张口时,他又害怕听了,生怕沈林说出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而冲上去捂住了沈林的嘴,两人倒在床上。 沈林瞪大眼睛,突然拉进的距离能清晰地看到贺朝浅淡色的琥珀瞳孔,在阳光下如玻璃般剔透,黑色的瞳孔收缩起来颤抖。 “别说我不爱听的,我会生气。”贺朝眉头舟到一块儿去了,眼神里的警告还没祈求多。 沈林仿佛听到了好笑的事情,眼睛弯成了月牙,拿开贺朝的手说:“你生一个我看看。” 贺朝禁锢住沈林的挣扎,单手扣住沈林的下巴咬了上去,没太用力却也不轻,在沈林的脸上留下一串红色的牙印子,恶狠狠地说:“惹我生气就咬死你。” 沈林推开压在身上的贺朝,擦干净脸上的口水,翻身坐上贺朝的腹部,贺朝被压得喘了一口,沈林居高临下地看贺朝的脸在太阳下溶化了棱角像婴儿一样。 “贺朝,因为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即使知道你们不喜欢没权没势的人贴上你们,最后还决定跟你在一起,但我发现你不值得我的喜欢。” “从从小?从小事从多小?我哪儿不值得喜欢了?我多好啊,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 听到沈林说喜欢他,贺朝的高兴立刻写在了脸上,起身差点把沈林掀下去,沈林按住他的肩膀压了回去。 沈林依旧会被贺朝逗笑,只是他分出轻重:“你喜欢我吗?” 贺朝犹豫了,再想说沈林也学他捂住上嘴不让贺朝再说话。 “我不在乎你现在喜欢不喜欢我,也不在乎现在你喜欢是别人,但你不能让人骑到你伴侣的头上,这是我的底线,贺朝你连这个都做不到,你觉得你值得我喜欢吗?” 贺朝也是个明白人,沈林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他要是再不明白就有点儿不上道儿了。 “可我不想分。”贺朝的厚脸皮说心里话一点儿不打磕绊,“我没办法应你喜不喜欢你这个问题,但我肯定的是我对你是有感觉的,我,我想继续,你是值得喜欢的,不想就这样错过。” 光打在沈林的睫毛上落下一片阴影,一副狡猾的狐狸模样,他说:“看你表现。” 贺朝知道沈林的想法,自然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以后别一声不吭玩儿消失,小爷我差点心脏病犯了。”贺朝揉自己的胸口,“不是说喜欢我呢,就别这么折腾我了,心脏受不了。” “你回来干什么?”沈林从贺朝身上起来。 贺朝双手一扣一拉把沈林拽了回来:“过清明。那天有烈士遗属慰问活动,我爸叫我回来一起。你呢?” “回来看看我爸妈,顺便把老房子收拾下。”沈林一巴掌拍在贺朝的胸口,才从他身上起来。 “那叔叔阿姨……” “他们不住这儿。”沈林打断贺朝的提问,“你没事儿就回去吧,别在我这儿待着。” 贺朝磨磨蹭蹭不想走:“送你回来的男的是谁啊?” “跟你没关系,贺朝,你好像忘了现在咱俩是什么关系。”沈林拉贺朝起来,把他往外推,“咱俩是前任,所以你问的太多了。” 贺朝突然回身把沈林闪了个空,伸手把人捞回来抵在门上亲吻,他有多久没亲过这张嘴了,感觉好久了,可是想一想好像才过了一个多星期。 沈林的嘴巴跟他的人一样软,嘴唇放嘴里咂吧两口就红的跟樱桃似的,贺朝有时候想,跟沈林做的欲望来自沈林还是性本身,如果是性本身,那不是谁都可以?可他单着迷沈林。 便宜占了不贪多,贺朝知道见好就收,松开了沈林:“这前任的嘴巴就是比现任勾人。” 正如每次接吻,沈林那淡色的嘴巴已经红透了,脸也染上了色。听贺朝说的话,沈林差点儿一巴掌扇出去,这会正喘气儿顾不上。 “沈林,谢谢你喜欢我。”可以说沈林的喜欢拉他出了黑洞,如果不是沈林他不知道要在黑洞里拉扯多久。 “不客气,前任。”沈林已经预料到贺朝蹬鼻子上脸,还是差点儿招架不住。 第二天贺朝跟贺父的秘书在会场走流程,今年的活动搞得比较大,除了祭奠还有宴席,部队上会来人,贺父也在名单上。 清明当天,贺朝陪父亲清扫烈士墓碑,补上了残缺的字,演讲时,下面隐隐的哭声拍打这片墓海。 贺父先离开陵园去吃饭的地方,贺朝在陵园里转悠,如果当时他去当兵,是不是也有可能长眠于这里。 陵园里分两个区域,一个区域是他们今天活动的区域,还有一个区域是壁葬,五六年后b市实行火葬,五六年后牺牲的战士会被安置在那个区域。 一路上虫鸣鸟叫,阳光灿烂烂的。贺朝走到这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亭亭站在那里。他还在想沈林家谁是烈士,靠近才看到墙上的照片,看相似的容貌不难猜出来那是谁。 沈林见到贺朝一点也不意外,他可是一来就看到鹤立鸡群的贺朝。 他指了指照片说:“我爸妈住在这里。” 贺朝这才看到那张照片旁边放的女像,震惊已经不够描述他的内心,除了震惊还有疼。 沈林是个孤儿了。 29 沈林没给贺朝太多心疼的时间,跟他去了吃宴席的地方,在近郊的一家酒店里。破旧的石米立面已经不常见了,墙上的爬山虎只剩下干枯的枝蔓。里面的装修之豪华,是破旧的外立面无法体现的。 洁白的圣母像做装饰,无瑕的绸缎遮住了热烈的阳光,小天使形状的陶瓷筷架憨态可掬背负黑色的筷子。 贺朝安排沈林跟自己坐,叫来秘书把不知道谁的名牌给撤走了。 秘书又怎么能不清楚贺朝和沈林的事情,压低声音跟贺朝说温明带他弟也在这桌。 宴席的落座位置不是随便排的,越靠前,名单的位置越要慎重,他们在第二排的圆桌上,再前面一排的桌子就是他们的父辈。 贺朝当然知道这桌上坐的都是谁,他回头冲沈林挑眉,神色里有看不明白的东西,他跟秘书说:“按我说的安排,他就坐这桌。” 贺朝都发话了,秘书只能照做。贺朝还要去跟他爸去见几个人,留沈林一个人在这里等。 后到了几位在这里找到了位置,他们都没见过沈林,也想不到这号人物的来历,冲他微笑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在温明和温晨阳落座时多看了沈林两眼,沈林任他们打量,只当他们是空气。温晨阳见他这副样子,想起来那晚沈林与他擦肩而过时候的冷漠蔑视的眼神。 在座的人绝对没有被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个个都是人上人,谁敢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们。 沈林敢,是发自内心的厌恶与轻蔑。 温晨阳坐下就开始阴阳怪气:“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吗?哪儿都敢坐。” 温明在桌子下踢了温晨阳一脚,温晨阳怒视瞪了回去。这桌上的其他人看了过来,有的人不想听到这些借着打电话离开了。 “这儿有什么不能坐的吗?”沈林问得轻飘飘,就是这种不屑和无所谓在温晨阳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得劲。 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可被沈林激怒的温晨阳一点儿也不在乎现在的环境,筷子都指到沈林的鼻子上了。 温明拉下温晨阳的手,让他别闹,温晨阳这才没有说话。 沈林跷起二郎腿,轻轻一笑,笑声点燃了空气炸到了温晨阳。 他甩开温明的手,恶狠狠地对沈林说:“就凭你自己能坐到这儿?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 沈林身体的血液在疯狂流窜,等到这一刻太久了,神经都兴奋起来了,他克制自己的抖动的手,突然站起来,把要落座的人吓了一跳,他走到温晨阳的身边,温润的双眼冷气十足:“跟我谈身份?温晨阳你凭什么跟我聊身份?知不知道今天这宴席是为谁办的?” 依旧轻声细语,让邻桌的人误认为他们在正常交谈。 “烈士遗属,你在这儿跟我聊身份,你配吗?”沈林的声音不大,但这桌的人都能听得分明。 “三六年我爷爷十四岁参军,打过抗日,抗美援朝,牺牲在印度。我父亲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国家第一批维和部队成员,我的母亲参加维和医疗队,两人都牺牲在非洲,是我的家人流血牺牲才让你安安稳稳坐在这里跟我一起吃饭。” “温晨阳,你有资格跟我说身份吗?如果不是我的家人,不是千千万万个如我家人一样的烈士,你觉得你能成为温家最受宠的小儿子?是他们不争不抢,才让你和你家庭走到现在的位置!不然怎么轮得到你?” 一字一句如刀,将温晨阳训得面红耳赤。他心里压根不在乎他人的牺牲,真给那些人机会也不会走到他们家的高度,可他不能反驳。 在烈士遗属的慰问宴席上反驳沈林的话,无异于打在场所有人的脸,温家不能惹舆论,刁民总是会用各种各样低劣的手段搞臭他们看不惯的阶级。,他们早走这样的觉悟。 沈林清楚他的想法,他们一边瞧不起毫无身份的人,一边还要装作与这些人一样普通,他们时不时流露出的傲慢,沈林从小冷眼旁观他们虚假的伪装逐渐镶嵌进他们的血肉。 “你给我站起来!”沈林突然命令温晨阳,与血肉融合的伪装牵引温晨阳站起来,哪怕他的内心想杀了沈林。 啪! 重重地一巴掌打在温晨阳的脸上,神经上压抑许久的兴奋得到了释放,开闸倾泻出来。 温明想制止却站不起来,从小被温父教育不能欺负烈士的孩子,曾经扇在脸上的巴掌和断掉棍子的教育刻在灵魂里,也与温晨阳一样顾虑民意的反扑。 周围也没有人想参与他们之间的矛盾。 沈林声音微微大了起来:“温晨阳,今天这巴掌你服不服?” 温晨阳红着眼睛,不是委屈而是屈辱,他克制自己的嘴,不愿张开。 沈林的手砸在桌子上,桌上杯子瓷器震动发出尖锐的响动,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又问了一遍:“你服不服?” 前两排的圆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们的探究的目光成为沈林最大的杀器,他势在必得的看着温晨阳扯开嘴说:“服。” 沈林笑了,和每次开心时的笑一模一样,但他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温晨阳,他的指尖从温晨阳的面前划过,停在温明的面前:“我是烈士遗属,敢跟你们拍桌子,让你们不得不低头,如果今天是其他人呢?没烈士遗属的身份,你们能低头吗?” 沈林压根不给他们机会解释。 “你们不会,跟你们在一桌吃饭真让人恶心,你们才没有资格跟我坐一桌。” 自己想说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温家两人的脸上红红绿绿,温晨阳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他,眼里的屈辱和憎恨已经掩饰不住了。温明拉温晨阳坐下,大概想说些软话把这件事儿揭过去。 周围的人粉饰太平般收回了目光,假装这里什么都没发生。 看他们这样沈林开心极了,更不会给温明说话的机会。他的灵魂飘在躯体上面,才不在乎掀起了多大的波澜,是否被人记恨,他享受此刻的开心。 贺朝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他不远不近的位置看到了一切,跟秘书说他和沈林的位置不用留了,秘书早就习惯了贺小爷的想一出是一出。 坐车上的沈林笑个不停,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笑,刚刚雀跃的感觉已经消失,他仿佛被困在一副卡了bug的身体里,精神冷眼看着躯体颤抖狂笑。 贺朝拖他到后排抱在怀里,揉搓沈林痉挛手指,安慰他:“没事了,放轻松。” 在贺朝按摩了好一会,沈林才平静下来,盯起搓红的双手说:“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在听到了他内心的想法,控诉的人里又何尝没有贺朝。 “想啊。”贺朝毫不犹豫,“不想怎么会安排你坐那里,咱从来不干那种的得不偿失的事情。” 沈林在墓地跟他说他要温晨阳那桌,让他不要问为什么,他也就没问,直接安排了。能猜到沈林想做什么,哪怕今天把宴席掀了都由沈林去,他兜着。 这个念头一出,他十分肯定地对沈林说:“沈林,我喜欢上你了。” 沈林的眼睛弯弯,眼里的光一闪一闪。 “你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呢?”贺朝有点恼。 “我们去喝酒。” 30 30 沈林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嘴角还残留着笑意,内心已经空荡。 贺朝在一旁陪着喝,沈林不喜欢酒吧,连喝酒也找的是路边的小摊子,一份炒面几瓶啤酒,两人看路上车来车往。 沈林的平静让贺朝感受到了那深刻的孤独,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却再也没有跟他有关系的人出现了。他无法想象沈林知道父母都不在的时候有多害怕。 “心情好点没?”贺朝看沈林的眼皮子拉拢,已经醉上头了。 沈林手盖在瓶子上,头支了上去,问贺朝:“干嘛帮我,我捅的娄子可不小。”前面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他们面前闹了这么一出,可不是说说的。 贺朝噘了下嘴:“多大点儿事儿,他们看到也只会当没看到,然后偷偷在背后使绊子的时候再把这事儿拿出来用用,你不是挺了解的才这么干的。你别担心,这不有我呢嘛,哥给你扛了。” “我打了温晨阳你不心疼?”沈林问得直接。 贺朝啧了一声,看起来有点生气,可是转念一想又开心了,他学沈林支在酒瓶上,两人之间只有一份炒面的距离:“嘶,你是不是吃醋了?” 贺朝身后晃动的灯光闪到了沈林的眼睛,他没有回答,挺直了身体说:“我们走吧,好冷…” 四月的b市依旧寒冷,尤其到晚上没有太阳提供热度,在外的人们成为一个个单独的热源。 回去的路上沈林被酒精完全控制,在副驾一动不动盯着贺朝看,给贺朝看的害羞了,给他的眼睛捂上,没一会指缝里湿湿的,眼泪珠子流到了他手上,沈林哭了一会睡着了。 贺朝任他发泄,今天各种各样的事换做是他也没办法轻松的消化,哭一哭就会好的。 短短几年,大院失去了往日的繁荣,很多人搬去了改建的楼房,就在他们小时候去“探险”的荒地,九几年那片地被批盖楼,曾经供他们玩耍的“半成品”也被拆了个精光。楼慢慢盖起来了,搬过来的人也渐渐多了。筒子楼依然有人住,只是零星的灯光不知道还能坚挺多久。 贺朝抱沈林上楼时,沈林悠悠醒来,呼吸撒在贺朝的耳边,贺朝的热度让他想靠近。贺朝放他在床上,没有立刻松开他,两人脸贴脸。 贺朝轻轻拍了拍沈林的脸问:“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沈林笑得迟钝,说:“贺…狗屎…” “你!”贺朝捏起沈林的脸往两边扯,扯疼了也放手了,替沈林揉起来,“能不能好?” 好什么?当然是在一块儿。 沈林醉醺醺地说:“不能。” 喝醉的沈林都骗不到,贺朝有点气,又不能发脾气,冲酒鬼发脾气等于气自己。 沈林躺在床上憨憨地笑,头顶的灯已经不明亮了,他能盯着看半天,黄黄的光跟团小火苗似的。他的四肢在变小,小到抱在被子里,被爸妈荡起来。 耳边的笑意散去,贺朝在叫他:“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不告诉你。”指尖在贺朝的嘴上点了点,被贺朝张嘴咬住,舌头在指尖打转。 能看出来这里对沈林的重要性,承载了沈林从小到大的一切,变成他内心的具象,所有对他来说重要人都在这里了,贺朝内心升腾起强烈的欲望,想挤进这里,占有一席之地。 他低头吻上了沈林软软的嘴巴,他说:“这不愿意那不愿意的,那能给我点奖励吗?今儿给你办事儿没含糊吧。” 让贺朝调个座不是大事儿,贺朝同意调座才是大事,意味着贺朝放任甚至帮助沈林打了温家的脸。 沈林摇头,想缩起来逃离贺朝的笼罩。 贺朝哪能让他走呢,把人抓回来展开,挨着沈林的脸撒娇:“给一点儿,就一点儿。”嘴巴不老实蹭沈林的。 沈林软趴趴的抗拒,贺朝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得他痒痒:“不要…不行…” 贺朝哄小孩儿似的,沈林滚哪儿他就追哪儿,剥洋葱一样把沈林剥了个干净,终于进去了,贺朝满足的叹息。 沈林抖着腰还在说不行,贺朝带他晃起来嘴巴就说不出话了,双手环上自己,感受贺朝的力道。 脑子已经成糨糊了,被贺朝抱起来直直按了下去,对贺朝又抓又咬的才发现贺朝连衣服都没脱,他倒是被扒了个干净,咬贺朝的耳朵说:“好冷…” 沈林多怕冷贺朝是知道的,他不敢耽误脱下自己的毛衣给沈林套上,毛衣在沈林的身上松松垮垮的,小脸深陷在堆叠的高领里,跟那小天使筷架一样白和光滑。 他扶住沈林的后腰带他动,已经没力气的沈林趴在他的肩头嗯嗯啊啊地叫,双腿在他的臂弯里颤,拽着他的衣服让他慢点。 “太…深了…嗯唔…” 贺朝哄他:“不深…还能再进去…” “唔!!” 足够的深入,即使酒精麻痹也能让灵魂颤抖,已经红透的嘴巴也足够诱人,沈林无意识地抬头将自己送到了贺朝的嘴边。 每瓣唇都让贺朝好好品味过,探进毛衣的手钻出领口,更过分地抬起沈林的下巴送进自己嘴里。 欺负沈林没有反抗的能力,呜咽得推不开他,彻底将沈林吃干抹净。 沈林呛出了眼泪,越流越多,贺朝才松开他,舌尖舔掉泪珠,安慰沈林:“别哭…别哭…” 下身的撞击摇下更多的眼泪,沈林咬住毛衣领子捶打贺朝被抱进怀里,禁锢他的力量越来越重,贺朝在他耳边说:“和我好吧。” “唔…不要…”沈林努力抬腰,不想贺朝进得太深。 “不准不要。”贺朝就趁现在可劲儿欺负沈林,要是清醒的沈林,他可不敢这样。 逃不掉又挣不脱,沈林伸手抽了贺朝一嘴巴子,趁他愣神,沈林撅着屁股跑了。还没人敢打贺朝,就连温晨阳也没扇过他嘴巴子。他摸着自己侧脸,看沈林爬半天也没爬出几厘米远。 怎么办?他被拒绝,被打了脸,被利用,低声下气要一点奖励,没一点儿脾气。放以前,要是挨了这巴掌可不会让沈林好过。现在一点让他不好过的想法都没有,一颗坚硬的心在沈林这儿软成水儿了,想掏心掏肺的把沈林心里空的地方都给他补上,想对他好,想一直对他好。 说栽就栽了?是的,说栽就栽了,栽沈林身上不需要犹豫,他多好一人啊。 贺朝扣住沈林的脚踝把人拖回来,一些不知名的液体将臀丘浸染得水光淋漓,巴掌落在上面的声音清脆。 “抽人抽上瘾了?”贺朝说完在左边也来了一下。 沈林捂住屁股呜呜地哭。 贺朝按在沈林的手上掰开,重新进入,听到沈林的呜咽变了调,一下一下夯进身体里。 抓回沈林的手扣在手心,他从来没有如此诚心的许愿:“沈林,我们在一起吧。” “不行…贪心…” “对,我贪心。” 31 31 贺朝是被烧水壶的鸣叫吵醒的,天还没亮,沈林在卫生间清理昨天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光着两条腿,冻得直打哆嗦。 热水咕嘟咕嘟冒泡,贺朝光着膀子也不嫌冷,热水拿进去,拿脸盆接凉水再倒热水试温度。 沈林还穿着他的毛衣,站在一旁看他兑水,在狭窄的卫生间他们连转身都做不到,沈林已经被挤在墙上了。 “好了,我自己来,你出去吧。”沈林轻松推他。 沈林两条长腿绞在一起,努力阻止身体里快要流出来的东西,只想贺朝快点出去,他好清理。 贺朝不慌不忙兑到适宜的温度,发黄的瓷砖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贺朝发现自己一身腱子肉给沈林的倒影遮没了都,瞧沈林着急的样儿,就是不走,反正沈林推不动他。 “你快点儿。”沈林拧他的肉,结果只掐起了一层皮。 “嘶,掐我?我不走了。”贺朝把脸盆放在马桶上,堵住了门,笑嘻嘻的看沈林快要生气了。 结果沈林的手又扬了起来,贺朝的脸色一冷,抬手抓住沈林的胳膊,拖进自己的怀里,问:“抽我就这么随意,想抽就抽?” “不想被打,就出去!”沈林挣脱不开贺朝的禁锢,推拉之间感受到有东西顺着腿流下来,沈林不动了。 眼尖的贺朝往异样的地方看去,昨晚他放在里面的东西正顺着沈林又直又长的腿往下淌。 沈林红了脸,气得嘴哆嗦,骂人的话愣是说不出来。 贺朝把人一搂,手指钻了进去:“我帮你扣出来。”说是给沈林扣出来,手指勾起在做坏事,按得沈林软趴趴扑在他身上直喘。 从里面流出来的透明液体裹着白,贺朝把人往上颠了颠,勾起沈林的大腿还能绕过来握住挺立的顶端画圈,没两下前后跟漏了似的直滴水。 磨了好一会,沈林释放在他手里,后面也流了干净,全沾在腿上,贺朝在马桶上铺了毛巾给沈林坐,盆里重新添了热水洗了毛巾给他擦腿。 换了干净的水给沈林洗屁股,沈林的不情愿可拗不过贺朝力气大,按趴在贺朝的肩膀上给洗了下面。 沈林强迫自己不要太在意,直到贺朝咬了他的屁股,抬腿给了贺朝一膝顶,膝盖都疼了,贺朝揉着胸口扛起他,放在床上。 “你别打我了,疼。这一早不是嘴巴子就是顶胸口,谁着得住啊。”贺朝求饶。 沈林穿上裤子,脱了贺朝的毛衣,冷空气瞬间带起一身鸡皮疙瘩,快速套上自己的衣服。 “我今天回s市。”沈林穿好衣服坐在电暖气前。 贺朝拿起毛衣闻了闻,上面有沈林的味道,香香的,还带有沈林的温度穿上舒服的很。 “行,你先回。”他得留在b市,昨天的事情还没结束呢,他回去看看他爸有没有什么动静,沈林先走挺好的,“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方朔会送我。”沈林开始收拾起床上的铺盖,重新打包压缩起来。 贺朝一屁股坐在被子上,拽过沈林的领口说:“就那天送你回来的那人,他谁啊?” “你管得着么你。”沈林扯下他的手。 贺朝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更是在床上躺了个板正,压住被子不让沈林收拾:“我管不着?我管不着!我就是管不着”气糊涂了一直重复。 沈林哭笑不得:“少在这儿散德行,起开。” “散德行?我还就散德行了,今天你能走的了跟你姓。”贺朝耍起了无赖。 沈林拽着贺朝的耳朵拖他下来,倒是解释了他跟方朔的关系:“方朔是我高中同学。” “我也是你高中同学。”贺朝坐起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林叹气:“所以呢?贺朝,我跟你高中的交集有多少不用我说了吧,这会在闹什么呢。” 贺朝那会正跟温晨阳打得火热,都把沈林忘了个干净,这个事情让贺朝心甘情愿地爬起来,让沈林收拾他的床铺,下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不是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回来,更多的时候回来扫完墓就会回s市,这里老旧的生活设施已经老旧,只能说能生活却无法再提供便利,今天在卫生间发生的一切都显得这个房子的拮据。 沈林最后还是没让贺朝送,被戳了软骨头的贺朝没再顶嘴,让沈林到了给他发消息,独自回了家。 贺父早已经在家等他,昨晚发消息让他回来他没理,也没跟沈林说,早早手机关机图个清静,反正早晚都有这么一遭,那就晚一点,多陪会沈林。 家里的警卫看到贺朝,一口气换了十七八个表情,向贺朝示警有大事发声。 “别抽抽了,小心面瘫。”贺朝说。 警卫没好气说:“嘿,你这小子,好心当做驴肝肺,待会别让我救你。” 贺朝能屈能伸:“哥,就靠你了!” 刚进门一个烟灰缸贴着他的脸飞过去在门上砸了个粉碎。 “你还有脸回来。”贺父声如洪钟,听起来就很健康。 贺朝拍拍溅到身上的碎渣,说:“不是您叫我回来的嘛,您到底让不让回?” “你那鸟嘴再给我翻一句。” 贺朝都快三十了还能听到这句威胁,老实闭嘴。 “你到底怎么办事儿的,这点事儿都给你办岔劈了,你是故意的还是不情愿做?脸都给你丢完了。”贺父指着贺朝的鼻子。 “除了温晨阳那事儿,还有什么没给你办好?” “这么说,温家那事儿是你是故意的?”贺父想不通,干吗得罪温家,这小子不是很跟温家小儿子关系不错? 几乎所有人都要知道贺朝喜欢男的,贺父还不知道,没人想点破,也没人敢点破,更何况贺朝现在跟任何人好,这种事儿不好说。 贺朝知道老头儿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那是温晨阳欠人家的,找了个机会还了而已。” “嗯?人家是谁?”贺父问。 贺朝说:“沈叔叔的儿子沈林。” 贺父沉默,在记忆里搜寻这个人的存在,试探地问:“沈庭?前几年牺牲的沈庭?” “对。”贺朝给出肯定答案。 “温家小儿子怎么欠他了?” “温晨阳说他爸是大头兵。” 贺父眼睛瞪圆了,大头兵这个称呼对当兵的来说可是侮辱,更别说沈庭是牺牲的,“他敢这么说?!他敢说我的兵是大头兵?!怎么不抽死他丫得!”这何止侮辱了沈庭,也驳了贺父的面儿,说着就要出门去脚踢温家。 警卫赶紧拦下来,让贺父不要闹了,人家自己的事儿都自己解决了,不需要他再掺和一脚。 本来到这儿矛盾已经转移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老头子怎么突然脑子转过弯来,想起贺朝宴席都没出现,逼问他去哪儿了。 贺朝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没因为温家的事儿挨打,反倒因为没好好待在宴席的地方挨了打。 沈林在贺朝挨打时落地了s市,在机场的出口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周子明说顺路送他回去,沈林本想拒绝,周子明说要路上聊聊,他还是上了车。 “你还好吗?”周子明看沈林疲惫的神态跟他听说昨天的光荣战绩可不相配。 “嗯,没睡好,有点累。”昨晚闹到很晚,今天天不亮就起来赶飞机。 周子明问他:“你跟贺朝分手了?” 沈林笑笑,这消息传播得还挺快的:“你都知道了。” “所以你现在单身吗?”周子明问得严谨。 “你有话直说吧。”沈林强打起精神,知道周子明找他有事。 周子明嘴角的笑意看起来算不上开朗,他说:“你能帮贺朝离开温晨阳,我希望你也帮帮我。” 32 32 沈林长得清秀,五官和小时候一样,等比例长大。小时候有多白嫩,现在就有多白净,不是小时候的糯米团子了,坚硬了些。 周子明的余光瞥见沈林笑得温柔,想说又顿住,还没组织好语言,最后憋出一句:“你让我说什么好。”他还当周子明是朋友,现在却说要跟他在一起。 “我喜欢他归喜欢,从来没有表达过,只是喜欢好像不能说停止就停止,不说出口时间越长反而越放不下,我只是想放下。”周子明也是个聪明人,他的目的很明确。 沈林看他如此坦诚,似乎这种怪异的请求在他看来并无不妥,只要能解决问题就行,压根不在乎这个事情有多离谱,也算是他们这种人的一个通病,只要结果,再说了,问一问不需要付出成本,被拒绝也没有损失。 “别人不行吗?为什么非得找我呢?”沈林苦笑,自己是什么救命的绳子吗,都想拉着他上岸。 “喜欢上你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周子明说得轻松。 沈林看向周子明,这种话手到擒来不应该纯情到现在还喜欢温晨阳。他从小看不懂周子明,总是冷着脸,他盯着他,他就回看他,让沈林没办法仔细观察,现在更是看不清楚,他猜不透周子明。 “如果是你的话,温晨阳可能会招架不住和你在一起的。”就凭周子明的这张嘴,拿下温晨阳轻而易举。 “你不是说他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吗?”周子明拿他的话堵他。 沈林说:“这不是狗眼看人低,看走眼了呗。” “我可是受你启发,决定脱离苦海了。” “是我的错,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沈林跟周子明打着太极。 周子明再堵上:“我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既然这么喜欢,何必因为我的一句话错过这段姻缘。” “因为温晨阳不适合我,他的性子啊。”周子明一点儿不藏着掖着。 过于理性的分析引得沈林侧目,那张不输贺朝的脸在路灯下明明暗暗,下颌线跟他的思维一样清晰。说是温晨阳的个性不适合他,喜欢的怕不是温晨阳性格吧。 “那你找个适合你的。”沈林劝道。 周子明从扶手箱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沈林,恰好是沈林爱吃的,味道甜丝丝地带着焦糖的味道。沈林不自恋,却直觉这是周子明专门给他买的。 周子明竟然知道他爱吃甜的。太可怕了。 “你就挺合适的。”周子明这些断断续续关注过沈林,更是在回国前查了沈林这些年的经历,沈林从相貌性格到背景经历都很适合他,唯独性别为男。 沈林发笑:“可是我不喜欢你,你也知道我喜欢的是谁,所以我才能容忍他心里有别人。” “我就不行吗?你曾经也在我和贺朝之间选择了很久吧。” 不止沈林喜欢看人,周子明也喜欢,小时候沈林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被他捕捉到后慌忙移开了目光,这种情形时常上演。 他学着沈林看似平静却探究的目光,结果沈林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避免跟他眼神接触,最后沈林的眼里只有贺朝。 “看不透你,觉得挺害怕的。贺朝跟你不一样。”沈林也不逃避。性向刚刚觉醒的年纪让他对贺朝和周子明产生了好感,他没有迷茫不知所措,静静地将自己的感受隐瞒下来。 他在所有人背后看他们,每到这时候周子明就会回头,好像他的目光碰到了周子明,他会下意识避开,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看来看去,发现还是有点傻气的贺朝更好,周子明总是冷着脸,反过来看他,有点警告的意味。 “哪儿不一样?”周子明倒想听听不选他选贺朝的原因。 沈林觉得这群子弟怪有意思的,都有那么点儿惟我独尊的意思,压根没觉得自己把别人怎么着,还要别人喜欢他们。 “你那时候明明不想我出现在你面前,这时候又问我为什么不选你。这点你们倒是一样的。”沈林拆了块巧克力放嘴里,心情立刻愉悦起来,“贺朝知道我想要什么就会去做。” 周子明不承认:“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自私的人?” “不是自私。这种事没办法说,你谈过就知道了。”沈林不想解释,有些话解释清楚会变了味道,只能自己体会。 “那你要不要跟我谈,相貌家世都不比贺朝差,也能保证爱上你后保证对你一心一意,公不公开都尊重你的意见。” 一场表白聊得跟谈判一样,冷静至极。这就是贺朝和周子明不一样的地方,贺朝哪里会这么理智对待感情,傻傻的,做错事会愧疚很久,一颗心热乎乎地把人宠着,才不会像周子明把恋爱谈成合作。 最后周子明送沈林到家,说周末不见不散。 贺朝处理好b市的事情回来直奔沈林家,在楼下远远看到了周子明接沈林上车。 他不知道周子明回来了,打电话问了陈科才知道周子明回来没跟他说,瞒他就代表这事儿对他来说不是件好事,心慌了,十有八九是要被撬墙脚了。 立刻开车追上。 周子明带沈林去了新华路上一家电影院,周边有大学,来看电影的都是些大学生,两人现在大学生堆儿里一点也不显年纪。 贺朝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尤其把两人的手盯得死死的,生怕俩人下一秒手就牵起来了。 他躲也没躲太久,沈林看到了招手让他过来,贺朝也不躲了,大大方方走过去。沈林也不问他怎么在这里,肯定是跟过来的,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能偶遇。 “给你发消息又不回。”贺朝刚来就找沈林,结果沈林压根没理他,这会委屈了。 沈林这才想来,拿出手机来捣鼓起来:“之前给你拉黑忘记放出来了。” 周子明在一旁偷笑。贺朝立刻指了周子明说:“你回来都没跟我说,你们俩啥时候关系这么瓷实了?” 周子明冷冷不说话。 “好了,你别问了,你来了就一起看吧。”沈林打断贺朝刨根问底。 贺朝这会心里正上火,瞄了眼随意说道:“看那个水怪。” 沈林光看了眼海报就打了个哆嗦。 周子明特有的冷漠表情看向贺朝,看得认真在确认某件事情,发觉贺朝真的不知道,他才说:“沈林看不了。” 两人向沈林求证,沈林叹气说:“对,我有点怕滑不溜秋的蛇形东西”拍了拍贺朝的胳膊,“你想看吗?想看就这个。” “你看不了这个?”贺朝声音低了很多,“我记得咱们不是一起看过蛇灾那个电影?” 周子明替沈林回答:“他从头到尾头就没抬过,你们在前面给温晨阳挡画面,他在后面儿一边哆嗦,一边吃爆米花,吃了两桶。” 沈林的手腕被贺朝抓痛了,现在他有多疼,贺朝就有十倍百倍地疼,时光的刀不知何时会向人们刺来,可以肯定的是刺来时一定是猝不及防,毫无防备的。 33 33 最后周子明拍板买了《三国》的电影票,沈林坐在两人中间,吃着周子明卖的超大桶爆米花,周子明怀里还抱着一桶。 这时候该问一句为什么买这么多,沈林没说,他怕周子明说出来的话伤害到贺朝,别看贺朝人高马大的,心软得很,戳一下能痛很久。 周子明知道沈林的心理,给了沈林一个眼神,大约再说给你机会都不抓住? 沈林知道他的好意,贺朝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明摆着已经受到了冲击,再火上浇油,怕是要把贺朝彻底推走了。 在贺朝眼里,这两人眉来眼去的。他开始怀疑前一天跟他睡一起的人是不是沈林,原来他能走进沈林内心只是他的错觉。 电影开场灯光熄灭,只有幕布上的光反到沈林的脸上,电影情节贺朝一点儿没看,光盯着沈林看了。看沈林一下一下往嘴里塞爆米花,周子明递过来的糖果也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的互动在贺朝看来他是个局外人了,可依旧固执地跟在两人后面,黑个脸跟两人的保镖一样,生人勿近。 他们上次见面不应该是陈科说老同学聚一下那次?那次两人对对方是不陌生的,他要带走沈林时,周子明还拦下了他。 他一点儿也不清楚两人怎么看起来如此熟络。 电影看完了周子明提议去吃一家私房菜,沈林说好。可周子明没问贺朝,明摆着不想贺朝跟去,贺朝这辈子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他却没了底气跟周子明说道说道。 私房菜的地方比较隐蔽,只接受预订。周子明昨天才下的飞机,今天把地方都安排了,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的。 私房菜老板是个白净的男人,比沈林高些,手长脚长的看起来应该去跳芭蕾,而不是在厨房里颠锅。他跟周子明好像认识,俩人交谈了几分钟。 想趁着周子明不在,贺朝想跟沈林说说话,一张嘴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说什么呢,说他当初没想到沈林怕蛇,还是说周子明不是个好东西别跟他在一起,他这脸是不要了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菜上的很快,都是清淡带甜口的,贺朝吃了一口便没了兴趣放下筷子,周子明主动地很给沈林夹起了菜。沈林的嘴巴半刻不得停,贺朝才后知后觉沈林喜欢吃甜的,放下抑郁想要离开了。 沈林在这时拉住了他的手,贺朝一愣,试探回握住,在桌子下没人看得见两人的动作,沈林夹了块肉脯放进贺朝的食盘里,说:“这个不太甜,你尝尝。” 周子明看贺朝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实在没忍住只能轻咳两声掩饰下来。 贺朝夹起肉脯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明显,比刚刚吃得好吃点儿了。 “好吃。”贺朝说。 “那就再吃点儿吧,今儿应该还没吃过东西呢,不喜欢吃这些再给你点儿别的。” “没事儿,爱吃。”贺朝的嘴不挑了,什么都吃。 听这话,沈林收回了手,贺朝觉得嘴里的东西又不是味儿了,干坐在一旁听他们聊金融危机到来的可能性,贝尔斯登的破产是这场次贷危机的序幕,之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坏,老美能想到的办法大概是拖全世界下水给他兜底。 年初的雪灾不仅仅是造成了经历损失,也让上证从年初的五千多点失守至两千多点,短短两个月时间下跌近50%。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今年还会遭受多少灾难和冲击。沈林和周子明只是预见年末的物价飞涨,经济颓靡,更有老美为了擦自己的屁股拉爆全球经济。 时间的进度条如果可以调到〇八年的年末,那么可以看见原来一块五一斤的韭菜在年末卖到了四块,十二三块一斤的猪肉飙到了三十五元一斤。 他们侃侃而谈,贺朝越听心越空。周子明什么人,那是外交部未来的新星,是要接他爸衣钵,沈林能跟未来的外交新星说的话不撂地上。 贺朝突然觉得自己那点儿小家子气儿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心思真是委屈了沈林…一个能升腾九霄翱翔天际的人,怎么会陪他过家家… 车开往沈林的住处,贺朝坐在后座不说话,沈林和周子明还在交谈,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不像他跟沈林一张嘴就是插科打诨。 那周子明会是沈林更好的选择吗?他担心周子明不会陪沈林住那座空了很久的房子,这孙子有洁癖。也担心周子明家里要是不同意,周子明就不争取了。更担心,周子明会不会一直爱沈林。 想着想着,贺朝的眼眶红了。到沈林楼下才调整好情绪。 周子明说送他去开车,贺朝靠在楼门口的角落挖墙皮,说“不了,你回吧。” 沈林瞧他这副样子,大概是吃味儿了,给周子明打了个眼神要让他先走,周子明说:“明天见。” 这三个字激得贺朝扭头看去,只看到了周子明的背影,说:“你明天还要跟他出去?” 沈林不骗人:“嗯,明天跟他去办点儿事儿。” 贺朝想抱沈林又收回了手,看起来执拗又可怜。 沈林看他的动作一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问:“你怎么了?” 贺朝扭过头,只留给沈林倔强的半张脸说:“没什么,你快上楼吧。”听声音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沈林凑到贺朝脸前,贺朝转头面墙,沈林歪头再凑近,贺朝又撇头不让他看。 “你别哭,你好好说。”沈林逗他。 谁知道贺朝站直了身子面对他,背对着光的面容看不清表情,瞪着眼睛竟真的任眼泪流下来,努力稳住声音说:“我要失去你了。” 高大的身影也承载不了的脆弱,眼里的水光亮澄澄的,说完还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结果挤出更多的眼泪来。 贺朝的影子将沈林完全笼罩,就像他们再次见面的那晚,不过贺朝的影子不再是要吃人般骇人,而是恶斗的犬伏地姿态想要柔顺的亲密。 曾经的防备通通卸下,露出柔软的腹腔。 沈林捧起他的脸,大拇指拭去了眼泪,说:“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要是不想要我了,就真得不要我了。”贺朝那么自我的一个人,对待感情却意外地弱势。 从他之前对温晨阳便能看出来,沈林喜欢他这点,可这点也让贺朝和温晨阳纠缠了十多年。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要你了呢?”沈林的语调里没有任何倾向,让贺朝听不出沈林的真实想法。 “因为你值得更好的,周子明也不行,他不行的。”贺朝好像在祈求,真心不想沈林选周子明。 沈林现在肆无忌惮的将贺朝心里话掏个干净:“那你行不行呢?” “我会困住你。”贺朝说得痛心,依旧瞪大了眼睛强压情绪,“我怕有一天你会觉得我困住了你。” “困住我?贺朝,没人可以困住我。”沈林摸摸他毛刺的头发,“我这么说不代我接受了你,你能明白吗?” “贺朝,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成为我们之间的阻拦,这会成为我们能在一起的最大的依仗,除了我,没有人会跟你在一起的。可我不是就应该跟你在一起,温晨阳的事情让我知道如果你不护着我,仅凭我自己要留在你身边是很辛苦的,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出现类似的事情,你又怎么做呢?”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贺朝能说到做到。 “没关系的,贺朝,你再好好想想吧。” 34 34 贺朝有b市公子哥儿毛通病爱玩能闹带点儿脾气,也有自己的优点,吃得了苦弯得了腰懂人情世故。上次说自己的提案被人摘了桃,今天给他下放到工地上,办公室的暖风吹不到海边,即使港口选在避风的位置,海上的大风依然能抽人嘴巴子。 连火都打不着,拉开衣服头埋进去,打了好几次才把烟点上,没抽几口火圈子烧到了烟屁股,贺朝只好再点一根儿,手机刻意被他放在了铁皮房里,人是站在外面了,眼睛倒是一瞬不离地看着手机。 沈林到现在还没联系他。贺朝蹲在飞沙走石的工地上发呆,倒是一点也不着急自己被下放。 连抽了三根,被吹得满身灰土头都白了,京城大少被蒙了尘也不会被人认成工地搬砖的工人,倒像是刚玩过某种富人需要在泥塘里打滚的游戏。 脸被风扇疼了才躲进铁皮房了。说是值班,其实没什么事情做,有情况他只管上报。 房子里的靠墙的位置放了张折叠床,窗前是办公桌,上面有对讲机电脑和有线电话,头上的灯暗淡的冷白光,这就是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他刚来,连床被子都没有。今天安排去拿些日用品来,可他提不起精神,折叠床在压力下吱呀作响,他满脑子都是沈林说的让他好好想想。 不知道俩人今天会去哪里,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两人牵手亲嘴儿的画面了,这下躺也躺不住了,坐起来翻手机,没有消息。 沈林跟周子明没去贺朝脑子里想象的地方,而是去了研究所。 s市的国际问题研究所。这里是国家的智库,专门研究当代国际政治,经济,外交和安全问题。沈林在学校任教该专业认识几位研究所的成员我,帮周子明介绍一下。 以周子明的来历结交这些人根本用不着沈林攒局,他只是在职务关系和朋友关系中选择后者打底,会更牢靠些。 沈林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做派,收买人心是一等一的好手,只用把他认识的人放在一起,剩下的交给周子明。 饭桌上的周子明可没有平时那样冷淡,不常见到的笑竟然维持了一整个饭局,还能配合地大笑两声。 周子明还问为什么不选他,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怕嘛…要是不清楚他们的想法也许还会认为他们是好人。 饭桌上聊了很多,也互换了联系方式,达到目标的周子明明明已经没了兴趣,还能继续坐下去。 饭刚吃了一半,沈林收到了学校的电话,让他回学校一趟,没说为什么只让他回来。 周子明刚好借口送沈林离开了饭局,本该松口气的,沈林看他愣是没表现出来,笑他真能忍。 “学校找你什么事儿?”周子明问。 沈林系上安全带说:“不知道,只说让我回去。” 听起来不像是好事,周子明没说出口,看沈林忧愁的脸估计也猜到了,不用他说,他只管用快且安全的车速尽快送沈林到学校。 离学校越近,沈林的预感越不好,连周子明都感受到了,在办公楼下问沈林:“要我陪你一起吗?” “嗐,工作上的事儿还要叫个朋友来,不合适。”沈林拒绝周子明的好心。 “行,那你上去吧,我在楼下等着,有事儿第一时间告诉我。” “谢了。” 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两位领导,沈林直接进门,说“什么事儿啊,李姐。” 李姐是教务处的头儿,已经快退休了。另一个沈林没见过,估计也是教务处的。 “小林,今天教务处接到了举报电话…”李姐看了看旁边的人,接下来的话让她说不出口,在她漫长的职业生涯里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举报我什么呢?李姐没关系的,说吧。” 事到临头了,李姐也不得不说:“小林,你真的喜欢男孩子?有人举报说你是同性恋,学校现在已经知道这个事儿,让我来处理。” 沈林愣了愣,即使他已经预料到跟贺朝在一起会有这样的情况还是觉得很突然,敲打他的承受能力。 李姐的眼神关切,没有一点厌恶,他很谢谢李姐没有用排斥的眼神看他,深吸一口气,他说:“李姐,我是同性恋。” 李姐很惊讶,更多的是担忧,就这样承认了,事情可不好处理了。 沈林苦笑:“学校是打算怎么处理我呢?” 李姐直叹气:“怎么就承认了呢,傻孩子。” “李姐,我没办法撒谎。”他得如贺朝一样诚实,做配得上贺朝的伴侣。 “侬脑子瓦特了!”李姐真是要气上头了,都已经提醒他了,沈林却还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李姐,我从小学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这么多年从来没说出口过,我没打算隐瞒,也没打算公开,只等着有一天需要我开口,我必须得诚实。我知道您的好意,我改个口,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就好,可我做不到,我等这个开口的机会很久了,而且,我要是不承认,我会配不上我喜欢的人。” “那学校这边可怎么办啊!你得想想你的前途!”李姐着急得都站起来了。 沈林起身扶李姐坐下,说:“李姐您别着急上火,学校怎么打算我都认了。” “小林,侬拎拎清好伐!”李姐被沈林的执拗气得血压都高了。 “李姐,我都懂,可我不能那么做。”他知道最坏的结果是开除,他依旧坚持。 李姐翻了个白眼,s市小女人不论多大年纪还是很喜欢做丰富的面部表情,好看又娇气。李姐手一甩:“行了,你非要一条道走到黑,我再想想办法咯。” 李姐向来雷厉风行又会体恤老师,带着s市小女人的精致和柔软得心。 “这几天你先停课,回家待着。”李姐命令他,“放着好好的女孩子不喜欢非要喜欢臭男人,你哟别是猪油蒙了心。” 沈林笑了:“李姐,那个臭男人可是很帅的。” “哟,能有多帅,还不是男的,哪有女孩子的香香软软好呀,行了行了,你回家等我电话,我不敢保证最后的结果,李姐会尽力争取的。” 沈林抱了抱李姐:“谢谢李姐。” “行了行了,快走吧。” 出了办公室,沈林卸了力气,双肩耷拉下来,他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就接受了停课的通知。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想明白了一切,不代表就能接受,他独自一人一路走过来,有多少次是逼迫自己接纳接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35 35 手机上闪烁的名字是贺朝暂时不想见到的,可他不得不接起,不耐烦地过:“有事儿?” “没事儿我给你打什么电话。”知道贺小爷生气着,周子明反而想逗逗他。 “那你直接说啥事儿,别婆婆妈妈的。”对面调侃的声音让贺朝火大。 “那你是不想听?” “你说不说?” “你又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周子明险些要笑出声了。 贺朝从床上坐起,叉腰准备骂人了:“周子明!” “在呢,这么大声儿干嘛,信号好着呢。” “你少给我打哈哈!快说!” “瞧把你急的,叫声周爷爷来听听。” “我叫你大爷,周子明有本事这辈子躲着我,别给我机会弄你。”贺朝的声音传出了铁皮房,工地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透过窗户看到贺朝抓耳挠腮的样子。 “沈林出事儿了。”周子明没有任何预兆地扔下了炸弹,把贺朝炸蒙了,刚刚的火气都炸灭了。 “他出什么事儿了?”贺朝急问。 周子明生怕他立刻开车杀过来,捡了重点说:“人没事儿,学校里出了点事儿被停课。” 贺朝揪起的心放下了一半儿:“为什么被停课?” “被人举报了是同性恋,学校那边还没决定怎么处理,谁干的不用我说了吧。”是谁干的他们心知肚明,温晨阳的这手挺没品的,周子明心思多却从来没有想过伤害谁,他有自己的底线和信条,温晨阳来这手直接踩过了周子明的底线,知道事情的那一刻,温晨阳这人从周子明的心里消失了。 “艹他大爷!”贺朝套上衣服,“欺负沈林没的靠是吧,沈林现在在哪儿?” 周子明看了眼楼上亮着的灯说:“在家。” 贺朝一顿,问:“你在哪儿?” 周子明乐了:“在沈林的床上。”然后淡淡地挂断了手机。 工人们被巨大的撞击声吸引,从贺朝的铁皮房发出来的,有人嘀咕好好的年轻人怎么脾性这么大,有人说就是年轻人脾气才大。 贺朝刚出门,李头凑上来问:“怎么了,这是要走?” 另一只袖子套了几次都没穿进去,贺朝脱了重新穿,边穿边说:“刚好要找你,我要回市里一趟,这儿就交给你盯着了,没事儿把防波堤上钓鱼的赶一赶,防波堤的窗口期比较短,东边扭王块的进度落后了,你去问问什么情况,有事情解决,没事情让他们进度放快,赶不上窗口期下期就让他们滚蛋。气象那边多关注,风大就让工人休息,安全作业别出什么事情。” 贺朝的工作挑不出一点毛病,抓大放小,手底下的人干活轻松,工程也有保证,跟工人也不拿劲儿,朋友一样,时不时照顾下走困难的人,自己进场干活不在少数。 李头听他交代得细致,说:“你这是要走多久。” “快了明天就能回来,慢了得两三天。” “成,记得跟上面打招呼,省得屁事不干光找麻烦了。” “行,就拜托你了。”贺朝拍拍李头的肩膀。 李头还想让他掸掸身上的灰,贺朝跑太快了,派克服上灰灰白白的土印子,刺头也蒙了一层。 就这样风尘仆仆赶往市里,他没去沈林家而是先去了学校。 “你好,你们校长室在哪里?”贺朝落下车窗问女生。 女生一抬头,呵,这不是上次骂他巴子的女生。 “唔,巴子。你找我们校长做什么?”女生吓得后退了两步。 “嘶,老姐姐,你帮帮我。”女生没有恶意,贺朝也不生气。 “我还有你老啊。”说着女生上了车给他指路,“你怎么…”这个德行出现在学校啊,是真巴子,她没有骂人。 “什么?” “没什么。” 他就这样走进了校长办公室,李姐也在,因为他来之前的一通电话,学校的两位领导在办公室等他从港口开三个小时车过来。 校长站起来跟贺朝握手,李姐跟在身后歪个头不看他。 “贺先生是吧,我是校长岳志彭,这是教务处处长李英红。” “岳校长好,叫我贺朝就行,我是小辈,叫先生就太见外了,咱们坐下说。” “好,坐。”因说是小辈却指挥他们坐,岳志彭不敢说什么,李姐在一旁翻白眼。 “今天来就是想聊下沈林的事情。”贺朝直奔主题。 岳志彭回头看了眼李姐,不动声色地说:“学校这边今天刚接到的举报,还没有进行处理,你这边儿的意思是?” 贺朝也不藏着掖着:“我来是希望学校这边能把他留下来,举报人是谁,我心里有数,我这边会处理,不会再扩大影响。” 李姐听他这么说才抬眼,猜测这位替沈林求情的人是沈林的什么人。 “沈老师是一位非常负责的老师,业务能力也强,我们会尽力留下的。”岳志彭压根不在意沈林的性取向,他在意的是背后给他的压力。 “他什么都没做,就一通举报电话把人抹了,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了?” 两人你来我往,贺朝想逼岳志彭给个肯定的结果,岳志彭打太极就是不说。 看不下去两人你推我让,李姐告诉贺朝:“沈老师他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承认了就不好办了,说明举报是事实。 贺朝心里不知是喜是忧,怪难受的又好像挺高兴的,说:“他真这么说?” “对,他说他得配得上另一半,才承认的。”李姐想看看眼前这位是不是沈林的对象,如果真是,那好像还不错。 贺朝的嘴巴都裂开了,岳志彭和李姐看他笑眯了眼,他要是有尾巴,估计已经要成风扇了。 他猜沈林说的应该不是周子明吧,那孙子才不会大方承认的,那就以只有他了,抬手压了压嘴角说:“实不相瞒,我呢…就是沈老师的另一半,我刚刚还以为他什么都没说呢,也不好摊开讲。” 李姐一拍大腿,那意思是“我就知道”,岳志彭也坐直了身体。 “他是受我牵连才被人举报的,能留下沈老师就算承我个人情。”人情方面精打细算的贺朝很少欠人情,都是别人欠他的,为了沈林,利益交换变成他单方面的进贡,贺大少终是为爱弯了自己的脊梁。 岳志彭不是油盐不进的人,他接到那通电话能猜出贺朝的背景,不想做两边斗争的工具,但贺朝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了,心里的天平压得翘起了头。 “我们也有自己的顾虑,所以有些事的解决了,才好给沈老师办。”岳志彭隐晦地说个明白。 贺朝明白:“您别有什么顾虑,我这边全办妥。而且在越来越开放的社会,尊重个体会是必做的命题,我相信贵校会是榜样和标杆。” 李姐倒是比校长先开口:“放小林走挺可惜的,我们尽力留,如果上面没压力,我们也就好办事情。”没看到岳志彭的眼刀子,或者看见了装没看见。 “谢谢姐,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我家沈林受您二位照顾了,承情了。”贺朝双手握住李姐的手,又握岳志彭的,一副家属的姿态,在恳求,为求沈林能留下,他装孙子都行。 岳志彭看出来小伙子对沈老师的喜欢,顾不上收拾一下自己再过来,就足以见得他有多着急,他出面保沈老师就意味着与举报人对立了,他应该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谁。 罢了罢了,小伙子也不是善茬,路队背景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担心他做什么。他可没李姐那么乐观,已经开始担心明年的财政拨款会不会被卡,希望贺朝把这儿办妥了。愁归愁,面儿上半点没露忧,跟贺朝又寒暄了几句,才把这尊佛送走。 贺朝一路笑滋滋的,还好心好意踩了刹车礼让了几次行人。等他到沈林楼下,没想到周子明还在。 “你怎么还没走呢。”贺朝说 周子明耸耸肩说:“那你怎么来了。” 贺朝从车上下来,周子明看他一身灰,往后退了两步。 贺朝心情好不跟周子明计较:“去学校处理了举报的事情了。” “你就这德行去了学校?” 贺朝这才看了看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说:“嗐,这哪有沈林的事情重要,求着校长把沈林留下,我得跟沈林说一声,让他别怕,都搞定了。” 周子明定定看着贺朝身上灰尘也难掩的义无反顾,热烈到要灼烧真挚,没有人给贺朝机会展露这一面,似乎这样的恋爱才能称得上真正的恋爱,周子明有些嫉妒。 以前嫉妒贺朝贴着温晨阳,厚着脸皮蹭上去,他可做不来。现在嫉妒贺朝的热烈,嫉妒有人满心算计只为他热烈的爱。 他说:“贺朝,沈林说我比不上你。” “好像是这样的。” 37 37 贺朝吞得很深,都是男人当然知道弄哪里舒服,他的经验不多但胜在聪明,天生的执着劲儿让他已经研磨透沈林的身体,知道弄哪里沈林会受不了,即使被艹嘴的是他,他也能让沈林哭出来。 粗糙的舌苔我在顶端滑来滑去,舌尖试图钻进孔里,沈林抓住贺朝短硬扎手的头发来抵御这柔软诡异的入侵感,贺朝的舌尖吃到了腥咸的液体,知道沈林爽快,紧接着一个深喉,吞咽的动作滚动喉结挤压敏感的顶端,贺朝听到沈林喘的更大声了。 贺朝送来喉腔,顶端不可抑制地冒出了白色的精液,竟然是滑出来的,贺朝知道沈林这是爽大发了。沈林捂住脸喘息,红透的嘴巴微张,能看到僵硬的舌尖,贺朝爬上去叼出沈林的舌尖,把嘴里的味道带给沈林。 “尝尝,你的味道。”贺朝拉开沈林的手,看到了沈林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乱,然后恼羞,打了他一下,娇嗔的小模样让贺朝忍不住又吻了上去。 把沈林的唇玩红了还不够,非要也钻进沈林的嘴巴里纠缠,舔过口腔里的角角落落,舔得沈林上颚发痒,狠狠咬向贺朝。 贺朝似有防备,捏住了沈林的下巴,吧唧亲了一大口发出了声响,亲了沈林一脸口水。 沈林还没开口骂他,人被翻了个面儿,想起身,被贺朝按在床上打了屁股,清脆的声响跟打耳光一样,沈林想爬起来揍贺朝,被一舌头舔得腰软。 沈林试图推开贺朝的脑袋:“贺朝,你别舔!” 舌尖在洞口打转,时不时挑逗似的进入一下很快抽出来,逗得两个屁股蛋子在他手里颤,想并起来都不行,里面的花被扒开亮着,红彤彤的上面沾着亮晶晶的口水。 “脏,你别唔啊…”沈林接受不来这个,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刚刚还霸道的样子软成了一摊。 “不脏,倍儿甜。”贺朝想让沈林快乐,得伺候到位才行。 舌面贴上内壁,烫得沈林不停挣扎,哆哆嗦嗦想把舌头挤出去。舌尖在内壁上画圈戳弄,酥酥麻麻的触感蔓延开来,刺激的前面也立了起来,想射的欲望已经在会阴处徘徊,贺朝的拇指按着那里,沈林哆哆嗦嗦的已经不知道要顾后穴里的舌头,还是两腿间的手指。 穴里被舔得湿润柔软,紧闭的口已经被舔开了个洞,里面殷红的肉抽搐邀请进入。 贺朝衣服都没脱,他已经压抑很久了,这时候不能在脱衣服上浪费时间,只放出需要用到的地方,硬得笔直贴在小腹上,进入的动作很凶猛,直接没入了根部。 沈林猛颤,前面却没射出半点东西,整个人蜷成一团颤抖,毫无征兆的干性高潮。 没等沈林缓过来,贺朝开始动了,急促紧密地进攻破开因高潮收紧的小穴,沈林的呻吟无法控制,在骤雨般的插入中叫得越来越动听,发春的猫都比不上,在顶过几次前列腺的肉块后,沈林的声音更是带上了哭腔,听的人想欺负的更狠些。 叫声是沈林的宣泄口,只有叫出来他才觉得自己能承受打桩机一样不知疲倦的贺朝。 纤细的腰总是在贺朝密密顶过一阵后弓起,贺朝按住沈林的腰,强迫他承受无法承受的撞击,粗糙的手指磨红了沈林的皮肤,棕白红的交织竟意外的淫糜。 “慢…贺朝…慢唔唔!” 贺朝捂住了沈林的嘴,眼里的狂热让沈林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贺朝俯身,隔着自己的手背吻沈林,小声说:“你叫得太大声啦,小声点。”身下却疯狂挞伐,隐隐在小腹上能看到凸起的阴影。 叫不出声的沈林被撞出了眼泪,几乎痛苦地接纳贺朝的抽插,交合的位置磨出一圈泡沫,肉棒深到难以置信的,过高的频率的让即使麻木的穴也能高潮,沈林对贺朝又抓又咬。 “呜呜呜!”即使被捂嘴沈林也依然要骂他。 贺朝听出来沈林骂他狗东西,好心慢了下来,不疾不徐在身体里画圈,磨得沈林软了下去,呜呜地求饶,眼泪掉的跟不要钱似的,没了半点儿拿捏贺朝的姿态。 “你真难伺候,快了嫌快,慢了又嫌慢。”贺朝往沈林身上泼“脏水”。 沈林扇过来的手还没触到贺朝的脸就被挡了下来,没打中不说,贺朝还贱嗖嗖的凑到他耳边说:“别用打老公的脸,用亲的更有用。” “呜呜呜唔!”把手松开! “不行,松开你又要骂我了,还要咬我,就是不亲我。”贺朝装了把可怜。 到最后都没挣脱了贺朝,张不开嘴的喘息令沈林眩晕,贺朝也发狠似的艹他,原来不只是他占有欲达到顶峰,如果不是燥热的体温和皮肤的触感,沈林会以为贺朝是个刚充满电的按摩棒,劲儿太大了。 沈林和贺朝是被不断的电话声吵醒的,两人昨晚闹到很晚,身上都是红红绿绿的,下嘴没个轻重,互通心意的后劲儿太大,做到凌晨不是心意的极限,只是身体的极限。 贺朝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很清醒:“喂?” 是秘书的电话:“贺朝,你这次太过了。” 贺朝的脑子立马清醒过来,说:“我爸知道了?” “你今天回来吧,你爸发了好大的火,差点儿进医院。”秘书一直帮贺朝把性向的事儿挡着不让它传到贺父的耳朵里,只要贺朝没亲口承认,那些传言就都是捕风捉影。 可贺朝在学校里承认了,事情就麻烦了。消息传得满天飞,想挡下来都难。贺父在今天才知道,已经算晚得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怎么换人了?你不是喜欢温家的小儿子吗?”秘书提前替贺朝准备的说辞没用钱,消息传过来贺朝英雄救美的对象不是温晨阳。 “早换了,这出就是温晨阳搞出来的,要整我,整得我对象没了工作。”贺朝解释。 秘书咬牙切齿:“温家怎么交出个这么阴的人。” “嗯。”贺朝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在这种人身上扑了十年。 “行,你快点儿回来吧。”秘书说呀挂了电话。 沈林趴在他的胸口,疲倦地睁着眼,他听到了那边说了什么,这大概是最后时刻了,曾经设想过的最后关卡要来了。 “我跟你一起去。” 38 38 贺朝不让沈林来,可沈林硬是要跟过去。 “你去干嘛,我回去把事情办妥就回来了,不相信我?”贺朝边说边穿衣服。 沈林全身僵硬扶着隐隐作痛的腰起来,趴上贺朝的背,说:“我相信你能解决,没问题的,但我就是要去。” 贺朝咬了口沈林脸上的嫩肉:“你去看老头怎么打我的,给我留点脸吧,成不。” “别介啊,你爸打完你,我可以把你背回来。”沈林说。 贺朝突然想起来之前沈林给他背回家的事儿,他喝断片了,没有一点印象,醒来已经在沈林家了。 “瞅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背个我把自己磕出一身伤来,扔哪儿不好非要背回家。”不像他身上挂个人也不影响他穿裤子。 沈林没想到贺朝知道那晚他磕得不轻,贺朝的心真这么细啊。 “那也是我乐意,贺朝,我他妈乐意。”过早地暴露了自己喜欢贺朝的事令沈林恼羞,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说出来,面子上多少挂不住了。 “怎么还急眼了,不带这样儿的。” “老子今天去定了,谁拦着谁孙子。”沈林僵直的两条腿费劲蹬上路裤子。 实在拗不过沈林一定要去,贺朝帮沈林穿起了衣服,嘴巴倒是没停,对着站都站不稳的沈林说:“都这样了,逞什么能呢。” “贺朝,你最好把嘴闭上,再多说一句我就自己去见你爸。” 沈林发话了贺朝不敢不听,反正下了床是没有他能说话的份儿。 当车停在保卫亭,沈林下车接受了简单的检查便放行了。大门处的大片桦树间一条拐进目光不能触及的地方,入眼只有像一座座高大尖碑一样的树。 拐出树林豁然开朗,能看到几座独立的小楼散开在这片宽阔地上,草坪将它们连接起来。 很快这里的宁静被打破,贺父的怒吼在看到沈林时稍稍收住了点儿,贺母也愣住了,怎么还把人带回来。 贺父知道贺朝是为了沈林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是该怪沈林的,却在看到身份那一刻说不出口了。 “小沈,你先回去,今天单独跟贺朝聊一聊。” 贺朝本来也不想沈林在这儿,正要顺着话说,沈林的眼刀子扎了过来,立刻噤声,不敢反抗。 贺父贺母还没见过贺朝对谁这么听话过,沈林是不同的,可也不代表他们能够在一起。 “他不走。今天您让我回来就是说这事儿吧,我跟沈林在一起了,你们接不接受都已经是事实,棒打鸳鸯的那套太懒老了。” 贺父贺母气得手颤,贺父更是站起来指着贺朝的鼻子:“你们俩是男的,都是男的怎么在一块呢!不嫌恶心吗?!” “我们正儿八经的恋爱,就像您跟我妈一样!没有乱搞,没有玩弄感情,对彼此忠诚,您说我们哪里恶心了!”贺父的声音大,贺朝的声音更大,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走后门儿还不叫人恶心吗!” 沈林知道这是必经之路,别人说不到自己跟前时无所谓,真到自己面前,这杀伤力几乎将尊严绞个粉碎。 “又没让您走后门儿,您恶心个什么劲儿?皇帝不急太监急。”贺父说得太难听了,贺朝也来了性子说难听的话。 贺父一听,对着贺母讲:“你听听,你听听!他竟然敢对他的父母说这种话,白教了白教了!” 贺母到底是心疼儿子的,脸上憔悴悲伤的神情衬得人老了几岁:“阳阳啊,别跟你爸置气,听话好吗?” 听话两个字刺到了贺朝,他这辈子最不想听的话之一,即便是他们这种家庭也逃离不了被亲情裹挟的俗气套路。沈林 “妈,我已经快三十了,我是个成年人了!我能为自己的行为决定负责!您不是我,为什么要让我听话,控制我!” “妈没有想控制你,是你现在走歪了呀!” 贺朝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问妈妈:“那当兵也是条歪路吗?” 贺母没想到没有让他当兵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坎,如果当初让贺朝去当兵,今天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妈,你别再说为我好了,真要为我好,就问问我愿不愿意,路得我自己走,好坏到最后谁也怪不上。” 贺母已经泪流满面,攀住贺朝的双臂,啜泣地说:“你别执迷不悟,你这不是要妈的命吗?非要妈死给你看,你才要听话吗?” 到底是谁执迷不悟,贺朝已经分不清了,上次不让他当兵就是这样,这次他跟沈林好,妈妈还这样,他受不了了,狠心说:“那我也死!你要是去了!我很快就来!” 贺母愣住了,这得多狠心才能说出这番话。 贺父听得这话猛然抄起桌子上的棋盘朝贺朝头上砸去,贺母反应不过来没拦住贺父,眼瞅着那棋盘要跟贺朝的头结实的来一下,沈林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然将贺朝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抬手挡住了棋盘。 棋盘是实木的,上面裂开了一条缝。痛感迅速蔓延至整个手臂,好像断了。 贺朝刚想抬头,沈林呵斥:“别动!” “不是你让我看看你的胳膊。”贺朝心急又心疼。 “你别说话,头低下!”沈林不想贺朝看到伤带他去看医生,这一下都挨了,不能白挨。 贺母手前探,想看看沈林的伤,又怕动到伤处,只好说:“快去医院,给瞧瞧。” 打自己的儿子是一回事,打别人的孩子是另一回事,到底不是自家的,即使不是故意的,心里虚得很。 “郁阿姨,我没事儿。”沈林按住贺朝不让他乱动,贺朝跟狗儿一样贴着他,老老实实的。 “我知道您二位是担心贺朝的未来,担心这段关系不够牢固,也担心外人的闲言碎语对贺朝造成伤害。” 贺父对沈林有点不一样,沈林能看得出愧疚的情绪。 沈林忍着剧痛,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但喜欢女生或男生是天生的。我和贺朝成长过程中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任何信息,”八九十年代,连大街上卖光盘的都没有同性恋的片,“所以是天生的,这辈子都没办法跟女人在一起。” “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行。” 贺父不愿意听沈林的话,大手一挥:“别跟我说这些!” “贺伯伯,今天他带回来人的是我,我能管着他,能让他听我的,要换成别人,就说不准了。” “哼,这算什么本事。” “您的儿子您清楚,如果不是他真心喜欢,他才不会跟您对着干,贺朝对事对人都是十分踏实的,认定的就不会改。贺朝孝顺,所以郁阿姨不让他去地当兵,他最后没去,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他才二十多岁,已经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遗憾。” “谁还没有点儿遗憾?”贺父说。 “是啊,谁还能没点儿遗憾,可父母不能成为遗憾的制造者,是谁都不能是你们。” “你…”贺父词穷,还想拿出那套“为他好”。 “我也有遗憾,我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不是因为我不敢说,而是等我想清楚自己这辈子没办法结婚要跟他们讲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了。”这一刻,沈林心里的痛盖过了手上痛。 贺母听着心疼:“那你更应该给你们沈家留个后啊。” “郁阿姨,跟不爱的人在一起,委屈了自己更耽误了别人。”沈林说得情真意切,“我曾经想我,要是我是个女孩儿该多好,可我做不到。” 贺母本意是不愿贺朝受苦,可要是跟女的在一起比跟男的在一起还痛苦,那她情愿贺朝跟沈林在一起算了,拽了拽贺父的袖子,被甩开了手,还被瞪了一眼。 “你爸妈在天有灵也不会同意的。”这话说得贺父心虚,面对烈士的孩子,他挺不起腰杆。 沈林看向贺父,说:“贺伯伯,我爸你是了解的,他不会不同意的,他最疼的就是我。” 是啊,沈知河最疼他的宝贝儿子,成天说他家林林有多乖,从来不做让人操心的事情,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他都没好好体会过当爸爸的乐趣,想替他的林林谋划未来,结果这小子自己都想好了。 如果沈林跟他爸说他喜欢男的,他爸一定知道沈林已经尝试过验证过才告诉他最后的结果,沈知河会怎么做呢?大约会问他喜欢哪个男的,爸给你撸过来。 贺父不敢再看沈林那双和沈知河一模一样的眼睛。 “贺伯伯,当初是您签字送我爸去维和,后来我妈也是您签字的,他们为了责任去了国外,牺牲在那边。” 贺父颓然坐在沙发上,扭过了头。 “我不是没有埋怨过,可牺牲的又不止我的爸爸妈妈,逼着自己不去埋怨,可我现在想通了,他们不说那是他们大方,我不是,我就觉得这是你欠我的,所以把贺朝赔给我吧” 39 贺父这辈子唯独对不起自己送上战场的兵,沈林的家里人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沈林的爸妈更是在他手下牺牲的,他的良心过不去,抚恤金根本无法补偿这些牺牲的战士。 如今烈士的孩子说把自己的儿子赔给他,是给还是不给? 怀里的贺朝已经坚持不住了,好在这次起来沈林没按住他,想不到沈林还有这种力量,竟然能按住他。 此时沈林的汗珠已经豆大,手臂钻心地疼,贺朝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林,怀里的人却不愿意走,执意要等贺父的回话。 贺母眼瞅两人毫无顾忌的互动,还是不能接受,更见不得贺父与带着伤的沈林僵持,坐上沙发推自己的丈夫,让他说句话。 贺父摆摆手,算是松了口:“你们都走吧,带他去医院看看。” 没等贺父说完,贺朝已经抱起沈林走到了门口,在门口沈林非要下来,说他们走着出去,别挨得太近了。 贺朝问为什么? 沈林说:“低调点,这是在干部大院。” 贺朝足够一点儿也不在乎,硬是抱着沈林出门塞进了车里,带他去看手。 在医院拍了片子,小臂骨裂,要打石膏固定。贺朝情绪低落,忍不住冲沈林啰唆两句:“逞什么能呢,给自己送进医院了,开心了吧。” 关心则乱容易说错话,明明是关心的话,说起来阴阳怪气的,沈林也不跟他计较,真诚走一波:“我开心啊,老庆幸了,幸好没打到你,那棋盘要真落你头上,我想都不敢想,害怕。” 一句话撩得靠墙的贺朝手脚都不会放了,摆了半天,最后坐在凳子上四处乱看,双手搓裤腿。 沈林失笑。 “这关算过了,以后低调一点,在外边儿就别那么招摇了。” 贺父没亲口承认,却不是出尔反尔的人,给长辈留点接纳的空间。 “别介啊,这好不容易老头子同意了,还要藏着掖着?”贺朝不乐意,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贺朝,我们在一起多久了?”沈林问。 满打满算才不到三个月,贺朝掰掰手指,怎么感觉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石膏很快打好了,沈林吊着左手,不吃力胳膊也就没那么疼了,好好地喘了两口气。他说:“我们进展得太快了,我不想在短时间内消耗完我们彼此的感觉,细水长流。” 贺朝不笨,就是对待感情不太聪明,沈林说得直白让贺朝好好理解。 贺朝听懂了,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伸出想握住沈林的手缩了回去,无法触碰的一瞬间贺朝无法形容浸透全身的失落。 没走几步贺朝被落在后面,直到沈林停下来对他说:“过来扶着我。” 贺朝跟上去,听到沈林说他:“笨蛋。” 举报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回b市的时间刚刚好,贺朝不需要跑两趟。送沈林回了大院,收拾好床榻让沈林暂时休息,贺朝在沈林睡够去找温明。 温明已经知道自己弟弟做出来的蠢事,所以贺朝给他打电话一点儿也不意外。 刚见面,贺朝给了温明一拳。温明平时健身,却比不上贺朝天生的身体条件和在工地上的磨炼,百八十斤的转石头说搬就搬,这一拳打得温明眼前发黑。 “这拳是替沈林打的,。” 温明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即使被打也依然一副温文尔雅不动声色的模样,典型的衣冠禽兽,贺朝最讨厌这种人了。 “你食言了,你管不住温晨阳。” 温明到底是护短:“你那个小情儿不也没事儿,你别说得那么严重。” 贺朝二话没说又是一拳,直接把温明拖起来怒斥:“我踏马出柜都要保下来的人,为我骨折的人,你个孙子说他是我的小情儿?!” 温明嗑了两声,嘴里一股子铁锈的味儿,再让贺朝来两下,估计命得交代在这儿,赶紧服了软:“别别别,我的错,我的错,沈林,沈林行了吧。” “温明,我来就是要你看看我的态度,你丫让温晨阳把脖子洗干净等着,能做出这么腌臜的事儿,你们温家真出息了!” 温明也觉得这手段下流了点儿,不知道温晨阳跟谁学的,还是他们把温晨阳惯坏了,到底是做错了事儿,温明替弟弟受了,想到温晨阳对贺朝也有意思,他还想问一句:“你以前不是喜欢我弟,你俩怎么没在一块儿?” 贺朝挺不屑一顾的,这时候来问他又有什么意义呢,让他回家问温晨阳去了。 那天以后陈科在s市三天两头举报温晨阳的展览馆有消防隐患,电话换着地儿打,举报人也不尽相同,最后因为长期无法开业,遣散员工出售了。 温明没从温晨阳嘴里问出两人没在一起的原因,温父却猜出来了,小儿子被他们惯得不像样,没有魄力,也没有责任心,越看越不如贺朝和沈林,到底是亲生的,还是疼爱,只是对温晨阳多了以前没有的管束。 温父命温明亲自给校长岳志彭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赶紧把这儿丢人的事儿抹平,不影响明年的财政拨款,岳志彭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又赶紧叫李姐恢复沈林的课程安排。 贺朝听沈林的话,细水长流,照顾沈林到他能够去学校,他就回了工地,没事儿的时候跟沈林打电话发消息。周末回市里是他最激动的时刻,期待值直接拉满,沈林会在家里做好饭,等他回去,到市里天黑透了,为他亮着的那盏灯总能照得他心花怒放。 港口的三期已经提上日程了,想摘桃的人发现没贺朝还真摘不下这桃,把贺朝从现场调了回去,贺朝明摆着他不做指挥,就爱谁谁,能这么硬气是因为贺朝手里关于自动化的建模,目前提上来的,只有贺朝的数据是最好。 贺朝的大腿是真硬,没办法有真科技。他找了自己的表弟相睿,刚毕业在倒腾创业,给他做港口自动化模型赚了点钱,现在需要找他再进行深化,为了赚点儿钱,相睿二话没说答应了,创业不成功他就要回家去,家里搞金融的他不感兴趣,天天把科技改变生活话嘴边。 沈林的生活按部就班,经历骨折事情没多久,他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是贺父的秘书,他说:“首长让我转告你,他不是中了你的苦肉计,看在你愿意为贺朝花心的份儿上,过年回来吃。”贺母也偶尔会给他发消息,嘱咐他天冷加衣之类的,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家人的关心。 一切都在变好。 番外 昼夜小番外之大G 当贺朝的这辆大G购买后直接拉回原厂改件。工程师拿到贺朝的要求时,当晚激动的给贺朝写了封信,大致意思是这辆车找到了真正的主人,他会按要求将自排改为手排,并竭尽全力将车调试到最巅峰的状态。 现在自动挡成为一种必然的趋势,对贺朝来说是自动挡的车开起来很不舒服,操作反馈的滞后让他很难受,仿佛闪了腰一样上下不协调,陈科上手就没贺朝那种难受劲,直说贺朝是瞎讲究。 车改完送回来后跑了几次工地,在乱遭满是沙石的工地上没给他撂那儿,这给贺朝爽到了,从此可劲儿的造。陈科说他好好的车就这么折腾,心疼坏了。 贺朝说陈科不懂,本事大的人你给他地方用本事,人会抑郁而亡的,车也一样,天天只发挥它20%的能力,这车也迟早要坏了。 陈科想想,觉得贺朝说的有道理。 贺朝跟他的大G在往后的日子里相互信任,在类似无人区里的很多极端的情况都没有辜负彼此,将彼此安然带回。 唯一觉得对不起老家伙的时刻,就是为了沈林怼了教练车,但他再次坐上驾驶座他就知道,老家伙没有怪他。 再往后他的副驾留给了沈林,他和沈林一起给大G洗澡,沈林将车轮毂擦得锃亮露出斑驳的划痕,摸着被磕碰的地方告诉贺朝小心点儿,好好的车要珍惜着开。 从那天以后大G认了沈林一般,贺朝每次副驾载人只要不是沈林,这车就跟中了邪一样打不着火,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贺朝愣了半天,歪着头代入大G如果自己是辆车…然后邪门的来了一句你坐后面去。副驾的人坐了后面,车就能正常启动了。之后这情况出现的多了,坐过没坐过贺朝副驾的人都知道了,贺朝的车副驾不能坐。当同事看到贺朝的副驾坐着沈林朝他们过来,贺朝下车上车又开走,发现这副驾能坐啊,不会是贺朝不想让他们坐副驾诓他们的吧。 邪了门儿了。 时间往后再推10年,国家开始宣传电车,沈林想着换一辆,已经快四十的贺朝皱着眉头,已经开始有上了年纪的男人都会有的固执,说那车开得我恶心。 沈林以为他瞧不上,说怎么就恶心了,你别固执啊。 贺朝没固执,可怜了一张脸回想坐电车的感觉,说是真恶心,细微的电流声听着跟往脑子里钻的感觉真的太恶心了。 好好好,沈林也不是非要他买电车,既然体感不舒服那就算了,反正有车开就行。 又过了几年很多头部车企宣布了停止生产内燃车的时间,贺朝又收到了封信,依旧是生产他那台发动机的工程师,信里声泪俱下,感谢贺朝让他在40年的工作里遇到真正热爱油车的顾客,并向贺朝道别,他已经退休离开了生产线,未来这个岗位的工程师也会逐步减少,内燃车的产量也会大幅下降,希望贺朝如果可以继续驾驶这台车,有任何问题他终身服务。 贺朝回了信,说这辆车已经是他的伙伴朋友,并且相信工程师的调试,让这辆车服役足够持久,还邀请工程师来国内玩儿。 工程师来了,摸着久别重逢的孩子,在机场就哭了。贺朝带着工程师和他姑娘玩了一圈,工程师坐车上感受到车况依旧很不错,玩儿完安排外国人住宿,第二天贺朝和工程师在一个小车库里捣鼓了一整天,期间工程师哭了好几次,他见过一个时代的巅峰和落幕,心里感慨不甘遗憾,五味杂陈的。 沈林收到贺朝的消息让他赶紧去找他,到了地方就被拽过去被吻了个满嘴。 贺朝说这是我爱人,虽然我的国家还不允许同性结婚,但我们已经成为彼此的意定监护人,在一个户口本上,在我的国家一个在一个户口本意味着是一家人。 工程师和女儿真心的祝福他们两个,临走时工程师握住贺朝的手说他会来的只要贺朝有需要,如果他来不了他的儿子也会来,他的儿子也是汽车工程师,他的女儿就不来了,这对她来说是个伤心地。 贺朝求之不得。